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百貨公司的人,關上門,一回身,那張大牀就映入眼來。
狹小的屋子,傢俱又陳舊,這張嶄新的大牀佔了那麼大的面積,實在讓人很難忽略它的存在。
而那上面鋪設的牀上用品也非常吸人眼球——真不知道蔣聞濤挑選時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理,主色竟然是一種富麗堂皇的紅,非常之喜慶,就象那些新婚夫妻爲新房準備的一樣。
雙喜瞪着眼睛看,越看越覺得牙根發癢。
蔣聞濤送他一牀新的空調被也就罷了,竟然還送他七件全套;送他七件全套也還罷了,爲什麼還要加送一張這麼顯眼的牀!
他是不是嫌原來那牀不夠紮實做起來不盡興所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想到蔣聞濤這麼積極換牀的目的,雙喜一張臉就象打翻了調色板,什麼顏色都有。
正在那裡瞪着眼睛糾結個不停的時候,蔣聞濤的電話打來了。
蔣聞濤今天的心情格外愉快。看天空,那是特別的藍,看雲朵,那是特別的白,就連那個平日跟他不怎麼對盤見了面也是口蜜腹劍的競爭對手,今日裡在他看來也比往常要順眼得多,面對挑釁——啊呀,大人不計小人過,笑得越發和暖如春風。
秘書看一眼就知道機不可失,趁機奉上在抽屜裡藏了多日的請假條。蔣boss今日異常好說話,大筆一揮,慷慨批准,弄得秘書小姐感動不已:上帝呀,讓老闆的春天來得更猛烈些吧!
蔣聞濤給雙喜打電話,一接通,聲音溫柔得象是可以擰出水來:“還在睡?……我買了點東西,待會兒有百貨公司的人來送貨……”
雙喜面目陰森:“已經到了。”
“哦?效率很快嘛……”
雙喜磨磨牙:“蔣聞濤,你買張牀來想幹什麼?”
蔣聞濤微一停頓,眼珠子轉了轉。
傻子纔會把心裡的想法老實交待,他不是傻子,他精着呢。所以他避重就輕聲音柔和,拿出他最大的誠意:“雙喜,你那張牀真的是老古董了。你看翻個身都吱嘎吱嘎地響,哪天塌了把人摔了怎麼辦?”說到古董,忽然又想到雙喜那輛破單車。是不是也該給他另買一輛?念頭一轉隨即就打消,他不鼓勵雙喜在那地方繼續住下去。
雙喜慢慢道:“你是說,你買張雙人牀,給我?”
這話大有玄機。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蔣聞濤不敢把話說得太死,使出一點很不入流的無賴手段:“那一個人睡也很空虛,偶爾分我一半兒行嗎……”
“……”
蔣聞濤貼着話筒想象雙喜此刻羞惱的樣子,頗有一點調戲成功的愉悅感。不過,他深知調戲也是要掌握分寸的,一昧胡纏下去,很容易激起對方的羞忿心理。所以他隨即就呵呵笑了兩聲,解釋說:“開玩笑的。”
雙喜:“……”
蔣聞濤換上一種較爲正經的語氣,聲音卻仍然溫柔:“不過說真的,我這幾天會很忙,還真沒空過去你那邊——”
雙喜正羞惱,一時沒經過大腦,脫口道:“誰稀罕你來?”
“!”
驟然一下的安靜讓雙喜一驚,頓時也醒悟到自己出了什麼洋相。
他剛纔說什麼?
誰稀罕?
雙喜被自己這種異於平常的反應給震驚了。怎麼會用這麼一種賭氣似的語氣?這不是一般女孩子對着男朋友纔會用的嗎?
他瞪圓眼睛尷尬不已,蔣聞濤在那一頭極力忍笑。
好現象。這是好現象。
他聲音裡充滿忍俊不禁的笑意,用一種象是哄自己情人似的語氣輕聲說:“我稀罕。是我稀罕好吧?”
雙喜一張臉漲得通紅,咬牙切齒掛斷電話。
蔣聞濤這個混蛋,混蛋啊——
當天晚上雙喜又失眠了。
牀很大,被子很輕,席夢思軟硬適中,他一個人攤手攤腳地躺在上面,翻來翻去打滾都足夠,可是,他就是睡不着。
雙喜閉着眼睛努力培養睡覺的情緒,但腦子不受控制地瞎七瞎八亂想着,一點睡意也沒有。最後他索性坐起來苦惱地發呆:爲什麼睡不着呢?難道真象蔣聞濤說的,一個人睡也很空虛?
