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的話音落下，突厥可汗的手也恰巧往下一揮，頓時，山坡下面齊齊爆發出了驚呼聲……還有女人和小孩被嚇壞了的慘叫。
幾十顆人頭在瞬間被砍了下來……這些鐵甲衛士像是最冰冷的機器一樣，沒有半分猶豫的執行了可汗的命令。
從脖頸處噴薄而出的鮮血四散迸射着，足足達到七八米開外，幾乎在剎那間便將地上鋪着的白色毯子染成了觸目驚心的鮮紅！
那滾落下來的人頭掉在了圍觀的人羣中，每個人都嚇得齊齊後退，根本不敢觸碰這些離開了軀體的腦袋。
這是真的麼？這麼多的特勒，幾十個部落的主人……當真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死了？
突厥人驚呆了，哪怕是親眼看到人頭落地，他們依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當然，這些人中，並不包括阿史那赫利……這哥們的眼神中，期待的神色明顯大於驚慌，甚至身軀因爲激動而不住的顫抖着。
他自然有些害怕，畢竟他站得最近，那些特勒們噴出的鮮血濺射在他的身上，幾乎將他染成了個血人。
那帶着腥臭和熱度的鮮血無疑是非常噁心的東西，正常人絕對避之不及。
只是阿史那赫利不敢躲，也不能躲，像是被捆在原地一般，他繼續保持着謙卑的跪姿，任由點點鮮血從自己的臉頰和頭髮上滴落下來。
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於樑早就告訴他，今日可汗必定是要剷除一部分異己，但是這數量的多少卻可以改變。
而他阿史那赫利，便是要做改變數量的這個人！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似乎他成功了……可汗既然下達了將站出來的這些特勒們處死的命令，那麼他便不會再將其他人從人羣中揪出來正法。
畢竟，砍頭什麼的，一次就足夠了，沒必要一批一批的殺。
“再說一遍，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在鴉雀無聲的會場上，突厥可汗的馬鞭指向了阿史那赫利的方向。
阿史那赫利渾身一哆嗦，立刻大聲彙報了起來，可汗靜靜聽着，等他說完後，才淡淡開口道，“你今日膽敢觸犯我的命令，該當何罪？”
“臣願意聽候汗王發落……”，阿史那赫利嚥了一口吐沫，緊張的磕頭道。
顯然這纔是計劃中最大的變數，儘管於樑再三保證可汗不會真把他怎麼的，但是臨到此時此刻，阿史那赫利還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萬一於樑出錯，他說不定馬上就要追隨地下那些特勒們而去。
“你說，我會不會殺他？”，突然間，可汗微微扭過頭，向着身後的於樑問道。
“……如果我說不會，可汗你該不會故意唱反調吧？”，於樑無可奈何的笑笑，給出了一個模擬兩可的答案。
他自然不希望阿史那赫利就這麼死了，畢竟自己在他身上投資的東西都可不少，但問題是，這老可汗的睿智程度比他想象的還要強，要指望瞞過對方，那簡直是在侮辱別人的智商。
“當然，就我個人而言，希望他能活着，並且得到你的賞識。”，所以於樑立刻決定換一種說法，有時坦誠相待也是高明的技巧。
“那麼，你給我一個不殺他的理由？”，可汗淡淡的問道，眼神中明顯帶着幾分嘲弄之色。
“……因爲阿史那婁龍需要一個左膀右臂。”，於樑沉吟了片刻，鄭重的回答道，“這位王儲的性格偏向於仁慈，那麼他身邊就需要一個狡猾而果斷的助手……比如眼前這位。”
其中道理不需要他明言，他相信以這位可汗的閱歷，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的確，優秀的獵人手上得有一條兇狠的狗幫着去咬獵物……”，可汗老邁的面容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於樑的話讓他很感興趣。
頓了頓，他盯着於樑的眼睛說道，“不過在我看來，他不是輔佐吾兒的最佳人選……你纔是。”
於樑渾身一怔，終於有些緊張起來……他自然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看來這位老可汗有意給他改改民族，讓他歸順突厥來着。
“……你相信一個大唐人會全心全意的輔助他的敵人麼？”，於樑苦笑着反問道，“你應該聽過，我們大唐有句俗語，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吧。”
他已經明確的表達了拒絕的意思，可汗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隨即微微點頭道，“我還聽說個你們大唐的一個典故……對於商鞅，公叔痤說，要麼重用他，要麼殺了他。”
“……那個，雖然閣下將我比作商鞅，我很有面子，不過，我真沒那哥們的能力不是？”，於樑乾笑了兩聲，自嘲似的聳聳肩。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聰明人之間的交談根本不用把話說死。
可汗微微嘆了一口氣，搖頭道，“那算是我們突厥沒有福氣，延攬不到你這種人才吧。”
於樑頓時鬆了心中一塊石頭落地，知道對方暫時不會拿自己開刀了。
“不過，我說過的話一直有效……若你不想在大唐效力，來我這裡吧，大梅祿的位置就是你的。”
突厥人的大梅祿，相當於大唐的吏部尚書，在突厥王朝的權利架構上，絕對能排在前五的位置。
“我會考慮的……”，於樑沒有任何敷衍，回答時甚至帶着一絲感激而真摯的語氣，“如果哪天我在大唐混不下去了，投身到你這邊也不錯。”
突厥可汗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根本沒想到他會這麼幹脆，頓了頓纔好奇的問道，“你們大唐人的官不是最講究個忠君報國麼？”
“……首先，我根本就不是什麼官，只是排在九品之外不入流的一個小小鄉嗇夫。”
於樑意味深長的笑笑，決定糾正他的說法，“其次，我對忠君那一套洗腦思想早就免疫了……對於我而言，我的命纔是最重要的。”
他理所當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所以，你可以將我看做是一個另類的大唐人，我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