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程潛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其實說來真有些湊巧。
程潛讀大學那會跟那位楊師兄關係較好,畢業之後聯繫也比較密切。學校裡每年的同鄉會都是這位楊師兄帶頭組織,剛好半年前程潛抽空跟着去了一回, 興許是緣分使然, 程潛在那裡第一次遇見石景蒙。
程潛原本打算今天去登門拜訪一位老客戶, 但當他聽到石景蒙說出相親會所的名字之後就起了別的念頭。這家“一線情緣”剛好就是楊師兄跟人合夥創辦的, 石景蒙前腳剛下車, 程潛就給楊師兄打了個電話,模棱兩可說了原因,楊師兄也沒有多問, 親自將他帶入會場。
雖然幾天前還口口聲聲說祝福石景蒙,可是他怎麼可能放得下。趁着大好的機會, 程潛當然不能放過。
也幸好剛剛石景蒙臨陣脫逃了, 要是她真的願意來這裡找個大叔也不願意接受他, 程潛肯定要氣死。當然不管是誰,一旦她真的跟別人配對成功, 他肯定毫不猶豫的第一時間衝上去將她帶走。
就像現在這樣,程潛拉着她徑直往門口方向走。
石景蒙有些跟不上他的步伐,而且被他這麼拉着像是遛狗,這種感覺實在詭異,她拍打他的手背, 沒好氣地說:“去哪啊, 我還要等陳菲。”
大概是吃疼, 程潛不得已將她放開。剛剛那一刻好像有些衝動了, 程潛怔了一秒, 說:“不好意思,我忘了。”
石景蒙賭氣:“你要走就先走吧, 包給我。”
程潛當然沒給她,而是說:“我跟你一起等。”
“你跟她很熟嗎?”
程潛一本正經地說:“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這話怎麼聽着有些不對勁呢?石景蒙還想跟他繼續理論,就聽他說:“那邊有位置,坐着等吧。”
還別說石景蒙腳真有些疼了,她自顧自往休閒區走去。剛落座程潛就坐在她對面了,石景蒙視線穿過被他擱在桌上的兩個包包,問他:“所以你來這裡也是爲了找人?”
程潛萬分誠懇地看着她,“我除了找你還能找誰。”
石景蒙頓時語塞,不管說什麼他總是扯上她,乾脆閉嘴好了。這人攆不走臉皮也厚,就在石景蒙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就見陳菲踩着細高跟鞋正快步朝他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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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景蒙長舒了一口氣,站起來:“你總算出來了。”
陳菲神色看上去很不好,也不知道誰招惹了她,她接過自己的包包,語氣很衝,“真是倒黴透了,剛剛去洗手間碰到個噁心男人。”
石景蒙嚇了一跳,忙問:“你被性.騷.擾了?”
“差不多吧。”陳菲露出嫌棄的表情,“還記不記得我跟你提起過的上一次相親的對象,就是那個特小氣愛佔便宜的那臭男人。”
石景蒙想了想,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印象,她點了點頭:“記得。”
“真是稀奇了,這人以前摳得要死請我吃飯都捨不得掏錢,誰知道居然會在這裡碰上。我原本打算裝作不認識,結果那傢伙把我攔住像是要找茬。我一見他就噁心,所以罵了他兩句就跑出來了。”陳菲越說越激動,回頭看了看,說:“我們快走吧,我怕他會追來。”
“哦哦,好。”
“我送你們吧。”程潛終於逮住機會說話。
“呀,你鄰居!”陳菲這才注意到石景蒙旁邊還站了個人,她拍了拍石景蒙的肩膀,得意地說:“我就說他也在嘛,現在你終於相信了吧。”
都眼見爲實了石景蒙還能說什麼。
陳菲一看到程潛八卦心又起,問他:“我說大帥哥,你怎麼也會來這種地方?難道你也需要相親?”眼睛曖昧的瞟了眼石景蒙。
石景蒙生怕陳菲問個沒完,她說:“你再不走小心那男的真要追出來了。”
這倒是關鍵,陳菲還是有些忌憚的,“也對,咱們走吧。”笑嘻嘻地對程潛說:“大帥哥,能不能麻煩你把我也帶上的?我就住學校裡,很近的,保證不會妨礙到你們。”
程潛很是爽快,“沒問題,反正也都順路。”
“那就多謝了!”
後車座上,陳菲貼着石景蒙的耳朵在竊竊私語:“你們兩個好奇怪。”
“什麼奇怪?”石景蒙從善如流地問道。
陳菲眼睛一眯,說:“我早就看出來你們兩個有貓膩,程潛態度很明顯啊,他就是明擺着喜歡你。可是你看看你,你嘴上說對他沒感覺,那爲什麼每次你倆只要湊一塊氣氛就變得這麼尷尬?你是不是騙我,其實你也是喜歡他的對不對?”
