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
院兒裡。
離吃飯時間還早，董學斌就招呼着他們在香椿樹下的石凳子上坐了，外面空氣好，也沒去屋裡。
“小玲多大了？”董學斌問。
方水玲道：“今年二十五歲。”
董學斌眨眨眼，道：“什麼工作？”
“還沒有工作。”方水玲輕聲道：“目前在讀書。”
謝然不想姐夫低看他對象，於是加了一句，“博士馬上就讀下來了。”
“喲，剛二十五就博士了？”董學斌看向她道：“在國內讀的？”
方水玲嗯了一聲，“家裡想讓我去留學，不過我沒去，總覺得國內好。”
董學斌冷不丁一拍桌子，嚇了他們好幾個人一大跳，“說得好啊，就應該這樣，聽他們老國外怎麼好怎麼好的，狗屁，國外有什麼好的？有亂又有種族歧視，人家都看不起咱們了咱們還腆着臉往外國跑？滾他們丫的，誰比誰差啊，還是小玲思想覺悟高，就跟國內好好發展學習！”
方水玲一呃，沒想到謝然的姐夫反應這麼大。
謝靜倒是很客觀道：“其實大家出去留學，主要還是看重國外的教育資源，不得不承認，國外有些學科和授業教育確實要比國內強一些，但不算崇洋媚外啦，多數留學生還是願意回國發展的。”
董學斌看看她，很不高興道：“比咱們強個屁，老外就是點兒騙人的玩意兒，你還真當個寶了。”
謝靜無語，“我這是客觀評價嘛。”
董學斌哼道：“跟新華社這幾年我看你是白乾了，什麼都沒學來，還給人家說話，你這思想覺悟跟小玲比差遠了。”
謝靜：“……我不跟您擡扛。”
方水玲趕忙打圓場，“都有道理，都有道理。”
董學斌也看她一眼，“崇洋媚外本身就沒道理，我也用國外的東西，手機啊，電腦啊，我也看國外的電視劇，美劇啊，日劇啊，我甚至也能接受一部分國外的意識形態，但只是接受，我從來不引以爲榮！”
謝靜辯駁道：“我也沒引以爲榮呀。”
謝浩晃了晃手，“別說了別說了，咱姐夫是憤青中的憤青，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百分之七十的京城人都是憤青，董學斌也不例外，尤其工作的這些年，他可沒少跟外國人打交道，沒少跟外國人動手，闖博物館，盜迴文物，殺進弗洲研究所，甚至他女兒都被海盜抓過，老媽都被老外的車撞過，差點沒了命，等等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堆積起來，董學斌對老外那是完完全全對人不對事的，甭管誰跟他說外國人的好，董學斌可不管誰誰誰，那是說翻臉就翻臉不認人的主兒！
他就這個臭脾氣！
謝靜謝浩他們也早就瞭解了！
所以一看姐夫這麼不講道理，謝靜也就苦笑道：“得得，您說的有理行不，我反正說不過您。”
董學斌理所當然道：“本來就是我有理。”
謝靜哼了一聲，“您也就欺負欺負我，回頭我跟我姐告狀去。”
董學斌不以爲然道：“理兒就在這兒擺着，誰說也沒用，它就在這兒。”
謝然拉了妹妹一把，低聲道：“行啦，姐夫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是的，董學斌從來都是認死理兒的，而且是認自己的死理兒的，別人不管說什麼他都不可能聽得進去，京城話講，這叫“槓頭”。
見自己小姨子嘟囔嘴了，董學斌也就不說了，“換個話題換個話題，小玲啊，中午想吃點什麼？”
方水玲靦腆道：“都成，聽董哥的。”
董學斌道：“別聽我的呀，你愛吃什麼？”
方水玲道：“都愛吃的，我不是特別挑食。”
謝然插話道：“隨便弄點就行了，讓小玲坐吧，我幫忙打下手，她炒菜也可以的。”
“那哪兒行，今兒我下廚。”董學斌一來是不放心他們的廚藝，二來方水玲作爲謝然的對象第一次來家裡，董學斌怎麼也不好人家姑娘動手做飯，肯定要盡一盡地主之誼的，“都別管了，我主刀，小靜給我打下手兒。”
謝靜氣哼哼道：“我不去。”
董學斌失笑道：“怎麼了？還真生氣了？”
“剛數落完我還想我幫忙，沒門兒。”謝靜可愛地賭氣起來，不過看得出來，多數是開玩笑的。
謝浩倒是自告奮勇，“我來我來，我幫忙，哈哈，不過有條件啊姐夫，你得提前給我買車，就這個寒假吧，反正我都過十八歲了！”
董學斌拍了他腦袋一把，“一邊兒呆着去，哪兒都有你的事兒，讓你打下手，這頓飯也別吃了，洗菜你都洗不乾淨。”
