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問題,蘇靜姍還沒想過,不禁皺起了眉頭。
賈氏倒是很快就想出瞭解決的辦法,提議道:“七弟妹身邊的丫鬟如玉,以前不是做過鏢師麼,那點穴一定會了?叫她點住十五妹的穴道,使她動彈不得,不就能讓郎中診脈了?”
蘇靜姍馬上反對:“這恐怕不成,就算如玉會點穴,那被點住穴道的人,渾身僵硬動彈不得,還不一眼就讓人看出來?若郎中因此而生疑,只怕連十五妹的身份都要去打聽了。”
此話有理,還不等席夫人做出決斷,賈氏已經頹然地垂下了頭去。
蘇靜姍仔細想了一會兒,道:“既然十五妹是受了哄騙,所以才自願跟我出門的,那不如還是採用哄騙的法子罷。”
賈氏問:“怎麼哄?怎麼騙?”
席夫人也露出極感興趣的模樣來,畢竟能哄騙得劉士雁主動把手伸給郎中,算是最好的辦法了。
蘇靜姍道:“等明日順利出了門,就由五嫂來扮白臉,先好好地跟十五妹說,讓她跟着我們一起去診平安脈,若她不願意,就威脅她,如果不去診脈,就不許她和她娘見面,而且還要執行老太太的命令,把她娘再次趕回孃家去。”
“你這哪是哄騙,簡直是威脅。”賈氏嘀咕了一句,突然猛地擡頭:“你讓我扮白臉??憑甚麼?”
蘇靜姍笑嘻嘻地道:“因爲剛纔哄騙住了十五妹,沒有辜負老太太重託的,是五嫂你呀”
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誰讓她先前搶功勞來着可蘇靜姍的這報復,來的未免也太快了些罷?賈氏欲哭無淚,默默地垂下頭,把一條帕子揉得稀爛。
席夫人彷彿明白了甚麼,看了看賈氏,又看了看蘇靜姍,意味深長地笑了。
計劃既定,接下來的事情,進行得很是順利,第二日一早,蘇靜姍便帶上如玉,坐了轎子去安福衚衕。她平常來這裡,都是坐車,但因安福衚衕劉府的大門窄小,馬車進不去,因而才改坐了轎子,這樣能夠方便直入後院,讓劉士雁踏出房門就上轎,免得讓府中的下人認出她來。對於突然改坐轎子的行爲,蘇靜姍對外的解釋是,身體不適。這也正好爲她去找郎中診脈提供了依據。
在轎子進到後院之前,賈氏早已打着席夫人需要靜養的旗號,遣散了一衆下人,因此劉士雁很順利地悄悄上了轎子,同蘇靜姍一起出了門。因爲賈氏待會需要扮演白臉的角色,因此上了劉士衡來時所坐的那頂轎子,跟在了她們後頭。
劉士雁坐在轎子上,不停地想掀簾朝外張望,而且不住嘴地問蘇靜姍:“七嫂,到了沒?我娘在哪裡?”
“叫七奶奶,注意你的身份。”蘇靜姍對她一點兒也不客氣,啪地一聲打下了她悄悄伸向轎簾的手,道:“你對京城熟麼?就算我告訴你你母親住在哪裡,你也不知道那地方在何處呀。”
劉士雁摸着被打出個紅印的手,十分地憤怒:“七嫂……七奶奶,你雖說是我嫂子,可也沒權力打我”
蘇靜姍慢悠悠地看她一眼,然後把臉轉向了一邊,道:“也不知大太太是因爲甚麼緣由才被趕回孃家的。”
還能因爲甚麼緣由,就是因爲劉士雁私自出府唄。劉士雁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
蘇靜姍低頭打量着自己纔剛修剪過的漂亮指甲,慢吞吞地道:“你別嫌我出手重,我要不是爲了你好,纔不願費力氣打你呢。你想,你母親好容易跑回來,若是被你不守規矩掀了簾子這一鬧,還不得直接被休了?”
劉士雁頓時被嚇出一身冷汗,心虛地道:“我現在穿的是媳婦子的衣裳,沒人認得我的。”
“是,你現在還沒隨長輩們去親朋家串過門子,是沒人認得你,可萬一有人因爲你掀簾子而記住了你這張臉,而此人又偏生是同我們家有交往的,怎辦?你能保證以後就不會隨長輩們出去見人?就算不出去見人,也總是要嫁人的罷?若是以後見了面被認出來,或者被人質疑,你打算怎麼解釋?”
