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着門把,她聽到心在“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那麼清晰,又那麼急促。此時的心情好激動,好緊張,還有點害怕。
他就在裡面,和她僅有一門之隔。只要她輕輕的轉動門把,就可以真真實實的看到他了!看到這張夢寐以久的臉龐了!
這是她還在法國時,做夢都在期盼的一刻……
可是當這一刻真正到來時,她卻開始猶豫了,他會想要見到她嗎?他會不會根本不想見她?雖然現在的他,並不會表達他的想法,可是她知道,他僅限於無法表達,並不是沒有想法!她承認,她真的很在意他對她的看法,真的很在意他對她的想法,真的很在意!
這樣的姿勢已經維持了十幾分鍾,她仍然沒有勇氣向前邁一步。
“那場車禍,讓他的大腦皮層功能嚴重損害,處於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嗣現在是一個植物人,他的智能、思想、意志、情感以及其他有目的的活動均已受到嚴重的影響,但並未完全喪失……”舒琳傳達的消息像一道響雷擊過她的腦海,將她的腦袋擊得一片空白,耳朵裡只有“嗡嗡”的迴音。
原來,南宮越說的“活死人”是真的!舒琳口中的南宮嗣,和南宮越所說的活死人,在她的腦海裡重疊了。可是她卻不覺得這是真的!像南宮嗣那麼聰明絕頂的人,怎麼可能會讓自己變成連智能都喪夫的人?
那個追求完美,要求極致的男人,怎麼會容許自己無能到連吃喝拉撒都需要別人的幫助才能完成?他一定不會這樣放棄自己的!她相信這些都只是短暫的,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恢復到以前那個不可一世的,睥睨天下的南宮嗣!
深深的吸了口氣,咬着脣,她做了最後的決定:
“南宮嗣,我回來了!這一次,不管你怎麼把我推開,我都不會再離開你了!絕不!”說完,便義無反顧的轉動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
牀上的南宮嗣面朝她這邊側躺着,他睡得很熟,她打開的聲音並沒有驚醒他。她所熟悉的那張臉,依然還是那麼的俊逸非凡,還是她熟悉的那副輪廓,那完美得無懈可擊的五官……
可是他瘦了,使他的眼睛看上去更深遂了。臉色也蒼白了,呈現一種病態的白皙……閉着眼睛的他,那兩排長長的睫毛卷翹的覆蓋住記憶裡那雙冷漠犀利的黑眸。
現在的他,看上去無害而溫和得多,卸下了冷漠的僞裝,他就像一個沉睡的王子,在等着他的公主來吻醒他……
她放輕了腳步,踮着腳尖走過去,怕吵醒他,雖然房間裡鋪着柔軟的地毯,她還是小心翼翼的不想發出一丁點的聲音來打擾他的夢。
“南宮嗣,我是宛兒,我回來了!”她在牀沿上坐下,纖長的手指貪婪地描摹着如水墨山水畫般的臉龐,喃喃地對着他的睡顏低語。
迴應她的,是一室的寂靜,和他依然沉睡的俊顏。
“三年了,我好想你!沒有一天不想你,沒有一分鐘不想你,只有這樣,我纔能有勇氣克服一個人的恐懼,纔能有力氣去支撐沒有你後行屍走肉的軀體!你呢?你有沒有想我?你會想我嗎?”
她訴說着藏了三年的心事,深情的凝視着他,握住了他的手。心疼的發現,他的手也瘦了,看上去更修長,更纖細了,骨節更分明瞭……可是,她還是喜歡記憶中那雙手,優雅的,美得像一件藝術品!
“你知道嗎?我們有個孩子,今年已經三歲了,我給她取名叫念念,是因爲我對你念念不忘的意思。她很乖,很聽話,而且也很漂亮!她長得跟你幾乎一模一樣!如果你看到她,一定也會和我一樣喜歡她的!可是,她到現在都還沒有姓氏……”
說到這裡,她有些難過,她可以給寶貝任何東西,卻給不了她一個姓,一個父親。這是她欠念念的,但是她已經決定了,念念應該有爸爸!而且,也應該要有個姓!
“南宮嗣,你會願意給她一個姓嗎?”她溫柔的看着他,分不清是不是錯覺,她看到他的睫毛抖動了一下,再定睛看時,他還是睡得很沉穩,呼吸均勻。
笑了笑,看來,是她看錯了!還以爲,他聽到了她的話,他會給她一個答案……
舒琳告訴她,其實他的症狀不是最嚴重的,相對於植物人的常見症狀,他保留着最有利的對外界刺激還有輕微的意識反應,這是一般植物人都不具備的!他可以聽到外界的聲音,也可以簡單的用眨眼或是點頭來和外界交流,但是他說不了話。
特別是,他對她的那本日記會有反應,每次舒琳對他讀着她的日記時,他臉上會有反應,眼睛會有意識的注視着舒琳。
這些通過和李院長及幾名國內外的權威認證過,大家都認爲他沒有完全喪失意識,他只是某功能有障礙。只要找到正確的治療方式,完全有康復的可能!
