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參合陂上慕容血,玉璧城下高王淚(4.5K)
“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
風吹草低見牛羊……”
陳景樂輕聲哼着歌曲,李北星安安靜靜趴在他肩頭上,望着窗外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就知道這次來對了。
七八月份正是草原最美的季節,加上今年北方雨水充足,除了中午溫度可能升到30以外,其他時間都是15-25度,因此相當適合避暑。
只要做好防曬工作,真的比南方舒服太多。
“再唱一遍!”
耳旁歌聲停止,李老師擡頭看他,修長的手指刮刮他嘴脣,眼含笑意。
“還要唱啊?這都第三遍了。”陳景樂故作不滿。
李老師笑眯眯:“可是好聽啊。”
而且這歌聲只屬於她一個人,這種感覺讓人心醉。
“再唱一萬遍,高王也活不過來。”陳景樂撇撇嘴。
不過還是滿足她的要求。
沒辦法,介個就是愛情!
說起來,他睡覺前沒少讓系統唱這首歌哄睡,因此,對於敕勒川這個地方,陳景樂有着不一樣的心情感慨。
望着大草原,彷彿跨越千年,看見一羣於夜色下圍坐於篝火前飲酒高歌的披髮胡人。
“斛律金,你丫把高王唱死了知不知道?”
陳景樂眼睛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南北朝啊,東魏西魏啊,一羣胡化的漢人,和一羣漢化的胡人。
嘖!
不過對於這段歷史,中學課本上介紹得不多,想要了解只能靠自己主動。因爲這屬於中華文明低谷期,除了各種雄主以外,更多的是各種層出不窮的類人生物。
沒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拋開各種奇葩不談,這段歷史還是很有意思的。
從北魏正光四年(523年)開始的六鎮起義,即北方沃野鎮、懷朔鎮、武川鎮、撫冥鎮、柔玄鎮、懷荒鎮六鎮戍卒,和各族人民發動的反抗北魏王朝統治的大起義。即現在東起興合,西至五源這一段,橫跨小半個蒙中。
到東魏武定四年(546年),東魏權臣高歡率兵十萬,從晉陽南向進攻西魏的軍事重鎮玉壁城,最終折兵七萬,被迫撤兵。
返回晉陽途中,軍中謠傳其中箭將亡,高歡帶病強自設宴面會大臣。爲振軍心,他命部將斛律金唱《敕勒歌》,遂使將士懷舊,軍心大振。
這就是人們說的“參合陂上慕容血,玉璧城下高王淚”。
《敕勒歌》也由此正式登上歷史舞臺。
然而武定五年,高歡終究還是死了,死在晉陽。
他的統一大業終究未能完成。
而他的兒子篡位建立的北齊,也僅僅維持了27年。
“唱罷陰山敕勒歌,英雄涕淚老來多。生持魏武朝天笏,死授條侯殺賊戈。六鎮華夷傳露布,九龍風雨聚漳河。祗今尚有清流月,曾照高王萬馬過。”
喜歡歷史的人,看到這一段,更多是感慨高王的壯志難酬,感慨那些人中龍鳳拼盡全力,卻依舊只能遺憾退場。
和大多數人一樣,陳景樂骨子裡多少有點英雄主義浪漫色彩。
那些人中龍鳳尚且如此,我等凡夫俗子又能如何?
唯有嘆息。
當然,嚮往是不可能嚮往的,誰特麼嚮往兩腳羊時代,多半是腦子進水。
壯志難酬的雄主,又何止高王一個?
一句“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引得天下人爲了那個位置,廝殺數千年。
前秦的苻堅,後周的柴榮,劉宋的劉寄奴……
太多太多!
盤點五千年曆史,這片土地從來不缺雄主,無論哪個王朝。
不過真正能夠統一天下的,又有幾人?
