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彌賽亞
酒店的工作人員，在方纔巨大的動靜下，很快就安排人上來查看。
地上的血跡，乃至被打得脫離身體的爛肉，都讓現場看起來很可疑。
而面對敲門聲——
此時的館長，內心無比慶幸……終於有人來營救自己了，這兩個恐怖的暴力分子！
只要自己被營救，就可以在這次循環裡，記錄下這兩個人，後面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這兩個人。
下一個循環，一定要弄死這兩個人！
館長是這麼想的，但接下來的事情發展，讓館長大跌眼鏡。
聞夕樹皺起眉頭，想着要不把敲門的人打暈。
此時的秋山幸也露出害怕的表情，因爲她從已經血肉模糊的館長臉上，看到了一絲狠毒。
她感到惶恐，忍不住會想到一切又會回到從前。
但這個時候，聞人鏡站了起來，走到了門邊，直接打開了門。
“啊，歡迎歡迎。”
“天吶，先生，你的屋子怎麼這麼多血跡！啊！那是酒井真一先生！酒井先生，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不行，得報警！”
酒店的工作人員顯然是認識館長——酒井真一。
酒井真一很想求救，但喉嚨忽然被聞夕樹用手指按壓住。而接下來，他才意識到……
聞夕樹固然是惡魔，那旁邊絕美的男子，也絕不是什麼天使。
只見聞人鏡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嗯，屋子有點髒，抱歉，但我們自己會打掃的。你們還有事麼？”
這句話問的輕飄飄的，但卻彷彿擊穿了什麼東西。
只見幾個工作人員立刻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哦……對哦，這有什麼呢，只是房間髒了一點，那請問這位先生，需要安排人幫您打掃麼？”
“不需要了，我們自己來，麻煩通知一下工作人員，不用敲門詢問打掃。我們需要喜歡自己動手。”聞人鏡微笑說道。
“好的好的，顧客的要求永遠是最重要的，歡迎您下榻戶江千雪酒店，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館長髮出嗚嗚的驚叫聲。
但工作人員卻彷彿沒有聽見一樣，鞠躬後將酒店門關上了。
這個時候，聞人鏡才轉過身來，他的表情冷漠無比，這種表情的聞人鏡，頗有一種容貌絕佳的大明星應對完粉絲後的麻木感。
“不要呼救了，不會有人來救你。”
又是慾望序列的力量。
聞夕樹歎爲觀止，所有能夠打架的場合，都能避免打架……這就是聞人鏡啊。
如果三塔規則互通，那些自詡戮塔高手的人，若沒有一點精神層面的防禦能力——恐怕連傷害聞人鏡的念頭都不會生出。
某種意義來說，這何嘗不是一種“繳械”“沉默”的技能呢？
“小樹，你繼續，你詢問這位酒井先生，我和小幸聊一聊。酒店暫時是安全的，我們不需要帶他們離開。”聞人鏡說着話，開始尋找秋山幸的衣服。
秋山幸身上的傷口，讓聞人鏡有些意外的。
聞人鏡打過交道的崩壞者很多，有些崩壞者會覺醒某些特質——
“催眠”“存在感削弱”“天生博得好感度”“演說家”“崩壞土壤”“循環模擬”“人格替身”……
可以說，六十層後，有一部分崩壞者往往都會具備一種超能力。
其實在這次極有可能是七級任務的場景裡，聞人鏡也始終覺得，崩壞者應該會有超能力。
但方纔，小樹的一連串動作，打得崩壞者毫無還手之力。
事實上——
崩壞者也沒有還手之力。
只是崩壞者實在是太容易被找到了，又太容易被打敗了。這讓聞人鏡很困惑。
誠然，小樹一堆開掛一樣的手段，但着實還是太容易了。
以及，這次的崩壞者，真的沒有任何特殊能力嗎？
看向秋山幸的時候，聞人鏡想到……
莫非這次崩壞者的能力，是可以解鎖使用暴力？
若非如此，爲何秋山幸身上會有如此多的傷口？要知道，崩壞者是無法使用直接暴力的。
過往的崩壞者，也都是驅使他人來使用暴力。
但直覺告訴聞人鏡，不是這樣的。真相另有原因，因爲崩壞者覺醒的力量，至少在六十層左右，無一例外都是精神層面的。
所以聞人鏡看着小幸的傷口，忍不住想到一個可能性——
小幸的能力。
也許小幸的能力，會是打敗森田仙人的一個突破點。
此時此刻，聞夕樹在詢問館長。
