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鋼是個繁忙的血族,當他從睡夢中甦醒後,通常就會被事務淹沒,他有幾個忠誠的食屍鬼替他處理雜務,可那些正經大事仍讓他忙得不可開交。
其中之一,就是接見我這樣的不速之客。
我笑道:“好久不見啊!親愛的哥們兒!”
他嘆道:“朗基,幫我個忙,把我的打火機放回原處。”
我大吃一驚,說:“什麼打火機?”
他指了指我的口袋,我從口袋裡把一個黃金打火機放回一座小雕像手裡,這打火機的出現又讓我錯愕萬分,說:“據我所知,你又不抽菸。”
勒鋼說:“我會抽兩口,有時候會有人類的會見者,他們不知道我是血族,抽菸能緩解他們的情緒”
他近來竭力推行一個政策,稱爲“遺忘歷史”,旨在讓絕大多數人類認爲黑棺中存在血族的傳言是假的,上層貴族中並無血族。我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做,也許是他精力過剩的緣故,可千萬不要質疑勒鋼,他的深謀遠慮只怕比我更勝那麼半籌,唉,我真是太自謙了。
我說:“近來還好嗎?”
“還好,最近統計,黑棺的人口已經超過了五萬,我正在考慮實行全民兵役制度。”
我根本沒聽進去,又說:“邁克爾的那些衛星城怎麼樣了?”
“惡魔襲擊事件很多,士兵有所損失,所幸平民並無傷亡,不過索薩的計劃仍有很大進展。”
我嘆道:“索薩是個人才,納爾雷還好嗎?”
勒鋼:“他和索薩正準備動身外出。”
我頓時像喝了一口醋,酸溜溜的,我問:“他們兩個?我以爲他們鬧翻了。”
勒鋼說:“他們的友誼很牢固,而且我和邁克爾不會允許他們彼此敵對。”
哦,索薩,你正在疏遠我嗎?你正在遺忘我嗎?我的教子,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望之火,我的罪孽....不,這臺詞好像哪裡不對勁。
我收攏亂緒,說:“我記得遊騎兵學院的第一期學員好像要畢業了吧。”
勒鋼嗤笑一聲,說:“一羣文員罷了,如果讓他們去面對惡魔,只怕連槍都舉不起。”
我又開始擺弄勒鋼桌上的一支金筆,這讓他有些緊張,因爲奇異的事總在發生,每當我來他辦公室之後,有些小物品就會不翼而飛,這可真是奇了。
我說:“文員,但他們還都是軍人,對不對?”
勒鋼走向我,從我口袋裡把小金筆掏出,放回原位。我尷尬地笑了幾聲。
勒鋼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說:“都是一些公子哥和名媛女,我還在想該怎麼安排他們,如果派上前線根本是反作用。”
“但,他們至少學會服從命令,尤其是你的命令。也就是說,你把他們派到哪裡,他們都得服從。”
勒鋼點頭,直截了當地說:“你想讓我把他們派到你那兒?”
我立刻用大笑掩蓋心中的驚訝:他果然料事如神!和聰明人打交道總是那麼簡單。
我說:“我捉了另外一些....奴隸,不,難民回來,大約一千五百人,這些人得工作,我得讓人管他們。我會付高三成的工資....”
勒鋼搖頭道:“不用,這些小子得服從軍隊的安排,軍隊也會給他們津貼,你不用出一分錢。”
這好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勒鋼:“但你得幫我個忙。”
我說:“我和你誰跟誰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哪裡算是幫忙?你儘管開口?十萬二十萬金元,我眉頭都不眨一下!”不過說真的,二十萬金元還是讓我有點肉疼。
勒鋼說:“與錢無關,我們發現了一個山谷,在山谷中有一座奇特的設施,似乎是某個研究所。麥宗對它十分感興趣,委託我們遊騎兵調查,付高昂的費用。”
我說:“麥宗派他的惡魔實驗體去不就行了?”
勒鋼說:“當然,他會派的,索薩和納爾雷也去,但前期去探查的遊騎兵報告說周圍有紀元帝國軍隊的跡象,你也知道,因爲你和葉格麗的衝突,紀元帝國緊盯着我們,我擔心她會搶佔那個設施。”
索薩就是去那裡?
哦,我當然記得,記得在替他洗禮時,親吻他那比拉米亞還要雪白冰冷的額頭很久很久,那是神聖的,純潔的禮儀,沒有摻雜任何私心和雜念,那時的他,只是一個崇拜我的、涉世未深的、幾乎是嬰兒般的年輕血族而已,他用崇敬的目光,仰視着英俊瀟灑、顏值巔峰的我.....
勒鋼一聲咳嗽,將我從幻想中拉了回來,他指了指我嘴角,我擦了擦口水。
我說:“有我在,葉格麗的人就不會輕舉妄動,你們就可以輕易把那個設施裡的東西運送出來,對不對?”