這念頭在他腦中一閃就立刻被他否認掉:空虛個屁呀,老子纔不是那種飢渴的人。一定是他白天睡得太多了!
這真是一個讓人安心的理由。雙喜自己也覺得很有道理,放鬆地往後一倒,又倒回枕上。
他換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側睡姿勢,準備什麼都不再想,可是無意地一擡眼,又看到了旁邊那另外一隻枕頭。
雙人牀,雙人枕……
雙喜催眠自己:只是爲了美觀,美觀!纔不是出於什麼潛意識的反應……再說了,他喜歡睡一個抱一個不行嗎?他喜歡從左邊睡到右邊兩個枕頭一起用不行嗎?誰說雙人牀,就是一定要兩個人睡……
蔣聞濤這幾天的確很忙。
有個國際會議在本城召開,十幾個世界級風雲人物下榻他們酒店,保安措施、服務質量那是一刻也不敢鬆懈的。可是他真的就忙到連去雙喜那兒吃飯睡覺的時間都沒了嗎?顯然不是。
有個詞叫打鐵趁熱,但也有個詞叫以退爲進。蔣聞濤現在用的就是這一招。
愛情,其實就是一場攻防戰。
男與女,那是兩性戰爭;男與男,那是同性戰爭。而不管是哪種戰爭,都需要講求戰術,蔣聞濤靈活機智戰術多變,適當地在雙喜生活裡消失幾天後,覺得自己該現身了。
提着滷菜登門時雙喜正默默地吃着飯,突然看到他神出鬼沒的出現,差點把碗摔到地上。
“你,你怎麼來了?”
他說不清自己乍看到這個人究竟是怎樣一種心情,似乎有一點高興,但更多的又是一種惱怒。這傢伙到底把他這兒當成什麼,愛來便來,愛走便走?
蔣聞濤笑,輕聲道:“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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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一向不吝於甜言蜜語,短短一句話,倒把雙喜弄得不自然起來,掉開眼,臉孔頓時微紅。
蔣聞濤看着他笑了笑,若無其事道:“還有沒有飯?我好餓。”
雙喜瞅他一眼,便真的給他盛了一碗。一邊問道:“你們酒店不是有工作餐嗎?怎麼不去吃。”
“急着到你這兒來嘛。”蔣聞濤不經意地說着,打開滷味包,“來,你多吃點牛肉,老是吃菜,都快變成兔子了。”說着,給他大大地挾了一箸。
雙喜一怔,悄悄擡眼看他,蔣聞濤大口大口地刨着飯,顯然是真的餓了。
在這昏黃的燈光下,兩個人相對而坐靜靜吃着飯。並沒有怎麼交談,但只要雙喜碗裡一空蔣聞濤就會迅速地又給他挾一箸菜,漸漸地雙喜就有點恍惚起來,他想:這個樣子,又算不算是相濡以沫呢……
吃完飯,洗完碗,兩個人聊了會兒天,眼看時針已指向十點,雙喜暗示蔣聞濤:你該走了。
但蔣聞濤象是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或者說他領會到了,卻堅持裝糊塗。他笑眯眯地,繼續講那些風雲人物的趣事。雙喜無奈,只得捨命陪君子。“……我再給你倒杯水。”
正倒水的當兒,蔣聞濤摸到他身後將他一抱,雙喜手一抖,差點把水潑在自己手上。
蔣聞濤一抱在手就不肯放了,膩歪歪地道:“雙喜,這幾天你有沒有想我。”
雙喜一張臉唰一下就扭曲了。紅了又青,青了又紅,半天才硬着嘴回一句:“我爲什麼要想你……”
“哦——”蔣聞濤拖長音調,忽然痞痞問道:“那你的小雙喜,也沒有想我嗎?”一邊問着,一邊手突地往下一探,無比精準地捕捉到雙喜腿間那物事。
雙喜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等到反應過來,要害已經受制於人。
“……蔣聞濤!”他又羞又窘,腿軟了,下面卻猛然硬了。想掙扎,卻又不敢掙扎,因爲發現身後也有個熱熱的東西正抵着他……
蔣聞濤伸出舌尖,在他脖子上舔出一道痕跡,嘴裡含含糊糊道:“今晚讓我留下來好不好,那牀……我還沒試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