他正在對館長攻心：
“你經歷過許多次循環，不管是殺死了循環裡的某些忽然出現的‘訪客’。”
“還是你自己死亡，你都會發現，你會回到原點，對不對？”
“像你這樣的傢伙，我殺過很多個，他們一開始都以爲自己還可以通過死亡來開啓新的循環。”
“但最終，他們都在臨死前，明白了一點——遇到我，就是人生最後一次循環，人生不再是迷宮，而是徹底的死路。”
“你對周圍的一切瞭如指掌，可你計算不到我們的到來，不是麼？”
首先摧毀崩壞者內心的僥倖心，然後讓崩壞者意識到，他不是什麼世界的主角。
“你也只不過是諸多npc的一員，面對真正的玩家，你也看到了……你根本無法反抗。”
“不過，我可以讓你活下來，對我來說，你只是這個維度的一個玩具罷了。”
“但能不能活下來，就得看你坦誠度如何了。”
酒井真一併不知道，自己的恐懼已經被聞人鏡利用序列加深。
他此刻也開始懷疑自我，認可聞夕樹對自己的嘲弄和打壓。
有聞人鏡在，可以說聞夕樹除開打架，一切都異常順利。是目前聞夕樹遇到的，荀回之外的最強隊友。
……
……
“小幸，你到目前爲止，有沒有發現你身上存在什麼異常？”
聞人鏡溫柔的詢問着。
秋山幸搖頭。
“我……我不知道。”
聞人鏡的對話，與聞夕樹的對話，二人都能夠聽到。
恰好，這個時候，聞夕樹也在問：
“秋山幸對你來說，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麼？”
聞人鏡也說道：
“他的奴隸應該不少，你覺得，酒井對你，比對其他人特殊麼？”
這個時候，秋山幸點點頭：
“他更喜歡折磨我，羞辱我……以及……毆打我。”
聞人鏡說道：
“也就是說，他更喜歡將時間花在你身上。”
秋山幸回答：
“嗯……他經常說，我是一件藝術品，是天生就該被虐待的存在。比起其他奴隸，他更願意羞辱我。”
聞人鏡輕撫小幸的頭髮，繼續問道：
“他傷害你，毆打你，最嚴重的一次是哪一次？”
在被聞人鏡安撫後，秋山幸似乎漸漸有了勇氣，能夠略微平靜的回憶過往的痛苦：
“他把刀刺進了身體裡……剜出血肉，很痛苦。”
聞人鏡還是和耐心：
“你覺得，那種痛苦……有可能被控制麼？”
這個問題，讓秋山幸有些意外：
“我只是一個不幸的，是一個普通人，我不具備超能力的。那種東西，怎麼可能去控制？”
聞人鏡確定了一件事。
小幸一定具備某種能力，但小幸自身無法察覺到。
聞人鏡說道：
“這麼久以來，你覺得你能適應這些痛苦麼？”
秋山幸開始瘋狂搖頭：
“我只是覺得每一次都很痛苦，都很疼，這種事情怎麼可能適應！”
她情緒激動起來。
聞人鏡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急了，他立刻道歉：
“對不起小幸，我只是希望弄清楚你身上的謎題，我們是來救你的，絕對不是來傷害你的。”
聞人鏡這樣的人倘若犯了錯，大概率也不會被人追責，真要追責，一個道歉就能平息事態。
小幸見這樣的神仙一般的人物，給自己道歉，她立刻心裡又過意不去了：
“對……對不起！你繼續問！我相信你的！”
而這個時候，聞夕樹那邊，也通過酒井真一，得到了線索。
……
……
聞夕樹的手指，刺進了酒井真一的某個傷口裡，讓酒井真一的臉色突變。
雖然他的臉已經爛到無法做出表情，但從陡然變化的瞳孔裡，也能夠看出，酒井真一很痛苦。
“你是說……她是天生的賤人？我建議你換個措辭。”
劇烈的痛苦，讓酒井真一改口：
“我曾經嘗試將其流放到外面……但幾乎沒有人願意對她迴應善意。”
“她的人生裡，只有她已經死去的母親，那個被人玩爛的女優……啊！！！”
“對不起，是女優，秋山梨花，對她抱有善意。以及……一個鬼。”
“森田仙人家養的鬼。”
“可以說，她天生就是被人傷害，被人虐待，被人施加痛苦的命。”
“我也是在經歷了好幾次循環後，才確認了這一點。”
聞夕樹說道：
“如何確認的？就通過周圍人對她的嘲弄？”
酒井真一說道：
“當然不是。”
“我發現，這個世界都對她報以惡意……”
“是因爲，我曾經也以爲世界對我抱有惡意。”
“曾經我有一次死亡……那是我的第一次死亡，是一個奴隸逃跑了，他是來自東南亞一個村落的人妖，有着比女人還嫵媚的樣子，一直以來服用激素，也導致他的力氣不大……”
“但他殺死了我，我完全無法反抗。我只能閃躲。”
