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搭建的軍營中，李牧環視一週，凝聲問道：“諸位，都說說看吧！”
一衆將領你看我，我看你，沒一個敢第一個開口。
衛莊的事，毫無疑問是在挑釁秦國的底線，逼迫秦趙再次火拼，雖然同樣也會將韓國拖入戰火之中，但韓國本就是最弱之國，三方國力同時削弱，反而對韓國最有利。
但趙韓結盟，的確給趙國帶來了一些好處。
尤其是今年，趙國還有從韓國購買糧食，必須要維持趙韓結盟的局面。
衛莊這個點抓的非常好。
司馬尚沉吟片刻，出列道：“將軍，衛莊此人狼子野心，他此番行動，無疑是想讓秦國與我趙國全面開戰。此事雖乃衛莊挑起，但秦若出兵，我趙國仍是秦國主攻的目標。”
輕嘆一聲，司馬尚拱手道：“還望將軍早做準備！”
李牧微微點頭，隨即看向姜珝，問道：“珝兒，你怎麼看？”
趙韓結盟是姜珝一力促成，如今兩國不僅僅是軍事結盟，在政治、外貿都有涉及。
衛莊這麼做，也讓姜珝陷入了一個尷尬的境地。
姜珝輕笑道：“很簡單，逼迫韓王放棄衛莊……”
“哦？”李牧挑了挑眉，詫異道：“聽聞你與衛莊私交甚厚，就這樣將衛莊捨棄？”
姜珝淡淡笑道：“凡是都要有規矩，對於不懂規矩的人，我們就只能請他出局了。衛莊今日敢如此，來日就敢做更加出格的事情。”
姜珝仔細想過衛莊如此做的目的。
的確，站在韓國的角度來看，他這麼做是正確的。
此事若成，秦國國力大減，韓國的確可以保數十年無憂。
而在姜珝這個熟知‘歷史’的人看來，這麼做其實也算正確，哪怕趙國與秦國一戰後國力大減，但至少也能讓秦國再無東出之力。
可趙國現在打不了，後勤支援不上，如何進攻秦國？
更何況，秦國還有天下第一雄關函谷關，投石車也已經暴露。在此等情況下，很難攻破函谷關。
而且姜珝還另有計劃。
衛莊雖然進入官場兩年多，但他的行事作風依舊是一副江湖人的做派，一劍在手，不問天命只問己心。
衛莊只考慮到了韓國，卻忽視了很多方面的因素。
李牧點點頭，沉聲道：“的確，如今的趙國實在不已繼續與秦國開戰，若珝兒已經決定，本將即刻八百里加急稟報王上，請王上休書韓國稟明此事。”
“至於我軍……原地休整一日，而後放緩行軍，放王翦大軍進入秦國境內。”
不能繼續挑釁秦國了，秦王剛剛掌權便一敗塗地，李牧又聽姜珝分析了嬴政的性格，如今趙國國力衰弱，後方燕、齊兩國也不算盟友，這個時候，是在不宜被拖入戰爭的泥潭。
秦趙若全力開展，燕國必然放任齊國攻打饒安，在加上趙國後勤難以維繫，此戰幾乎必敗無疑。
縱使李牧、姜珝才華通天，士兵沒有吃的，還拿什麼打仗？
姜珝悠然一笑，搖搖頭，無奈道：“這個衛莊啊，當慣了江湖劍客，卻不知朝堂的規矩。原本以爲他這些年能收斂一些傲氣，沒想到還是這樣。”
李牧問道：“既然如此，珝兒當初又爲何會選擇此人，就因爲他是鬼谷傳人？”
姜珝輕笑道：“這只是其一，畢竟鬼谷名聲太大，末將心中難免好奇。至於其二，是在是韓國無人，末將的選擇餘地不多。”
事到如今，姜珝若想維持局勢，放棄衛莊是唯一的選擇。
同時，趙國也不能追擊的太緊，必須要放王翦進入秦境，向秦國表明‘和談’的態度。
如此一來，才能讓秦國轉移怒火。
戰場殺敵，與坑殺俘虜，完全是兩個概念。
前者是功勞，後者是世人的口誅筆伐。
若衛莊只攻破平陽，俘虜尚未逃走的秦軍，事情其實會簡單許多。
而如今呢？
秦趙兩國都想和談，別看李牧一直在追擊王翦，可若真想追殺，李牧又何至於在原地休整？
李牧與姜珝合兵，有十萬騎兵呢，王翦往哪裡跑。
高層之間要有默契，顯然衛莊就沒有。
司馬尚問道：“那衛莊要如何處置？”
姜珝想了想，道：“那是韓國的事了，和我們沒有關係，我們也不需要干涉他國內政。”
“我們只要將此事稟明韓國，同時放王翦大軍進入秦境，秦國自然就會明白我們的意思。”
有人問道：“就算秦國明白，可秦國莫非就放棄出兵了？”
李牧道：“對於秦國來說，這是離間趙韓結盟的絕佳時機，他們會向韓國施壓，反而不會對我國如何。”
姜珝補充道：“不過韓王原本就不太喜歡衛莊，若非四公子韓宇一力支持，衛莊豈會有今天？此時可削弱韓宇在國內的影響，韓王恐怕求之不得呢。”
那人搖了搖頭，尷尬道：“好複雜！”
所以你才只是個將軍啊！
衛莊還是太自負了，同時眼光也有些狹窄。
當他只有劍時，他以武功衡量別人的能力；如今他領兵了，可能就要從兵力上去衡量別人了。
他此舉的確會激怒秦國，可秦國又不是傻子，哪怕再憤怒，他們也會認清局勢。
只要趙國稍微示好，秦國就會調轉槍頭對付衛莊。
姜珝估計，衛莊兵權被削是一定的。不過他此次也算立了大功，韓王若要處置他，恐怕也不容易。
李牧開口道：“現在的局勢有些複雜，想戰而不能戰，想和卻不能和。這個衛莊，野心倒是不小。”
姜珝斟酌一下，開口道：“事到如今，我趙國與秦國之間，只能在戰場上各退一步，同時等朝堂上談出一個結果。”
趙國退讓，是不追擊王翦。
秦國的退讓，則是暫時不計較殺俘之事。
如此一來，雙方暫且罷兵，等休養生息之後，在另作計較。
有句話說得好，涉及到爭霸天下，便是殺父仇人都可以合作。
三國中，張繡按賈詡之計殺了曹操的長子和大將典韋，可後來張繡再度投降曹操，曹操依然接納了他。
曹操都如此，更別說是嬴政了。
嬴政霸道歸霸道，可他身爲王者，但該有的氣度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