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不知從何處吹過,
穿過這即將化作修羅場之地,
我的臉是冷的,
我的心是冷的,
我的血是冷的,
我的劍是冷的,
我的劍在我的手上,也在我的心中。
人們只看見我手中的劍,卻看不見我心中的劍。
當我的劍出鞘時,敵人的熱血會冷,如冰一樣寒冷,
落在地上,成了乾涸的紅影,
倒映出我一剎那無情的劍,象徵着無可避免的死亡,
死人,也總是冷的。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痕,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我就是這麼冰冷,這麼絕情的劍客。
.....
看臺上的克里斯問我:“你向大家介紹下你自己吧。”
我戴着隨手撿來的面具,背對着所有人,雙手負於身後,低頭不語,她這話未免破壞了我精心營造的神秘氣氛,若回答,更令這一代劍聖般的氣勢蕩然無存。
我擡頭嘆道:“我本無名。”
克里斯說:“你分明叫魚骨·朗基努斯,是一名偵探。”
我心中暗怒,表面上不動聲色,嘆道:“名只是代號,只是面具,而我,已超脫了名,超脫了利,超脫了自我。”
索寞在臺下起鬨道:“真的,那如果你贏了,我可以代你接受這些獎賞。”
我說:“這是不行的。”
觀衆中有人居然笑了,去他麼的。
他們問:“你不是不要名利的嗎?”
我說:“名與利也不過是個象徵,是個代號,虛無縹緲,若有若無,既然若有若無,有與沒有,並無分別。”
他們又笑道:“是啊,那你不如沒有好了。”
我不能再說話了,否則我苦心經營的人設將崩塌,我是來創造無敵的神話,可不是來讓這羣混蛋血族恥笑的。
娜娜·克里斯蒂安說:“各位,誰想先上來挑戰這位視名字爲無物的......”
我搶着說:“冰霜殘劍。”
克里斯忍住笑意,說:“冰霜殘劍?”
其實,我不該頭一個跳上舞臺,正確的策略是等到最後一刻,等所有人都打得精疲力竭之後,再上場摘取勝利的果實。然而,我決定創造連勝十五人的壯舉,此事必將在黑棺中成爲話題,再度炒熱我的名字。人們會爲我瘋狂。
黑棺一百零一樓,打聽打聽誰是頭?朗基努斯一揚眉,羣龍四散魚爲首。
好詩。
我聽見腳步聲響起,這讓我很想去看看對手,可我不能看,我必須用王一般的姿態藐視他,這纔是君臨天下的氣概,這纔是冰霜殘劍的排場。
克里斯問:“還請報上你和你主人的名字。”
來者大喊:“我叫阿姆·狄樂,我是麥宗主人的僕從。”
是個女人。
克里斯說:“好的,請你們開始吧。”
人羣中響起了一陣騷動,狄樂似乎拔出了什麼武器,說:“朗基努斯先生,請轉過身來吧。”
我說:“你的話很多。”
狄樂回答:“你的話也不少。”
我說:“我平時不怎麼說話,你可知爲何今天我對你多說幾句?”
狄樂問:“爲什麼?”
我說:“因爲你將死在我的劍下,我會讓你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來臨前多聽聽人類的聲音....”
克里斯打斷了我,說:“我提醒一句,比武時不能殺人,否則以殺人罪論處。”
我想了很久的臺詞被她這麼一攪合,引起臺下人的笑場,以至於接下來的話沒法接了。我懷疑這個克里斯蒂娜是存心來拆臺的。
狄樂突然開槍,打斷了我的腿,我慘叫着滾倒在地,怒道:“怎麼還能用這玩意兒?”
狄樂說:“只要不出人命,隨便用什麼武器,對不對,公爵大人?”
克里斯說:“規則是這樣,但你開槍時應該提醒一聲,突然襲擊有違決鬥禮儀,警告一次。”
狄樂說:“瞭解,是我不好。”
我大喊:“她犯規了!這兩槍打斷了我的動脈,我快要死了,快要....”
克里斯說:“你要死了嗎?那可不行,畢竟人命關天,快點認輸吧,我們可以替你輸血。”
我咬牙站起,用瓦希莉莎之血治好了傷,這時,我才意識到狄樂用得是神劍彈,這婆娘爲了取勝,真是不惜血本。
克里斯喊道:“那麼,再度開始!”說罷退後,狄樂又朝我開槍,我在她開槍的一剎那使出遊櫻,子彈很快,但我算了提前量,得以躲開。
我衝向狄樂,突然間,狄樂整個人變成了紅色,雙角伸長,那是個矮了二十公分的完整紅色惡魔,朝我猛擊一拳。我一側身,令這一拳落空,她一甩尾巴,纏住我的腳,將我倒吊在天。
我喊道:“犯規!犯規!這根本不是人!是替身!是替身攻擊!”
麥宗說道:“她經過了先進的惡魔改造而已。”
麥宗實驗室已經進步到這種程度了?