“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好像忽然間，被剝奪了某種能力。”
“當新的循環開始後，我自然就知道了一切，我開始安排人制止住那個奴隸。然後一羣人圍觀下，我想試圖毆打他。”
“但我做不到。”
“世界賦予了我循環記憶的力量，但代價，我失去了施暴的能力。”
“雖然我可以讓其他人來施暴，可我自己，永遠無法拿起鞭子，抽打這些下賤的生物……啊！！！”
每當酒井表露出某些對他人的貶低慾望時，聞夕樹就會戳破酒井的傷口。
反覆幾次後，酒井的措辭規範了不少。
“我無法攻擊其他人，不管是富人，窮人，老人，小孩，各種層面來劃分的人……我都無法攻擊。”
“但我很快意識到，那又如何？我雖然無法使用暴力，但我可以間接掌握暴力……”
“信息即金錢！金錢即王權！”
“只要有錢，一堆人會願意替我使用暴力。”
聞夕樹煩了：
“說重點。”
酒井真一立刻說道：
“直到我遇到秋山幸！我一開始只是覺得，秋山梨花的女兒，基因應該不錯……”
“但即便如此，也不見得值得我收養。可我聽到她聲音的那一刻……我就感覺到，我很想欺負她。”
“見到秋山幸後，我更是忍不住，想要毆打她，鞭撻她，我想要讓她痛苦，看到她痛苦不堪的臉！”
“你們……難道沒有這種慾望嗎？我一直以爲，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想法，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我做過實驗，不止一次，所有人和她關在一起不超過三小時，都會產生要讓她感受痛苦的慾望。”
“最……最讓我興奮，對不起……是最讓我意外的，是這個世界不允許我傷害別人，但卻允許我傷害她！”
“只有面對她，我可以施展暴力，我也肆意的帶給她痛苦！”
“所以……秋山幸，是一個被整個世界詛咒，被整個世界所厭惡的人！”
“她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棄兒。”
……
……
酒店房間的另一邊。
秋山幸說道：
“我不知道爲什麼，大家好像都對我抱有敵意，不是那種內斂的敵意，而是想要發泄在我身上的……”
“你們……你們會有嗎？”
聞人鏡搖頭：
“我不會傷害你。”
秋山幸的眼淚掉下來。
長期以來，覺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有一部分，是因爲自己的悲慘過去，也有一部分，是因爲館長酒井真一的那些歪理邪說。
但更多的……
是因爲她甚至無法得到陌生人的善意。
此時此刻，聞人鏡和聞夕樹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這也是爲什麼……
森田瞳明明只是表達友善，明明只是和秋山幸聊了聊天……秋山幸就能夠那麼信任森田瞳的原因。
因爲在秋山幸的世界裡……她的名字裡的幸字，彷彿是她絕對無法擁有的東西。這是一個被不幸與痛苦糾纏的女孩。
在她悽苦的一生裡，森田瞳表達的善意，是她自打媽媽死後，就再也沒有遇到的東西。
聞人鏡和聞夕樹對視一眼。
聞夕樹很清楚，這個世界沒有被詛咒的人，這個世界只有資質者。
資質者往往是因爲掌握了某一種序列。
而序列，或許會有負面效果，但一定也具備更強大的正面效果。
就好像森田瞳，他吸收他人的不幸，讓自己變得像怪物，但對應的，他卻可以真正意義上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那麼資質者秋山幸呢？
她不斷蒐集痛苦，不斷被厭惡的一生，都是負面效果，可正面效果是什麼？
這個時候，聞夕樹忽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疼痛貨幣的誕生，疼痛拍賣會的存在……也許不是因爲執念規則……
而是實打實的，某種序列力量的爆發。人洞固然可怕，抽離不幸的力量固然神奇……
但也許這次任務裡，最強的資質者，根本不是森田瞳。
聞夕樹忽然笑了：
“小幸，你從來都不是不幸之人，痛苦與不幸……只是你成長的養分。”
“你纔是那個有資格掀翻屋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