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打抱不平誰家郎

萬里渡陵洲,巍峨紫凰山,天巽峰上紫凰門。

“三師兄,我們真的不救計閔了麼?”紫凰門羽嘉閣內,兩名中年男子正在談話,開口的是那紫凰門二代弟子中的鳳翎,另一位是他的師兄鳳桓。兩人皆是俊逸飛揚,出塵脫俗之貌,那鳳桓多了三綹清須,更顯幾分儒雅。

有話說:“羽嘉生飛龍,飛龍生鳳皇,鳳皇生鸞鳥,鸞鳥生庶鳥,凡羽者生於庶鳥。”羽嘉乃禽類之祖,這羽嘉閣在紫凰門中自是非尋常之所,鳳翎鳳桓二人在門中地位尊崇,才能自由出入此地。

鳳桓嘆道:“如何救?度朔宮勢力不下我們紫凰門,掌教師叔必不會爲了區區一三代弟子與他們大動干戈,憑你我二人能救的了麼?”

“那……?唉,計閔這次死生難定,我、我愧疚的很。”鳳翎眉頭緊蹙,又無可奈何。

鳳桓也搖搖頭,說道:“他如今還活着,可活着,未必也就比死了更好……”話未說完鳳桓就拂拂衣袖,出了羽嘉閣。

“計閔啊計閔、不是師叔不救你,實在是師叔人微言輕,力有不逮啊。”鳳桓恨恨的自言自語幾句,也匆匆的出了羽嘉閣。

紫凰山下有一連綿千里的平原,平原上河流縱橫,土壤肥沃,數千年前便有人聚居於此。兩千年前,此處建起一小國,國名赤鳳。曾有仙人道:“紫爲赤之極,凰乃禽之尊。”這紫凰山是這片土地上百靈匯聚,千傑競往的仙山。紫凰門就是建於紫凰山上的仙家門派。

赤鳳國靠近紫凰山處有一小鎮,鎮名清源,此刻鎮上正有一對母子,飯時對桌而坐,望着桌上飯菜,卻都難以下嚥。

少年姓計名無離,今年剛過十五,生的是星目峰眉,俊俏白淨,倒有幾分女孩子娟秀之氣。但計無離此時心事重重,臉上滿是愁苦;他對面的母親也是同樣的愁容滿面,鬱鬱不樂。

“娘,您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孩兒實在擔心您的身子熬不住。”計無離母親姓南,螓首蛾眉,相貌不俗,計無離與她有四五分相似。

南氏泫然欲泣,嘆道:“你爹爹被抓到度朔山,如今不知死活,娘擔心的想要就去死了,哪裡還能吃東西。”

計無離正是計閔之子,計閔是紫凰門第三代弟子,親傳師父正是鳳桓。父親生死不明,計無離哪有不難過擔憂的,可他如今是家中唯一男子漢,又怎忍見母親水米不進。強斂愁容,計無離說道:“您不是常說吉人自有天相嗎,爹他行善無數,就算現在有些小小災禍,也定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的,您不必太過擔憂。”見母親愁容並無稍解,計無離又說道:“孩兒明天一早就去紫凰山打聽打聽,相信山上仙長們定會搭救父親的。”

南氏猶豫了下,又點點頭,說道:“如今只能如此了,你上山後要小心些,別冒犯了仙長們。”計無離正舞勺少年,年輕氣盛,稍不如意便會動氣,但紫凰山上任一人也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何況如今計閔落難需求人相救,更是不能冒犯了他們。

計無離恭敬道:“娘放心就是,我已經不是小孩了,懂得分寸。”

“唉,幸虧還有離兒你在,不然這日子娘怎地也熬不下去。”看着已經有些懂事的兒子,南氏略感欣慰。

計無離笑了笑,說道:“娘您吃點東西,孩兒也吃,不然上山了也老是擔心你。”

南氏又嘆一息,才說道:“離兒你吃,娘也吃一些。”

第二日天還未亮,計無離已行在山道之上,逶迤半晌,已能遠遠瞧見飄逸俊奇的紫凰門的山門牌坊了。

紫凰山一座出七峰,自半山始七峰並立,最中間那座天巽峰便是紫凰門所在。七峰無不是穿風入雲,高不可攀。半山腰有一平臺,上立山門,上下山皆需從山門穿過。計無離兩年前曾隨計閔上去過一次,計閔爲驗他心性,未用攀雲之術,兩人徒步上山。計無離記得那次跟在父親後面爬了足足有一天,纔看到屹立在半山腰上的山門。因計無離非紫凰門中人,不得上山頂,只得又從半山下來。今日計無離比當年茁壯不少,又憂心父親,登起山來比當年快了許多。

計無離到了門戶,還未踏進半步便被人攔了下來。一道士裝扮的年輕人攔住計無離,問他做什麼的。計無離說自己是計閔之子,求山上仙長救救落難的計閔。

“你是計閔師叔的兒子?”那年輕道士認識計閔,上下打量了計無離一番。

計無離忙道:“是的是的,您認識我爹麼?我叫計無離,不知仙長您貴姓?”