石景蒙被她看得心裡只發毛,小心瞥了一眼前方,發現程潛並無異樣,想他應該沒有聽到陳菲說的話。她強裝自然,壓低聲音說:“誰騙你了。”
大概是因爲聲音太低,這句話說出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底氣不足。
“真的沒有騙我?”陳菲保持質疑。
陳菲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似的,石景蒙也害怕陳菲口無遮攔,要是真讓程潛聽到了不知要怎麼想呢。她太不喜歡這種感覺了,忙不迭地說:“真的真的,騙你我是小狗!”
“你們在聊什麼?”剛好一個紅燈,程潛從後視鏡裡看到身後緊挨在一起小聲說話的倆人,忍不住問道。
陳菲意識到要從石景蒙這裡探聽實情簡直不可能,她這人閒不住,見程潛主動說話了,她微微思索,腦子裡起了別的念頭。她索性也不拐彎抹角,“程潛,你既然對我們小石有意思,爲什麼還會去相親?”
石景蒙身體一僵,哪裡聊到陳菲會問這麼直接的問題。她倏地看向陳菲,想提醒她說話注意點分寸,卻看到陳菲一臉嚴肅,並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陳菲這話一出口,車裡的氣氛霎時間凝固住了。她最不喜歡磨嘰,看這倆人各懷心事都不願開口,自己卻像個話嘮似的在這多管閒事。她覺得有點意思,竟不自覺笑出聲來。
笑着笑着自己倒不好意思了,陳菲擦着眼角滲出的眼淚,說:“我到現在才發現,其實你倆挺配的。一個頭腦簡單冒冒失失,一個成熟穩重,真挺互補的。而且都很會演戲,特能裝。”她瞪了石景蒙一眼,繼續,“尤其是你。”
石景蒙一臉無辜:“我裝什麼了?”
“裝傻啊!”陳菲無情揭穿她。
石景蒙:“……”
車子再次啓動,程潛好像事不關己似的只知道安靜開車。雖然他現在的態度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但石景蒙更害怕聽到他說話,尤其是第三人在場的情況下。
這倆人今天居然默契地緘口不言,也不知道是默認呢還是心懷鬼胎。她嘆了口氣,自顧自地說:“好了我不管這閒事了,我到了,你們倆可以繼續保持沉默,我就不當這電燈泡了。”她傾身上前,對程潛說:“麻煩把我放在前面那個路口就行。”
前面路口就是學校側門,來往車輛少一些,但是道路也比較狹窄。
程潛依言將車子小心停靠,剛一停穩,陳菲就跳下車,突然躬身趴在車窗上對石景蒙說:“週一上班的時候不許將我們去相親的事情告訴別人,她們要是知道我花了幾百塊錢結果什麼都沒撈到,到時候又要笑我了。”
“好。”石景蒙口頭保證。相親這事對於陳菲來說可是個敏感話題,她怎麼可能對外亂說。
陳菲想了想覺得沒什麼好交代的了,臨走又對程潛說:“謝謝你啊程潛,這裡不好倒車,你等會開車注意點。再見。”
事實證明陳菲的叮囑並非多餘,程潛剛要退出去,後面就駛進來一輛車子。這裡道理太窄根本不能同事容納兩輛車子,後面那人也意識到這一點了,配合着倒車子想讓程潛他們先出去。兩輛車子中間好不容易拉開了些距離,一輛自行車突然闖入,伴隨着尖銳的聲音,從縫隙中“嗖”的一下掠過。
花了幾分鐘時間,程潛的車子終於成功撤離。正準備重新出發,石景蒙忙說:“等等,我下去看看你車子是不是被刮傷了。”
石景蒙拉開後車門的同時程潛也下了車,倆人不約而同地繞到車子後面,定睛一看,果然車屁股被颳了一道痕。
“一定是剛剛騎自行車的那人刮到的。”石景蒙坐後車座上聽得更爲清楚,剛剛就在納悶聽到的那個尖銳的聲音是來自哪裡。
程潛還是有些心疼愛車的,但是卻只能無奈地說:“算了吧,人都跑沒影了。”
石景蒙舉目望了望,發現這裡居然沒有裝監控,她眼睛四處看,突然看到一個背影,忙拉住要上車的程潛,指着那人問:“是不是他?”
前方一百米處一名男子正將自行車停好,眼看他要走,石景蒙提醒程潛:“快追啊!”
那名男子轉身進了一家速食餐廳,石景蒙管不了許多,拉起程潛的手就追了過去。
被她拉住手的程潛卻突然一怔,看着被她握住的手,心裡一陣觸動。他不動聲色換將手的位置一換,自己掌握了主動權,他將腳步放慢,安撫她:“別急,他跑不了的。”
倆人進了那家餐廳。幸運的是剛進門就看到了剛剛騎自行車那人,不僅如此,他們還看到了熟人。
“陳菲?”石景蒙和程潛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談話的倆人,陳菲好像跟那人認識,石景蒙有些詫異。
此時陳菲手上正提着一個打包袋子,她下車後原本打算直接回學校,結果同寢室的老師打來電話讓她幫打包點吃的回去,陳菲剛好路過這家餐廳,於是就進來了。
陳菲看到他倆也覺得奇怪,“你們也是來吃東西的?”