謝浩叫道：“你也太不信任我啦！不可能！不信我給您洗一個看看，不過車子可得寒假給我啊！”
董學斌不客氣道：“得了吧你。”
方水玲立即道：“我給您打下手。”
謝靜瞅瞅方水玲，末了道：“還是我來吧。”
“小靜，不用的。”方水玲似乎想表現一下。
謝靜也沒說話，只是站起來跟在了董學斌後面了。
謝然看到妹妹對自己女朋友的態度很是一般，眼中也不太高興，狠狠瞪了妹妹一眸子，意思讓她態度好點。
謝靜卻假裝沒看見一樣，“走吧姐夫。”
謝然沒轍，也不好跟妹妹嚷嚷，他對自己妹妹一直是很疼愛的。
方水玲卻沒在意，而是也起來爭着搶着想一起去廚房，最後還是被董學斌給推回來了，沒讓她忙活。
……南屋。
小廚房。
謝靜是先進去的，董學斌後一個進來，看看外面謝然正在低聲寬慰着方水玲什麼，他便關上了門。
裡面頓時一黑。
謝靜奇怪，“關門幹嘛？”
董學斌把燈打開了，“說說吧，怎麼回事兒。”
“什麼怎麼回事兒？”謝靜眨眨眼睛，隨手抓起菜來洗上了。
董學斌看着她道：“你哥好不容易談一個對象，怎麼沒看出你有什麼反應啊，還不鹹不淡的？家裡對你哥的婚事兒已經開始催了，這不是挺好的嗎？我聽那小玲的口音，應該也是京城人吧？你是不是嫌棄人家家世不好？配不上你哥？你得了吧，你跟孫愷不是也這麼談的戀愛麼，你自己這裡就可以，換成你哥就不行了？不是我批評你啊小靜，你這根本沒道理。”
謝靜：“……”
董學斌道：“說話啊？”
“……我說什麼啊我。”謝靜氣急。
董學斌樂道：“瞧瞧，理虧了是不是？”
謝靜不禁道：“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樣，我是那麼膚淺的人嗎？那方水玲家世不好？什麼啊！就是因爲她家世太好了！”
董學斌一怔，“這話怎麼說？”
謝靜苦笑不已，“您知道她爺爺是誰嗎？現在還在國-務-院一線任職呢，您想想哪個人姓方的。”
方？
姓方嗎？
董學斌一琢磨，忽然錯愕道：“你說總-理？”他身在體制，就算沒怎麼接觸過上面的領-導-人，但聽說也是聽說過的啊，而且新聞他也常看，怎麼可能不知道，謝靜這麼一說，董學斌立即就想到了一個人，姓方，共和國名義上的三把手，實際上的二把手，國-務-院的一把手！
謝靜一嗯，“那人是她爺爺。”
董學斌驚奇道：“方家的人？”
方家，那可是跟謝家一樣的地位啊，在共和國的影響力絕對能排進前五，雖說可能不太比得上謝家的輝煌，可方家也差不了多少，家裡直系親屬任職一線權重職務的人甚至比謝家都要多的多，影響力來講可能謝家要大一點點，但現在謝老爺子退下去了，而方家因爲方水玲爺爺在前次換屆上的躍步，一舉坐上了第二把交椅的位置，已經比謝家一線上級別最深的四爺爺高了不止一頭，所以綜合來講，方家和謝家基本屬於一個層次的，相差無幾，也算門當戶對了。
董學斌奇道：“這不是好事兒嗎？倆人都有感情，應該是自由戀愛吧？家裡還門當戶對，這個聯姻多好啊？”
謝靜道：“好什麼呀。”
董學斌道：“瞧你那樣兒吧，怎麼不好了？”
“您是不關注這些，根本不清楚情況。”謝靜無語不迭道：“要是真好的話，我哥幹嘛一直都不敢跟家裡面說他談了對象的事兒啊？爲什麼不把方水玲帶家裡去啊？反而只能來您家？這還偷偷摸摸的！我在這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我哥談了戀愛，要是大好事兒，我哥至於麼。”
董學斌也顧不上做飯了，“別賣關子了，快說說。”
謝靜頓了頓，才憋出一句話，“方家跟咱們家……是世仇，鬥了好多年了，基本上是死敵的那種。”
董學斌啊了一聲，“還有這事兒？”
他纔跟慧蘭結婚一年多，對謝家的瞭解不算特別多，至少謝家的歷史他就不是特別清楚了，當然了，以董學斌的性格，他之前也沒打算去了解，謝慧蘭也不是喜歡吹噓的人，董學斌自然就不知道了。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謝靜道。
董學斌不急，“慢慢說，來，邊做飯邊跟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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