我拔出雷劍,使出石杉,將她尾巴割出了血,她淒厲地喊叫着,我朝下摔落,驀然間,我在地上一彈,已經使出了激流,劇痛如電擊,在我每一根神經肆虐,也令我爆發出神力,我一拳打碎了她滿口尖牙,當空一翻,將這大個子踢出十米遠,她險些摔出了場。
她爬不起來,已然陷入昏迷,很快變回了人形,她的衣物全碎了,我這纔看清她是個樣貌挺端正的女黑人。
我罵了一聲,朝她豎起中指,忽然間,我意識到這有損於我的形象,我解下外套,解開腰帶,想罩住毫無遮掩的她,克里斯蒂娜卻說:“魚骨·朗基努斯判負。”
我大驚失色,喊道:“什麼?我明明贏了!你這是黑哨!”
克里斯蒂娜說:“第一,她是個女孩子,你卻對她做出不雅的手勢。”
我說:“這手勢的意思是請...請她吃香蕉。”
克里斯蒂娜說:“第二,她是黑人,你這動作涉及種族歧視。”
我怒道:“你在上世紀是個白左聖母嗎?現在這年代哪有什麼種族主義?”
克里斯蒂娜說:“我確實是個保守的環保主義者。第三,你對着她脫掉外套褲子做什麼?是不是想進一步做羞辱的舉動?”
我喊道:“這可真是冤枉!我是想做個紳士,替她罩上...”
克里斯蒂娜說:“可鑑於你之前的表現,我覺得你這藉口毫無說服力,抱歉,朗基努斯先生,你的實力超人一等,可品德仍不足以成爲貴族。”
我趴到在舞臺上,顏面無光,倍感不公,巨大的抑鬱讓我不想動了,直到勒鋼把我擡下了場,邁克爾朝他招手,我們三人坐在一塊兒。
我說:“邁克爾,你怎麼能讓這個克里斯蒂娜瞎折騰?”
邁克爾拍着我的肩膀,笑道:“算了,反正你淡泊名利不是嗎?”
我叫道:“那可是六千萬信用額!加上一套貴族區景觀別墅!”
勒鋼說:“但除了你之外,我敢打賭所有人都會選擇永生。”
我開始懷疑他們是不是和克里斯蒂娜串通好了,故意坑我落敗?如果我此時答應選擇成爲血族,他們會不會改判,至少再重新給我一次機會?
那不行,我還是認栽爲妙,我還有未完成的夢想,我想成爲人類的救世主,而不是成爲人類幕後的怪物。
我即使輸了,狄樂也再無法戰鬥,她被人擡走。
結果證明,若不是遇上我,狄樂說不定能一路取勝到底,剩餘的那些都是普通人類,既沒有念刃,也沒有冥火,更沒有經過拉米亞那樣徹底的改造,他們只是些擅長兵器的特種兵而已。麥宗派出的幾個惡魔實驗體摧枯拉朽,橫掃各路豪強,很快這場選拔成了他們內部的鬥爭。
老實說,這幾人比狄樂差得遠,我越看越有氣,在看臺下大聲嘲諷他們,結果害得其中兩個人想要揍我,他們因衝動犯規而被罰下。
我心裡平衡了許多,但我認爲我得罪麥宗了,接下來最好還是避避風頭爲妙。
克里斯說道:“朗基努斯先生,管好你的嘴,不然我可要驅逐你了,別說我此舉冒犯了執政官,我也是無奈爲之。”
我攤開雙手,表情很無辜。
剩下的麥宗僕人遍體鱗傷,狀態並非上佳,惡魔實驗體確實厲害,可並沒有血族那驚人的自愈能力。
這時,一位俊秀的黑髮少年走到了這惡魔之前,他有着湛藍的雙眼,挺拔的鼻樑,紅色的雙脣,表情嚴肅,這是個容貌彷彿在勾引人犯罪的美麗的孩子,他絕不超過十六歲。
他說:“我是索薩.邁克爾。”
我大聲問:“這是男的女的?”
索薩又說:“我是邁克爾執政官的義子。”
我大吃一驚,用飽含深意的眼神看着邁克爾,邁克爾道:“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我收養他時他還是個嬰兒,我可沒料到他會長這麼美。我當時是在做善事,沒半分邪念!”
我長嘆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邁克爾,我懂你。”好在邁克爾是血族,在某方面比人類高尚百倍,我不用擔心這少年的身心受到那些不便描述的待遇。
那惡魔實驗體喊道:“你怎有膽量面對我?小孩!別以爲仗着自己是執政官的義子,我就不敢打斷你的下巴。”
索薩的紅脣向上彎曲,目光調皮又危險,但一瞬間,那眼神又變得清澈而純真。
他說道:“我要爲父親的榮耀而戰,奮戰不屈,絕不退縮!”說罷,他拔出一根細劍,對準那近乎三米的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