那道士倒也隨和,說道:“計師叔自然是認識的。”又說道:“俗家名字我已不用了,小號列虛子,並不是什麼仙長,只不過紫凰山小小看門弟子罷了。”

“列虛子道長你好,我聽說我爹被抓到渡陵洲鬼山去了,您能帶我上山求求那些仙長大人嗎?求他們救救我爹。”

列虛子搖頭道:“本門規矩所限,我沒辦法帶你上山的。”

計無離不死心,又說道:“我爹是好人,不應該沒人搭救啊,求您幫幫忙了。”

列虛子也嘆了口氣,說道:“計師叔名聲很好,我是知道的,只不過他這次殺了度朔宮宮主的兒子,想救他真的很難。”

“啊?列道長您知道家父被抓的緣由麼?還請告訴我。”三日前紫凰山來人告知南氏母子計華因犯事被度朔山上的人抓去了,生死不明,但前因後果卻不知道。度朔山又名鬼山,傳說山上有桃林萬里,林中惡鬼無數,凡人入之即死。

列虛子猶豫了一下,然後小聲說道:“我也是聽說的,不知真假。”又說:“數日前,計師叔在數千裡外的落雪渡見那度朔宮少宮主在無故虐殺凡人,義憤之下就出手殺了那少宮主。後不知怎地被度朔宮人查了出來,便來紫凰山將他帶走了。”列虛子嘆口氣道:“計師叔確實是做的好事,可惜他殺錯了人,度朔宮實力雄厚,我們掌教仙人也難爲他出頭。”

“竟是如此!”計無離又急又憂,心道這紫凰門也太過軟弱,被人來山上拿了門下弟子,竟可無動於衷。他隱隱覺得便是自己上了山,只怕也於事無補,毫無用處。

“我們這些低級弟子什麼都不懂的,雖覺得這事有些不應該,但……”

“我明白的,謝謝你列道長。”計無離無計可施,又嘆道:“這如何是好,難道父親他要因做了好事而去償命麼,不是說好人有好報麼,莫非俗話是假?”

列虛子也很是爲計閔不平,他想了半天,忽又對計無離說道:“鳳桓師叔祖是計師叔的授業師父,鳳翎師叔祖與計師叔也頗有交情,若你求到這兩位,或許還有些機會。”

計無離眼前一亮,卻又黯然道:“可我又不能上山,怎麼能見到那兩位仙長。”

列虛子道:“你稍等,我給鳳翎師叔祖傳音,他或許會過來。”說完列虛子就從懷中掏出一塊寸許大小的玉牌,又對着玉牌低聲說了幾句,然後對計無離道:“訊息已傳給鳳翎師叔祖了,你等會吧。”

計無離感激不盡,對列虛子揖首道:“多謝列道長了。”列虛子點點頭。

想到一會可能會見到一位紫凰山上真正的仙人,計無離有些侷促難安,尋了塊石頭坐下,片刻後又站起來不住走動。

焦急難耐的等了兩刻有餘,仍未見鳳翎下來,列虛子對計無離說道:“師叔祖只怕有事不能來了,要不你先回去吧。”以鳳翎那般的仙人之能,翻山跨嶽也等閒便過,要下來哪用那麼久。

計無離搖搖頭道:“我還是等等吧,說不定鳳翎仙長有事耽擱了呢。”列虛子點點頭,說道:“也好,只是怕天黑了你下山不便,紫凰山道上白日雖無危險,但入夜後偶有山魑出沒,你沒有法力,遇到了極其危險。”

紫凰山有怪物出沒的事情計無離也曾聽過,但他也顧不得了,如今有希望能救得了父親,便是真的遇到怪物他也不在乎。於是說道:“沒事的,如果真的晚了我就在這山門露宿一宿,相信那些怪物不敢跑這裡來撒野。”

列虛子正要說話,忽見一道紫芒從山頂落了下來,迅疾逾電。紫芒落下後化作一美男子,正是鳳翎。

計無離雖未見過鳳翎,但也猜得這飛天落地的人物就是鳳翎,連忙朝鳳翎跪下,叩頭道:“仙長你好,小子計無離,計閔是家父,求您救救……”但他話未說完,便覺身子一輕,不知怎地自己已經站了起來。列虛子也忙行弟子禮。

鳳翎瞧了瞧計無離,說道:“計閔的兒子?不錯。”

計無離不敢看鳳翎,只低頭彎腰道:“仙長,求您救救我父親。”

鳳翎擺擺手,又淡淡說道:“我救不了他,你下去吧。”

計無離大失所望,急道:“家父也是仙門弟子,如今他有難,衆仙長難道要見死不救麼?”言辭急切,一旁的列虛子爲他捏了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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