“我,我可以抵賴,說只是長得像……”劉士雁的聲音低了下去,明顯沒有底氣。
蘇靜姍極力忍住自己想要揍她的衝動,道:“和一個下人長得像,還是親口說出來,你也不嫌丟人。”
劉士雁把頭埋了起來,不敢再出聲。
蘇靜姍總算得了片刻清淨,不過沒過一會兒,目的地就到了。這是一家開在偏僻小巷中的醫館,乃是託劉士衡打聽到的。雖說生意不大好,郎中的醫術也只是一般般,但懷孕並不是甚麼疑難雜症,隨便甚麼郎中應該都診得出來。
馬車一停,蘇靜姍的耳根就又開始不清淨了。劉士雁纔剛探出身子準備下轎,就看見了那塊醫館的招牌,於是馬上縮回轎子,質問蘇靜姍道:“七奶奶,你不是說要帶我去見我娘麼,卻怎麼到醫館這裡來?”
蘇靜姍裝作沒聽見,戴好帷帽,掀開轎簾衝後面喚:“五嫂”
賈氏不情不願地從轎子裡鑽出來,磨磨蹭蹭地鑽進蘇靜姍她們的轎子,對劉士雁道:“七奶奶要診平安脈,所以在此處停轎,二丫,你也跟着診一診罷。”
這是臨出門前她們商量好的,劉士雁改稱二丫,扮演的身份是蘇靜姍跟前纔剛成親不久的媳婦子。
劉士雁朝轎子後面縮了縮,道:“七奶奶要診脈就快去罷,我在這裡等你。”
蘇靜姍仍舊當作甚麼都沒看見,甚麼都沒聽見,只顧低頭打量自己的手指甲。
賈氏氣得牙根直癢癢,卻又無可奈何,誰叫她昨天不長眼,搶了蘇靜姍的功勞呢,於是只得硬着頭皮罵劉士雁:“哪有主子要下轎診脈,做下人的卻躲在轎子裡躲懶的?”
爲了保密起見,她們帶出門的丫鬟只有如玉,連轎伕都是劉士衡僱好後帶去安福衚衕的,反正香椿衚衕一直人手不夠,僱傭轎伕亦是合情合理。
在只有一個丫鬟跟出門的情況下,劉士雁作爲蘇靜姍跟前的媳婦子,的確是沒有道理留在外面。可劉士雁哪敢跟着進醫館,還讓郎中給診脈呀,因此只顧縮着身子,怎麼也不肯出來。
賈氏深吸一口氣,先做好了劉士雁會尖叫會失控的心理準備,然後威脅她道:“如果你不去,就不帶你去見你母親,而且馬上奉了老太太的吩咐,再次趕她回孃家。”
劉士雁的臉色果然就變了,猛地朝賈氏撲去。賈氏因爲早有準備,一下就將她推開了,道:“你今兒是診也得診,不診也得診,好好配合,診完了就送你去見你母親,不配合,就拿繩子五花大綁送你去診,反正如玉就在外頭,扛得動你。”
劉士雁看看賈氏,又看看蘇靜姍,覺得自己若是反抗,沒有甚麼勝算,於是便衡量起來——如果乖乖去診脈,就算診出有孕,待會兒還能去和樂氏商量商量怎麼辦;如果被綁去診,可就只能任她們擺佈了。
想到這裡,她問賈氏:“是不是隻要我去診脈,不論結果如何,都會送我去見我娘?”
賈氏重重地點了點頭。
劉士雁便道:“好罷,我隨你們去。”其實她到現在,心裡都是半信半疑的,只是她別無選擇。蘇靜姍和賈氏擔心消息走漏,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所以只能是裝作若無其事地下車,跟着蘇靜姍朝裡走了。
雖然是爲了劉士雁纔來的,但因她扮演的角色是下人,所以先把手伸出來的,是蘇靜姍。那郎中拿帕子墊着,細細地診了一回,然後臉上露出笑容,拱手向蘇靜姍道恭喜:“這位夫人,您有喜了。”
啊?別說蘇靜姍一愣,就是賈氏和劉士雁也呆住了。
先回過神來的,是賈氏,她面色僵硬,卻偏又要擠出個笑容來,顯得表情十分地古怪:“七弟妹成親也有些日子了,有喜不是很正常麼。”
蘇靜姍這樣的驚訝,是有原因的,首先,她才十五歲,因爲這具身子發育遲,到現在還沒來過月事,所以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身體上的異樣,而且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沒來月事是一樣可以懷孕的;其次,就是因爲此行的目的,是爲了驗出劉士雁的身孕,所以她完全沒朝自己身上想過。這會兒猛然聽說自己懷孕了,第一反應就是腦中一片空白,傻了。
賈氏多年未育,此刻見蘇靜姍成親才大半年就懷上了,心內是又嫉又妒,隱約還帶着些自卑。她這會兒已幾乎沒了心思去理會劉士雁的反應,伸手就將她朝前一推,硬邦邦地道:“診脈。”
郎中見劉士雁的打扮是個下人,而賈氏又是這態度,不免把疑惑掛在了臉上。幸好蘇靜姍及時回過神來,忙解釋道:“我這個丫鬟,纔剛配了人,說自己這幾天不舒服,正好我來診脈,就順便讓她也診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