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墨姬並不知道，”寒煙指了指玉人方繼續道：“這傢伙就是無憂城主，只是聽說無憂城裡有某樣東西與血玉錦瓶有同樣的功效，所以才用了那麼隱晦的手段試圖將東西搞到手嗎？”
“所以說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鏡月笑笑問道：“你們方便告訴我，這件與血玉錦瓶有同樣功效的東西是什麼嗎？”
“這不是方便不方便的問題，”寒煙搖搖頭：“無憂城裡沒有這種東西，給死肉以生命，比給死人要困難得多。前任無憂城主貪奢成性，巧取豪奪了很多寶物，但是所有的東西都沒有你說的那種功效。”
鏡月微微轉身看着從剛纔開始就一直不說話的其餘五人，心裡一緊：他們不僅沒有說話過，連姿勢都沒變過！鏡月轉身看着玉人方和寒煙，兩人注意到鏡月的眼神，面上都是一驚，一直沒有動靜的五個人突然齊齊地動作了一下，隨即又都停住。鏡月乾咳了兩下：“如果你們有事商量，我可以先回避。”
“不用了，”玉人方嘆氣，語氣是掩飾不住的蒼涼：“本來就不是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事情。鏡月，你聽說過無色煙嗎？”
“你說的是那個摸得到看不到的無色煙？那東西真的存在？”
“嗯，實際上他們五個的身體裡就有無色煙，並且靠着它來維繫靈魂和身體，平時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一旦寒煙或者我對某件事進行否定，那麼涉及此事的他們就會變成現在這樣，待心緒平息後他們就會恢復正常，只是這段時間內他們的記憶是空白的，而且他們永遠都不能離開無憂城，這個他們，包括寒煙。”
鏡月敲了敲下巴，盯着玉人方笑道：“無色煙，只是用來維繫他們的靈魂和身體的嗎？好吧，我換一個說法，你是從哪裡知道無色煙的？”
寒煙道：“是我摸到的，我第一次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時候，在空地上摸到的。”
鏡月不置可否：“然後呢？”
“每一次生死關頭，我從屍堆裡爬出來的時候，我都能在空地上摸到那東西，又滑又軟。最後一次摸到它的時候，那時候我重傷被他們幾個護在身後，他們怕奄奄一息的我被城主的嘍囉發現，便用自己的身子遮住我，直到各種各樣的兵器扎透了他們的身體，直到那些嘍囉走遠了，我知道他們都死了，再在那裡趴着，我很快就會死，可是那一次我是真的不想爬出來，直到方姑娘把我扯了出來。我的手不停地抓，試圖能抓住什麼，然後我死死地揪住了一樣東西，我以爲那是小七的袖子，可是後來我才知道我抓住的，是無色煙。”
“是筱竹告訴你，你抓住的是無色煙，對吧？”
“與你無關。”
“當然與我無關，只是你是不是還沒發現，墨姬所要找的東西就是無色煙呢？”
“可是無色煙並沒有血玉錦瓶的功效……”
“你誤會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說，雖然你們已經盡力隱藏行蹤，而且容貌也有了一定的改變，但是你要知道，那幾位，包括你都是被殺死過一次的人。無憂城這麼大，你能保證沒有人能認出你們嗎？死了的人活蹦亂跳地出現在無憂城裡，而且每次都必定會出現在這附近，換了你會怎麼想？而且進入宅院就會發現，各種結界、陷阱層出不窮，如果這裡沒有寶物，又爲何會耗費如此多的心血？尤其是，玉城主的院子，套着層層疊疊的結界，很難不讓人想歪啊。”
寒煙摸了摸趴在身邊的包子，冷笑道：“僅憑這一點就斷定這裡有寶物，她還真是個大膽的女人！不過還真是讓她失望了呢。如果把這裡的結界撤掉，不知道她會怎麼辦呢？”
鏡月聳聳肩：“墨姬是個很謹慎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不會有所動作，這次她弄巧成拙，驚動了你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來了。她或許會靜待時機捲土重來，或許會重新尋找其他的寶物替代，我個人更傾向於後者，畢竟你們這裡的一切都是傳言，再次貿然出動，她也很難全身而退。”
玉人方咳了一聲：“好啦，這事先告一段落，反正暫時也沒有結果，繼續商量也沒有意義。寒煙，我有事想問你，是關於巫術的事情。”
“嗯，你一回來就說有話要說，原來是想問我巫術的事，說吧，”寒煙喝了口茶道：“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別說你想學巫術就行！”
玉人方擺擺手：“好不容易活下來，我可不想再拿命玩了。說正經的，有沒有一種巫術能讓人在脈象正常的情況下，時而無法安睡，時而嗜睡如命？”
“沒有這麼方便的巫術，要想瞞過大夫的眼睛必須做很多的準備才行，不過如果只是你說的那種程度的話，還是能夠辦到的。”
鏡月敲着下巴，試探性地開口：“假如有人出現了那種症狀，但藥石無效，並時有嘔吐且吐出來的是毒藥，這可能嗎？”