雄主之上,還有千古一帝、文明的奠基者。
即便是他們,大多數同樣是能看透歷史規則,卻又跳不出擺不脫歷史的侷限性。
五帝三皇神聖事,騙了無涯過客。
盜跖莊𫏋流譽後,更陳王奮起揮黃鉞。
對歷史唯物主義者而言,歷史最有魅力的地方,就在於其是一面多維度的鏡子,既映照出人性永恆的脈絡,同時又折射出文明跌宕起伏的光芒。
歷史,有其偶然性和必然性。
同時歷史又是螺旋式上升的。
只是當歷史處於螺旋的下行期時,個體很難抵擋歷史的大勢,往往只剩蒼涼迴響。
……
到歸綏的第一站,陳景樂拉着李北星直奔敕勒川草原。
對於歷史上敕勒川具體位置在哪,一直有爭論。
當下普遍認爲是在歸綏的大青山腳下。
陰山山脈位於河套平原北面,而狹義上的陰山,是中部的大青山。
而歌詞中的“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這一畫面,也只有在大青山盆地有可能出現,因此現代認定的敕勒川,就是在歸綏市大青山腳下。
他這次選擇租車自駕。
敕勒川草原在歸綏的東北面,距離市中心約30公里,開車還是很快的。
來草原,自然少不了騎馬跟射箭這兩個項目。
景區內大部分情況下,是不會出現影視劇裡那種在草原上策馬奔騰的場面的,遊客們普遍騎術不過關,萬一摔下來,那就是人命關天的事,不會允許一個人亂騎。
都是有人牽着你的馬走,或者同樣騎着馬牽着你的馬,稍微遛兩圈得了。
既然有大部分,自然就有小部分。
小部分情況被稱作野騎,就是馬舍的老闆會出租自己或者別人寄養在他這裡的馬,供遊客騎行,這種情況下,稍微放肆一點,騎着跑快一些是沒問題的。
騎馬對身體的協調性要求很高,駿馬奔跑起來,速度是很快的,相當顛簸,不會騎馬的人根本扛不住。
陳景樂就很好奇,“馬震”這種逆天劇情,內娛的導演編劇是怎麼想出來的?
雖然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陳景樂自然是想選野騎。
他找到一個提供野騎的馬場,在場地裡展示一番自己的騎術,包括輕鬆翻身上馬等等之後,成功讓老闆答應給他跑一會兒。
“帥哥你這騎術天賦不錯的。”
老闆笑呵呵豎起大拇指。
判斷一個人會不會騎馬,不是說看他騎得快不快,而是看他會不會控制馬,包括馬的方向,馬的速度。
你得做到讓聽你的話,往左往右,加速減速。
有的人騎兩圈就累得不行,氣喘吁吁,甚至渾身大汗淋漓,實際上騎馬是一種腰馬合一的運動,馬起人起,馬落人落,協同配合。
人在驅使馬前進的同時,得隨着馬的節奏去改變自己的動態。
馬跑起來的時候,人的胯是離開馬鞍處於半蹲狀態的。
如果是草原上牧民的孩子也就罷了,三五歲弓馬嫺熟是很正常的事。
問題是眼前這對小情侶,明顯是南方過來的。
答案只有一個,人家練過!
看得出來,家庭條件挺好,一般人可沒有接觸馬術運動的機會。這玩意兒現在都是家庭條件不錯的人在玩。
“還行還行。”
陳景樂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事實上他此前只騎過一次馬,還是騎的矮小的滇馬。
沿着滿是馬尿馬糞的茶馬古道走一圈,就下來了,還被甩到些許馬糞,體驗相當糟糕。
今天終於可以策馬狂奔一番。 憑藉系統賦予的相馬之術,他挑選了一匹高大壯碩,鼻孔粗大,四蹄有力,且上腹線明顯短於下腹線的駿馬。
李北星不敢騎那麼快,就只是選了匹溫順的小母馬慢慢溜達,遠遠看着他從草原上狂奔而過,多少有點羨慕。
當陳景樂騎着駿馬飛馳在草原上時,他腦海裡響起的不是“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而是“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
此時此刻耳邊的風和他的心,都是自由的。
蕪胡~
果然牛馬就適合呆在大草原。
當陳景樂騎着馬回到李北星身旁,嘴巴都要笑歪了。
爽是真的爽!
“你什麼時候學的騎馬?我怎麼不知道?”李北星和他並排,好奇問。
陳景樂嘴角微翹:“你不也天天騎?”
李老師聽懂了,耳朵霎時間泛紅,伸手暗掐這壞傢伙。
那能一樣嗎!
笑鬧過後,倆人騎着馬踏上小山坡,望着下方成羣的牛羊,此刻心情格外歡快爽朗。
哪怕想象過無數次,在影視作品上、互聯網視頻圖片上看過無數次這種草原牛羊成羣畫面,真正雙眼看到,依舊心靈爲之震撼。
“走吧,回去吧。”
呆了好一會兒,陳景樂調轉馬頭,示意李北星跟上。
在李老師的強烈要求下,陳景樂帶着她小跑了一段。速度不快,小母馬比較溫順,繮繩又在陳景樂手裡,倒是沒什麼問題。
陳景樂將速度控制的很好,就怕馬兒受驚跑起來傷到她。
饒是如此,李老師也相當開心了。
陳景樂又把她抱到自己這邊,倆人共騎一馬小跑一圈,總算讓李老師滿意。
……
然後是射箭。
這邊的射箭項目偏向娛樂型,當然,想要磅數高一點的硬弓也可以。
新手女生一般25磅,男的一般30-40磅,沒經過訓練的普通人,能拉開70磅已經很厲害了。
清弓都只是80磅。
按照100磅等於90.72斤算,70磅就是63.5斤。
我國古代的弓則是按石算,一石大約120斤,那些個猛將動輒都是用的三四石強弓,也就是三四百斤。
比如岳飛,用的就是三石弓。
最誇張的是南朝梁將羊侃,歷史記載其最大拉力爲二十石,相當於2400斤。
這他嗎是人?!
