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此刻無比懊惱。
如此天賜良機，就因爲他們對姜珝的謹慎，而白白錯失了。
在昨日姜珝大軍剛抵雁門時，蒙恬甚至還以爲，姜珝既然敢帶八萬大軍前來，必定已經有了破城的辦法。
或許是姜珝麾下的工匠營，又發明出了什麼新的攻城利器。
那知姜珝竟然是爲了防守。
帶着八萬大軍，做出不破雁門誓不還的姿態，浩浩蕩蕩的趕到雁門，結果就是爲了在雁門前，建立一座軍事堡壘？
蒙恬試着將自己代入姜珝的位置，思考姜珝這麼做的目的。
以八萬人攻打二十萬人駐守的城池，這本身就是送死。
而姜珝今日的做法，也的確證明了這一點，姜珝並沒有攻城的打算。
那麼也就是說，姜珝其實是在等邯鄲方面的擴軍令？
可姜珝若要等擴軍令，此刻就完全沒必要帶着軍隊來雁門這邊，姜珝只需坐鎮代縣即可。
給趙國帶去希望嗎？
這一點倒也說得通，可事情的真相就真的如此簡單嗎？
蒙驁策馬矗立姜珝大營兩裡外，遠遠的看着姜珝的大營……
姜珝做好的死守的準備，目的肯定是爲了自保。
可誰會攻打姜珝？
當然是蒙驁。
想到了祖父蒙驁，蒙恬心中頓時一涼。
就是蒙驁！
姜珝是摸透了蒙驁此刻的心情，蒙驁太想立功了，他太想要一場大勝，來結束他戎馬一生的軍旅生涯。
只要能獲得一場大勝，哪怕是嬴政讓蒙驁去送死，蒙驁眼皮都不會眨呀一下。
在一場大勝之後，蒙驁想要的，可能就是戰死沙場了。
而姜珝，已經洞悉了這一切。
蒙驁想要大勝，姜珝竟希望擺在了蒙驁的面前。
你只要能打贏我，那就是一場大勝，天下都會記住你的名字，是你殺死了天下最年輕的名將。
隨着姜珝的英年早逝，天下人在惋惜姜珝的同時，也會記住蒙驁的名字。
可這個希望，也會變成絕望。
只要姜珝死死守住自己的大營，不給蒙驁留一絲希望。
蒙驁越是急切，越是攻不下姜珝，他的心就越是煩躁。
他會透支自己最後的生命，他接下來的精力將會變得無比旺盛，但他卻不會有任何胃口吃飯。
而當蒙驁將自己剩餘的生命完全透支時，就是姜珝大勝秦國的時候。
想到了祖父的狀態，蒙恬立刻就明白了姜珝的意圖。
或許是爲了熬死蒙驁，或許也是想要利用蒙驁急切的心裡，等到蒙驁露出破綻，而後對秦國發動致命一擊。
這一戰，雙方都要防守。
誰急着先出戰，誰就是輸的那一方。
逼迫姜珝出戰的，是趙國的局勢；而逼迫蒙驁出戰的，則是他的夢想。
“回去！”
蒙恬大喝一聲，扯過馬頭朝着雁門的方向飛奔而去。
他必須要告訴祖父蒙驁，姜珝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勸說蒙驁放棄這一次的功勞，安心等待秦國大勝。
是的，只要蒙驁不敗，雁門不丟，姜珝無法與李牧匯合，趙國終將會敗。
姜珝不攻雁門，趙國必敗。
蒙驁不攻姜珝，秦國必勝。
可就是這麼顯而易見的道理，蒙恬卻沒有多少把握可以勸說蒙驁。
……
姜珝大營。
“稟報侯爺，蒙恬已經回城了。”
姜珝正在吃早飯，而且吃的很香，他纔剛剛睡醒。
聞言微微點頭，看了坐在一旁的焱妃一眼，緩緩道：“看來蒙恬已經察覺到了本侯的意圖，想要勸說他的祖父死守雁門。”
焱妃試探問道：“那蒙驁會如何做？”
姜珝揮了揮手，示意親兵退下，而後開口道：“大概，也能忍住一段時間吧？”
焱妃淡笑一聲，反問道：“若是如此，那侯爺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了？”
“落空，未必吧？”
姜珝含笑道：“你若是很想做一件事，就連做夢都想。可卻有人告訴你，你不能做，就連你自己也要不斷勸說自己，我絕不能做。那個時候，你是什麼心情呢？”
焱妃想了想，忽然笑道：“侯爺，緋煙還是第一次發現你這麼壞呢。”
是啊！
不管蒙驁是久攻不下，還是死守不戰，他的內心必然會極其煎熬。
而一個人內心煎熬時，究竟會有多可怕？
當年伍子胥全家被殺，孤身一人外逃，在路過韶關時，處都貼滿了緝拿他的畫像。
在這極端憂慮絕望的時刻，伍子胥一夜未睡，第二天竟一夜白頭。
而蒙驁此刻的情況，比伍子胥還要可怕。
蒙驁已經老了，他的身體快要撐不住了。
而姜珝將蒙驁最後的心願擺在了他的面前，而他卻不能去拿。
蒙驁此刻的心情必然是無比煎熬、憂慮。
他是看不開的，沒有人能在這種時候看開一切。
蒙驁越是執着，越是不甘心，他就死的越快。
姜珝淡淡道：“兩軍交戰，攻心爲上，攻城爲下。即便蒙驁不死，他也終究會露出破綻，葬送秦國這二十萬大軍。”
“一個月……兩個月……”
“或許不用太長時間，只要本侯成守住營寨，蒙驁終究會敗！”
焱妃輕笑道：“既然如此，那緋煙就先恭喜侯爺，又取得一場大勝了。”
“有什麼好恭喜的，這又不是本侯想要看到的。”
姜珝淡然道：“本侯想要看到的是邯鄲的情報，娼後此刻，估計比蒙驁還要煎熬。她一介女流，可沒有什麼擔當，就看郭開能夠勸的動她，就看秦國能否嚇的住她了。”
“那個時候，纔是本侯將要面臨的最後一關？”
焱妃眼眸微動，皺眉問道：“侯爺會有危險？”
姜珝微微搖頭，淡淡道：“有危險的是這一戰，不過現在已經過了最危險的時刻，蒙驁錯失良機，就是他殞命的第一步！”
“至於接下來，戰場這邊倒是危險不大！”
“只要本侯能演好悲情英雄的戲碼，一切就都萬無一失了。”
姜珝的家人，纔是姜珝投秦的加分項。
焱妃微微點頭，她雖然已經投靠了姜珝，可對陰陽家卻未必一點感情都沒有，她也不希望姜珝與陰陽家有所衝突。
而陰陽家又是最順應天命的。
東皇太一既然說姜珝有改變命運的力量，一旦姜珝起兵南下，陰陽家未必會和姜珝發生衝突。
而現在，陰陽家要利用秦國，姜珝只要和陰陽家沒有利益衝突，陰陽家也不會得罪姜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