“南宮嗣,我一定不會再放開你了!我一定要等你醒來,我愛你,就算你要趕我走,就算你說你不愛我,我都不會再放開你!”她一定會全力配合李院長,一定要幫助他恢復意識,直到完全康復的那一天!
她要讓他和念念相認,讓一家人團圓,還有奶奶……她不能再讓奶奶內外操勞下去了,她不能再讓奶奶一個人承擔這麼重的壓力了!既然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希望自己可以爲他,爲奶奶盡一點綿力!
手機在包包裡震動,音樂聲由小漸漸變大,她看了眼南宮嗣,怕吵到他,忙拿起接通。
“喂?”她用力捂着手機話筒,壓低聲音走出房間。
在她關上門的那一刻,牀上一直沉睡的南宮嗣卻掀開了濃密的睫毛,眨了眨眼,一雙幽黑的瞳眸空洞的看着天花板。在他呆板的臉上,輕抿的雙脣張合了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宛兒,你在哪?”東方逸的聲音裡透着擔憂和壓抑。
“我……我在南宮嗣家。”她遲疑了下,最後沒有隱瞞事實,“對不起,上班時間偷溜了!”她歉疚的道歉。
“你知道不用爲這個跟我道歉的。”他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在南宮嗣家一樣,沒有絲毫的驚訝,只是無奈地嘆氣。
“對不起……”她知道,她知道他不會怪她,不管她做什麼事,他都會無條件的在她背後支持她,包容她。
可是她對南宮嗣的愛,就註定了對他的傷害,只要她一天還愛着南宮嗣,她就一天無法不去傷害他,除非哪一天,他可以放棄對她的愛……
“你已經都知道了吧!”他的問句用了肯定的感嘆,紙是包不住火的,他早就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她多久的,她遲早還是會知道的。
可是他卻只想要保護她,哪怕讓她遲一天知道,也可以遲一天難過,遲一天辛苦……
“嗯,我知道了。”她笑了笑,卻沒有怪罪他欺騙了她的意思,就像他會包容她一樣,她也沒辦法讓自己去生他的氣。
因爲她知道,不管是他,還是可心或是奶奶,他們的出發點都是爲了她好!對於真正關心她的人,又怎麼可以泯滅良心的反過來去責備呢?
“他還好嗎?”猶豫了下,他問的有些酸。
“他睡着了,只是,瘦了好多!不過,舒琳把他照顧的很好!”她感激地笑,是對舒琳這三年的付出,替她照顧着他。
“嗯,那你晚上回家嗎?要不要我把念念接我那裡去?”兩個三年沒見,好不容易見了面,卻是用這樣的方式見面,她心裡一定很不好受,而且也一定在自責吧!
“不用,我要回去一趟。”她搖頭拒絕,她已經做了決定,她想要親自照顧他!
“你是說……”東方逸的心裡一陣失落,悶悶不樂地沉下了臉。他知道,他已經徹底的失去她了!只要有南宮嗣在的一天,他就不可能再有機會了!而且,宛兒也不可能會丟下這樣的南宮嗣不管的,她……
“我準備向奶奶申請一下,住過來,我想以後親手照顧他。然後,想把念念也接過來,讓念念跟他相認。”這是她唯一能爲他做的,她在他的人生最低潮的時候,缺席了三年。現在,她不想再讓自己有後悔的機會!
“也好,念念想爸爸也想了三年了。”嘆了口氣,他確實沒有什麼理由來阻止這一家三口團圓了!就因爲他愛她,所以,他更不捨得她再有內疚或是遺憾。
“謝謝你,逸!我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報答你,可是……”
“傻瓜,幹嘛跟我說報不報答的?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你的報答,你只要好好的,只要幸福的,快樂的,這就是最好的報答了啊!以後,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氣,知道嗎?”以後,她要面對的困難,將會是一個無知數吧!
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困難,他都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她身旁,幫助她安全渡過的……
“逸,其實,可心她……”
“先不說了,我在開車,有什麼事你打我電話吧!”東方逸打斷了她的話,似是無心的避開了話題。
“哦……那,那你小心開車。”唐宛兒見他不想談可心,便也不再勉強他,感情的事情,確實是勉強不了的。
所謂強扭的瓜不甜,作爲局外人的她,而且她的處境還是那麼的尷尬,她並不方便太插手他們的感情。
看來,她難做的,也只是祈禱可心自求多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