儘管這是最大拉力,平時馬上則用六石弓,那也很誇張了,讓人不得不懷疑其真實性。
像岳飛這種天生神力的,三石弓是比較靠譜的。
陳景樂試了下,最後挑了一把60磅弓。
當然,這是草場的極限,而不是他的極限。
畢竟只是娛樂項目,爲了安全着想,這邊並沒有提供磅數太高的硬弓。
不然以他的實力,拉個一石半應該不是問題。
滿打滿算,給個虎力評價不是問題。
兩石有點難度,得再攢攢升級一下氣力。
工作人員本來還想勸他務實一點,選個40磅的就可以了,結果看他輕鬆拉滿,且不止一次拉滿,瞬間閉嘴。
陳景樂興致勃勃。
他是第一次玩射箭,以前大學時候,有同學跟老師組了個射箭小團隊,玩的複合弓,不過他當時沒有參加,因爲沒錢,只能羨慕。
搭箭彎弓,瞄準稻草人靶心,放手——
咻~
上靶了,但是隻是沒有中靶心。
陳景樂微微蹙眉,這不到20米的距離,都射不中靶心?多少有點離譜了。
好在除開第一箭只射中七環外,接下來的幾箭全部爲十環。
抽箭、搭箭、彎弓、放手,動作乾脆利落,箭頭紮在靶上發出的沉悶聲,落到耳朵裡,卻是格外的悅耳。
看得旁人羨慕不已,連聲驚歎,幾個跟家長過來玩的小朋友,更是哇個不停,情緒價值拉滿。
工作人員有點不淡定,忍不住問:“帥哥練過?”
別看不到20米,今天還有點風,普通人能不脫靶就算不錯了,箭箭十環,妥妥的神射手。
“沒有,第一次玩,可能是天賦吧,小時候挺愛玩彈弓跟玩具槍的。”
陳景樂笑說。
似乎華夏族的基因裡,射擊天賦都是拉滿。
像人家呂布,三姓家奴罵歸罵,轅門射戟可是正史中真實記載的。
不過射箭終究沒有打槍有意思,陳景樂玩了會兒就不玩了,專心指導李老師。
李北星選的是30磅弓,雖然不重,但是20米的距離射中靶,還是沒問題的。
剛纔騎馬的時候他玩開心了,這會兒好歹多照顧下自家老婆遊玩體驗。
……
第一天就這樣在大草原度過。
晚上沒有留宿蒙古包,他不想留下來喂蚊子,老老實實回市區住酒店。
第二天則專心在市區覓食,嚐嚐這邊的特色。
對一個從小沒多少肉吃,長大後酷愛吃肉的人來說,草原這邊就是天堂。
各種碳水、各種牛羊肉做法,像什麼手把肉跟烤羊排,都極其美味。
碳水加肉,幸福感拉滿!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以前玩遊戲時候認識的一個草原朋友說過,他們這邊從小都不缺肉吃,各種牛肉乾更是吃到吐。
這讓陳景樂羨慕得面目扭曲。
聽聽,這是人話?
要知道90後的他,小時候甚至米飯都吃不飽呢。
不過這邊的牛肉乾是真好吃,買點回去當零食。
而且人家的火鍋,端上來的牛肉羊肉下面都是實心的,沒有冰塊。
太特麼良心了!
被奸商坑過太多次後,難得被真誠對待一次,陳景樂一時竟有點恍惚。
還有牛肉燴菜,雖然賣相一般,但是真的香,光是搭配這個,陳景樂就能吃好幾碗大米飯。
吃完再來一杯冰鎮稀果羹,別提多舒服。
吃飽喝足,二人並未在歸綏停留多久,繼續前往下一站。
一路途經陝北、長安、荊楚夷陵、湘南大庸、再轉黔貴播州、南桂田州,玩了個遍,最後纔打道回江北。
這一趟下來,又是大半個月。
因此等他們回到江北的時候,都8月中旬了。
而家裡跟岳父岳母家的快遞就沒停過,全是他倆在旅遊過程中買的各種紀念品,回到家後免不了被嘮叨幾句。
罵得最兇的是家裡的貓,一個多月不見,它還以爲陳景樂死外面了呢。
逮住肥貓rua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家裡跟出門前沒多大變化,不過出去玩這麼一圈,手上積壓的正事有點多。
鴻啓那邊有不少問題等着他去處理,二叔也已經把一中門口那個鋪面盤下來了,正在裝修。加上原先欠下的書畫訂單還在排隊……
“得收心認真工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