勒鋼說:“是的,我原本想親自去,可如果在白天,對我們十分不利。”
“當然,小菜一碟。”
勒鋼笑道:“那麼,我會盡快安排學業出色的畢業生到你那裡,你要多少人?”
我說:“目前只要二十人就夠了。”
勒鋼說:“你要女學員多些,還是男學員多些?”
我張口就來:“女學員.....”說到此處,急智頓生,忙改口道:“就不要那麼多了,我要男學員,能幹的男學員。”
勒鋼說:“這些人不能走傳送門,等你從設施考察回來之後,我會用朱諾或者尤涅送你們。”
我點點頭,站起身,問:“他們在第幾層?幾點出發?”說話時,我盯着牆上的一個小畫框看,勒鋼屏息不語,直到我將視線從畫框那裡挪開。
勒鋼:“在第一層的遊騎兵通道,就在半小時之後。”
我微微一笑,揚長而去。
其實,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我們的交鋒可謂驚心動魄,勒鋼輸了,他與我朗基努斯比智慧輸了。他以爲我在第一層,殊不知我在第三層。我想要偷的並不是那畫框,而是最初的那個打火機,這是聲東擊西的伎倆。
但當我伸手去摸時,不由得臉上變色——
我口袋裡的並不是打火機,而是一個破爛的菸灰缸。他是趁拿回鋼筆時擺進去的嗎?
他是在第四層。
我來到遊騎兵出行通道處,索薩和納爾雷已經在等我,見到我時,深深鞠躬說:“大人,我們恭候多時了。”
一同行動的有一百個遊騎兵,三十頭駝鹿,其中惡魔實驗體大約五人,我認識其中的董定奇和考克,這兩位是老熟人了,忘記的可以去看看第四卷第六十七章,他們見到我,也都向我鞠躬問候,我哈哈一笑,說:“免禮,免禮,諸愛卿平身。”
出發在即,只等我一聲令下,索薩說:“大人,我們啓程吧,途中,我會向您簡述此行的目的。”
我嘆道:“你怎麼叫得如此陌生?我是你的教父,你就叫我爹地吧。”
索薩笑了笑,說:“好的,教父。”
我看了納爾雷一眼,擺出那種勝利者的表情,說:“爲了方便你彙報,到時候你和我共同騎一頭駝鹿就好。”
索薩平淡地說:“全聽您吩咐。”
納爾雷瞪大眼睛,似在竭力忍耐着某種情緒。
見此情景,我不禁心生感嘆:年輕時的感情宛如流水般易逝,而再快的86也追不上奔馳。
小心呀,魚骨,小心,不要玩火自焚,爲了單純的好勝心而把自己扳歪了。
騎上駝鹿後,我下令出發,全軍順着走道出了城。我駕馭着繮繩,而索薩的手緊握着鞍,納爾雷心神不寧,似乎生怕索薩將手環繞在我的腰間似的。
我情不自禁地,熱衷於戲弄這些年輕人樸素的感情,就像索萊絲之於瞻禮斯一般,我可真是個惡魔。
權力,這讓人着迷的神器。金錢,這令人舒適的寶物。
索薩說:“我們要去的那個設施,位於最大的一個衛星城,那裡現在已經有三千個居民了。”
三千居民?而且都是黑棺遷過去的?爲什麼我的號泣沒人肯住?而情願跑到這種啥都沒有的新城市?看來有必要糾正黑棺人民陳舊而迂腐的歧視觀念。
“你們如何發現那個設施的?”
索薩說:“一個月前,居民發生了大規模的流感,遊騎兵的軍醫用醫療針替他們治療,並沒有效果。”
我嗤了一聲,道:“哼,這些平民就是沒知識,肯定什麼都吃,什麼都用,是不是吃了什麼野蝙蝠、抽了電子煙之類的?”
索薩:“不,並沒有什麼蝙蝠。”
“果子狸呢?”
索薩奇道:“果子狸是什麼?我並沒有見過。”
“也罷,你繼續說。”
索薩:“流感的症狀很奇怪,他們變得很怕冷,而且狂躁不安,帶有暴力傾向。軍醫無法判斷感染源,也不知道是如何傳染的,不久之後,軍醫也患上了病。”
我皺眉道:“死了多少人?致死率高不高?我早就說過軍醫一定要戴口罩,這些傢伙總存在僥倖心理。”
索薩說:“最奇怪的是,一個人都沒死。”
“那也不怎麼嚴重。”
索薩說:“但患病之後,病人就完全荒廢了,無法勞動,渾身不適,伴隨着嚴重的幻聽,似乎有什麼人在召喚他們。”
我感到瘟疫醫生對此非常感興趣。
索薩說:“即使他們不吃不喝,也能維持生命。隨後,麥宗教授的科學隊抵達,對這一現象進行跟蹤,從最初病人僅存的理智中找到線索,追蹤到了一處隱蔽的城市廢墟里,其中有一座山谷,那些病人都是去山谷裡拾荒回來的遊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