教室,安靜。
窗戶上飛濺一道雨水,隨後,第二道,第三道,直至完全被雨水覆蓋,扭曲了窗外朦朧的山巒,青色的瓦礫上持續傳來嘩嘩的雨聲,雷聲轟鳴,大雨不止。
安靜地翻過一頁頁書,搖擺的筆刷刷寫出一道答案,口渴的同學小聲地擰開保溫瓶的蓋子,受寒的女同學輕微地咳嗽了幾聲,用手捂住嘴脣,儘量壓低聲響,免得過於大聲,牆上的日光燈開關被某名同學打開,書頁上的字肯定一下子清晰地跳入渴望的眼簾中了,給予大腦判斷原來剛纔那麼灰暗,眼睛看得發酸,是有原因的。
丁老師照常上課,手拿書本,解釋知識點的重要性以及相關的解題思路;也許是因爲外頭下雨的緣故吧,強哥在得到三次警告之後,依然屁股沒有離開座位,怪得事強哥居然提起筆開始劃重點了。
第三課,英語課。
某些同學希冀自修的想法依然泡湯,現在吳老師照例課前抽查昨天的背誦作業,結果連葛歡那傢伙都通過了,簡直令人懷疑今天的晦氣指數是否歷史性地降到了極點。呂風內心的恐慌隨着吳老師背誦抽查叫停,也恢復了平靜,默唸的課本內容也停止了。於是,呂風開始想起兩個小時前死去的李海同學,不免懷疑班主任是否弄錯了,怎麼可能會是李海呢,呂風多麼希望不是李海,那麼地令人苦惱,居然是李海,他內心翻來覆去地想。
第四節課,物理課。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已經講了大半節課的道理了,似乎他寧願放棄一節課的時間,也要好好爲此開導大家。他實在是覺得如今的學生越來越難以讓人琢磨,有時根本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會說那樣的話,做那樣的事情,恐怕當年讀書的時候,是連想都想不到的。也許正因爲如此,*覺得一節課的知識點,與其放棄不講,也要和自己的學生說出內心的希望和困惑。
傍晚放學時分,淅淅瀝瀝的霧靄,使得天色格外灰暗。
呂風呆呆地站在剛剛李海屍體躺過的地方,間或的雨滴威脅不了什麼,他仰起頭,眼角微顫,想看看剛纔李海所跳下來的地方,果然天台離地面很高,彷彿望不到邊;於是,呂風再低下頭,膽怯地以爲腳踩住了死者的血跡,連忙縮回,可是地面上壓根乾淨的猶如牀單,要不是親歷現場,誰會明白就在幾個小時之前,這裡居然躺過一具年輕的屍體,血還流了一地。想到這,呂風不得不佩服上帝做事幹淨利落,及時降下一場雨,把一切沖刷得那麼幹淨,如果等自己吃完飯再來到這,估計都沒有死人的陰影了,多麼可悲的事情,李海可能都沒想到過,死亡不過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感觸了內心的全部,未必他人會去爲你流淚追溯,體會你內心的悲慟之情。
右腳邁開一步,左腳隨即跟上,呂風嘆惋了一下,默默跨了過去,殊不知高高的天台上一個鬼影正目不轉睛地注視他呢。
靜夜,沒有月。
距離晚自習下課已經過去整整二十分鐘了,空曠的操場上,呂風狠命奔跑,連續繞了三圈,背脊上的汗水溼透了粹白色的襯衫,可他似乎並不打算停下來喘口氣,要一直跑到自己癱軟地跪倒在地才放肯罷休,那種聆聽自我生命的窒息聲,很切合他內心的掙扎感,讓自己無奈又反叛的情緒消散,給予自我一個無力爬起的結局,再無力量去想些渴盼但不可求的東西,假如人之將死,或許才真正能卸下內心的所有包袱,還一個自由之身吧。
照例跑完步,呂風端臉盆走進澡堂,裡面空無一人,水龍頭滴下的水滴都能聽見。
呼呼呼呼——
呂風全身散發熱氣,大汗淋漓,一把將頭埋進地水盆裡,憋了一會氣,再起來,喘息聲分外急促了,然後,雙手端起水盆重頭到腳淋浴了一遍,彷彿如此才能釋放胸中的勇氣,安靜了一下,突然憤恨地喊道:
“高考必勝!”
隨後,呂風又雙手端起臉盆重頭到腳淋浴了一遍,喘了幾口氣,擦了下臉,順勢把毛巾往自己肩上一搭,端一盆水離開了。
水龍頭又滴下一水到水渠裡,安靜得可以聽見聲音。
咯咯咯——咯咯咯——
吱呀一聲開門,從一旁的換衣室裡弱弱地扶出一個瘦骨嶙峋賊眉鼠眼的同學,他實在笑得不行了,一手扶住門鎖,一手緊緊捂住肚子,笑意都擠歪了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哪個***剛纔以爲沒人大膽發出了高考的吼聲,實在是他媽地搞笑,有生以來還從未這麼要人命地笑過。
咯咯咯——咯咯咯——
突然,腳一滑,隨即啊——的一聲,騰空中,臨時想到葛歡那傢伙還欠兩塊錢沒還呢,不能摔死啊,咕唧,噗通,稀里嘩啦,從澡堂裡面滾出一個洗腳盆,在門口打轉轉。
“沒事吧你?”門口葛歡看看他。
“呀喲,呀喲喲喲——”
“別這樣啊,爲得着因我欠你的兩塊錢,尋死啊,我又沒說不還。呵呵呵”
“你倒是敢,哎呦呦,你監控不要了,哎呦呦呦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