“你的意思是有一個人時而無法安睡，時而嗜睡如命，身體並無太大不適，服藥調理但能夠吐出毒藥？這還是人嗎？不對，就算不是人也沒法做到這樣。”寒煙給自己續茶，想了想又道：“嗯，我這麼說有些絕對，你能確認那個人可以吐出毒藥來？”
鏡月皺眉：“這個，雖然沒有親見，但是吐出來的東西將花草院牆全部腐蝕到焦黑，這難道不能說是毒藥嗎？”
寒煙放下杯子：“那麼，從出現這些症狀的時候開始，那個人的周圍出現過死物沒有？從親近的人到喜歡的寵物，乃至於花草蟲魚，有沒有？”
玉人方想了想，遲疑道：“曾死過一個孩子，不過那個時候筱竹還沒有出現這些症，從那以後也只是行爲變得有些奇怪。最近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麼死物出現。”
寒煙猛地站起，聲音也跟着拔高：“你說的是方姑娘？喂，你呢，你說的難道也是方姑娘？”
看着兩人齊齊點頭，寒煙只覺全身脫力，身子一晃跌坐在椅子上，腳邊的包子用大腦袋來回蹭着她的腿。寒煙鎮定心神，摸了摸包子的耳朵，問道：“你們這趟過來，可帶了方姑娘的東西沒有？最好是指甲頭髮之類，貼身的手帕飾物也行，那最近用過的東西總有吧。”
玉人方在身上一通亂翻，終於從荷包裡翻出一個指甲大小的黑紅色紙包遞過去：“這是筱竹給你的，她說，這是她親手製的，你應該用得上。”
寒煙接過那個紙包，入手就被那沉甸甸的分量嚇了一跳，輕輕揭開一角，一絲攝魂勾魄的香味迅速地竄了出來。寒煙心下一凜，連忙合上紙角，抽出帕子將其層層包住。寒煙面上一半驚喜，一般擔憂，她嘆了口氣道：“這東西不能在這打開，但是我又不放心方姑娘，稍後我把禁制放開，你們陪着他們說說話吧。”
寒煙解除禁制，八個人其樂融融地聊了一會，寒煙藉故告辭，七人繼續喝茶說笑。鏡月旁敲側擊總算弄明白了幾人的關係。他們幾個是自幼相識的夥
伴，沒有名字，沒有背景，以個子高低確定大小和名字，幾個人磕磕絆絆地活着，慢慢長大。他們本該成爲七個混混，在這個糜爛的地方沉浮至死，只是前任城主貪奢成性，將魔爪伸到了不該觸及的底層。所有在垃圾堆裡摸爬滾打的大小混混和其他不甘淪爲城主手下行屍走肉的傢伙們聯合起來，各自用不同的方式保護自己的性命。過程的艱辛自不必表，他們也是幾個死的死傷的傷，最後老大和方姑娘達成協議，他們則得以再次復生，只是所有人都選擇留下這份慘烈的記憶。
鏡月倒茶喝茶，心內感慨世事的奇妙，當初他偶至無憂城，發現了無憂城主的秘密，他不以爲然，只是以一個過客的身份看待一切。後來他的人偶幾次折在那位城主的手裡，這才讓他動了殺意，後來他和筱竹設了一個玩笑般的賭局，筱竹輸了並付出了代價，他則以此爲契機，殺了無憂城主。筱竹得知事情原委之後並沒有如他想象的那樣發怒，而是親自去了無憂城，彼時無憂城內各股勢力爲爭奪城主之位正打得不可開交，他和子凌不放心自然也跟着去了。後來他因爲森林裡出了點事必須趕回去處理，所以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並不清楚。子凌也只是陪着筱竹多呆了幾天而已，一方面是因爲藥爐有事，另一方面則是他有些怕那位終於找到筱竹的芊媚。子凌離開後，筱竹一個人在危險的城裡到處亂晃，遇到了玉人方他們，兩人不知道定下了什麼契約，便一起離開無憂城。回來沒多久，奇齋就開張了，筱竹是供貨者，玉人方是老闆，再後來芊媚輾轉找到他們，她在前任無憂城主死後便全盤接收了他的翡翠樓並改名爲挽香園，她說那是她在妖界的家的名字，現在挽香園在人界也經營得紅紅火火。唉，世事難料啊……
鏡月放下杯子，問道：“挽香園最近生意可好？”
玉人方心知他是掛念芊媚在這裡的生意有沒有油水可以讓他撈，當下一笑也不點破，其餘五個人面面相覷，最後三當家的開口道：“額，我們不好那一口，所以具體的也不清楚，不過每天每天都是客似雲來，門庭若市，生意紅火的不得了啊。那些人終於不必每日奉上自己的記憶給城主，殷勤待客也是正常，只是新老闆從未在此露面，但是每月的月初與月中總是有人送信給她。你放心，她是方姑娘的朋友，我們自然會多關照的。”
鏡月聳聳肩，看這樣子是沒有油水可撈了，雖然三當家明顯是誤會了自己的話，但是，隨便啦。玉人方不時詢問着大家在無憂城裡的情況，幾個人嘻嘻哈哈聊到傍晚，相約一起出去喝酒，玉人方和包子去找寒煙。
尚未走到院門口就看到寒煙素着一張臉走了出來，包子小跑過去，親暱地蹭着她，寒煙彎腰摸摸它的大腦袋，沉聲道：“那張紙可以承受我的巫術，但是畢竟不同於切身之物，我需要時間。你當我杞人憂天也好，胡思亂想也好，傳個話回去吧，仔細留意她身邊的人事物，一旦發現有死掉的東西就送到我這裡來，還有這些事一定要瞞住。”
“我知道。”玉人方嘆息一聲，繼續道：“走了，我請你們吃飯，鏡月掏錢，多吃點。”
寒煙應了一聲，和玉人方一樣慢慢勾起一邊嘴角，邪邪地笑了。
方筱竹放下賬本揉揉額角，問道：“這些就是全部了吧？”
“是，多謝姑娘。”香遙收拾起桌上散亂的賬簿，給她添了一杯茶：“姑娘休息一下，我去拿點心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