“不,我們是來找他的。”程潛指着那名男子說。
那男的一愣,“找我幹什麼?”
“你剛剛把他的車子刮傷了,找你當然是要你賠錢啊。”石景蒙開門見山地說。
那人臉上一慌,急於撇清:“你們誰啊,憑什麼說是我刮傷了你們的車子。”
“我明明看到了,就是你!”剛剛倒車的時候石景蒙雖然沒幫上什麼忙,但是她也有留意車子的動向。
“你說是我就是我,我以爲我傻啊,證據呢?”那人底氣很足,明顯不想承認。
石景蒙頓時啞口無言。沒有監控,他們的確沒什麼十足的證據,但哪能就這麼便宜了這人。
陳菲瞧這情形不對,問那人:“楊傑,你把人家車子刮傷了還打算抵賴啊?”
石景蒙問道:“你們認識?”
陳菲欲言又止,附耳對石景蒙悄聲說:“他就是上次相親那小氣男人,我就覺得今天諸事不順,沒想到真被他追上來了。”
石景蒙現在更關心的是程潛車子的問題,反正這人陳菲也認識說不定能解決些問題,石景蒙詢問她意見:“他把程潛的車子刮傷了,你說現在怎麼辦?”
楊傑反覆聽到石景蒙這麼一說,自然不樂意了,說:“這位小姐你別想訛人,證據你也沒有,休想讓我賠錢。”
這楊傑在“一線情緣”看到陳菲打扮得很漂亮於是動了心,心想反正倆人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合適的目標,倒還不如湊合着試試看。陳菲卻假裝不認識他,倆人不歡而散。原本想着這麼難對付還不如趁早斷了念頭,誰想居然能在路上又碰到。也多虧了這一路上堵車,他騎着小單車在夾縫中闖出,硬是讓他給追到了陳菲。雖然過程中發生了一點小意外,不過幸好他逃得快。可是不等他高興多久,車主就追上來了。
這楊傑出了名的摳門,怎麼可能輕易妥協,自然是抵賴到底。
“你要耍賴是吧,我現在就報警。”一直隱忍的程潛終於說話了,一邊說着一邊已經在按數字鍵。
楊傑一看就心虛了,雖然對方沒有確鑿的證據,可是他刮傷車子是事實。程潛那車子看着挺不便宜的,真要賠錢他豈不肉疼。眼看程潛就要撥通電話,他突然跳起來將程潛手機打落,趁着混亂就想逃走。
程潛只單手握着手機,加上楊傑力道太重,眼看手機就要掉到地上,最後卻被他眼疾手快接住。這時餐廳工作人員走過來,徑直問程潛:“這位先生,請問需要什麼幫忙嗎?”
程潛無奈,只好簡單將事情原委告知那位工作人員。
“楊傑你給我站住!”關鍵時候還是陳菲站了出來。
陳菲原本個頭就高,加上今天穿了高跟鞋,瘦小的楊傑倒顯得比陳菲弱了許多。他對陳菲還存了別的念想,輕易不敢得罪她,但這種時候居然還不忘記抵賴,他說:“陳菲你怎麼不相信我呢,這事真跟我沒關係!”
陳菲絲毫不讓步:“你說跟你沒關係,那你跑什麼。”
“反正跟你說不清。”陳菲不依不饒的,楊傑不耐煩了,伸手去推了下陳菲。
“陳老師小心啊!”
陳菲哪知道這人看着瘦小力氣卻這麼大,加上今天穿了高跟鞋行動不便,她嘴裡哎呀叫着眼看就要倒下,虧得石景蒙將她扶住。
這無疑是大好的機會,楊傑準備再次逃走,手卻被人緊緊扣住。他一扭頭就看到石景蒙咬着牙,衝他喊:“我們三個對付你一個人,你以爲你能跑得掉嗎?”
但石景蒙畢竟力氣有限,楊傑稍一用力就將她掙脫。眼看就快成功,楊傑突然“啊”的慘叫。手臂上一陣火辣辣的疼,他低頭一看,剛剛被石景蒙抓住的地方現在出現三條清晰的紅痕,血水很快滲出,看上去有些恐怖。
楊傑心裡一陣惱火,突然抓起餐桌上的一瓶老陳醋不分青紅皁白地就朝石景蒙掄了過去。
石景蒙哪料到會有這一出,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碰上,頓時嚇懵了。心想這下完了,她眼睜睜看着瓶子就要砸到自己頭上,心涼了大半。
然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石景蒙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驟然一緊。
有人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頭部被壓着,視線被阻擋住。儘管如此,石景蒙還是清晰地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同時還有男人沉悶的痛呼。
一股血腥味快速充斥着口鼻。
石景蒙鼓足了勇氣,她艱難地從那人的懷抱中擡起頭來,終於看清了眼前的人的臉,還有他順着髮根慢慢流淌下來的血水。石景蒙傻了,腦中一片空白,嘴裡只知道喃喃叫着他的名字:“程潛……”
程潛強忍着疼痛和昏厥,輕撫着她的頭,小聲說:“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