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終於收起了笑意，熟視於樑良久後，長嘆一口氣道，“厲害，陛下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真是幾十年來少有的英傑……不錯，當初若不是我主動退出，怕是你今日見着的，就是刀下鬼了。”
“只是，我倒也不是被形式所逼，當時我和陛下實力相當，先皇也沒有下定決心，將皇位傳給誰。”
齊王揹負着手，似乎在回憶當日的光景，頓了頓，笑着道，“然而一件事讓我改變了注意，主動讓賢。”
“……什麼事？”，於樑興趣來了，他很想知道這位比寧王還要霸道三分的齊王爺，能打動這種人物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突厥人那邊，有了一位新的王……也就是現在的突厥可汗！”
齊王眼睛一眯，吸了一口氣道，“或許歷史總是輪迴的吧，當初我主張趁着突厥新君剛立，政局不穩時襲擊對方的王庭，陛下卻極力反對，指出這新可汗有懷柔之術，積善御下，擁數十萬突厥戰士，不能力取，只能徐徐圖之。”
“我們爭執不下，我便向先皇請命，引一軍前去突厥偷襲，陛下則爲策應……結局嘛，你自然是看到的，我兵敗差點被俘，多虧了陛下死命相救才得以逃脫。”
“……當時我並非輸在策略上，而是低估了突厥人的團結程度。”，齊王臉上罕見的露出了難受的表情，顯然那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具體的細節，我就不囉嗦了，總之，從那時起，我便知道，對付強敵已力征戰行不通，尤其對方的統帥也是精明人的時候，步步爲營纔是上策……勝負不在一瞬間，有可能拖到十年甚至幾十年。”
於樑不由得點頭，對齊王刮目相看，雖然對方失敗了，但是能從失敗中得出教訓並且改正，對於一個驕傲的人而言，已經非常難能可貴，他敢保證，同樣的情況，換做寧王的話，只會惱羞成怒想方設法立刻報復回來……這就是高明與愚蠢的差距。
“所以我知道，我不如陛下，是時候退出了……”，齊王這才曬然一笑，爲一席談話劃上了句號。
於樑點頭，他已經聽明白了對方的潛臺詞，以及爲什麼對方會出現在這裡，並且幫着自己打壓了寧王一頭的原因。
“你是個聰明人。”，齊王看着於樑，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雖然我以前沒見過你，不過從這次談話來看，陛下對你抱有期望，並非偶然。”
於樑眉毛動了動，苦笑道，“雖然不該說這話，但我還是得聲明一點……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兩人都是智者，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齊王頷首道，“總之，你只有三年時間……三年後，若膠東王還不能獨當一面，超過現在寧王的話，陛下就算不願意，也只得放權給寧王了。”
於樑心中一沉，卻沒有反駁的點點頭……對面的阿史那婁龍已經接手了權利，並在飛速成長着，寧王本來就不如對方，再失去歷練機會的話，更加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所以，三年時間，是皇帝給自己的極限。
“我會將膠東王培養出來的。”，於樑深吸一口氣，不管心中有沒有把握，都強行給予了保證。
齊王看了他一眼，頷首道，“你有決心就好……那麼，回大殿中去吧，給今日的朝局，做個了斷。”
這位王爺氣勢完全不減當年，於樑跟在後面根本不用自己出面，對方全部幫自己打點完畢，哪怕是寧王這種對手都不在話下。
只是，兩人回到大殿，正準備跟寧王攤牌時，這位負有監國責任的王爺居然讓太監帶來了一句話。
“寧王大人說，他腿傷疼得厲害，不便再來正殿，就先行一步回去了。”
這太監畢恭畢敬的說着，面容萬分惶恐……畢竟這滿朝文武的反應將他嚇得都快尿了褲子。
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一水兒的默然。
寧王，這是在無聲的抗議呢……面對招呼都不打便擅自退出早朝的行爲，較真而言，可是要挨板子的，哪怕是貴爲王爺也得吃掛落。
“哼，我們繼續談論議題。”
當然，齊王纔不管那麼多，他作威作福的時候，那寧王是個小屁孩不是？哪吃這一套……
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這位齊王直接“打了”寧王幾巴掌……將幾件懸而未決的事情做了，比如萬源等人的案子，讓大理寺按律執行。
朝中的寧王派系噤若寒蟬，根本不敢冒出任何反對的意見。
當然，也不用他們出聲，事實上，儘管寧王自顧自的走了，但這並非意味着於樑等人就站在了勝利的一方。
因爲，天底下能夠有權利將早朝的議題轉化爲正式公文的，只有兩個人……一個自然是擁有無上權力的皇帝，另一個則是暫時富有監國權利的寧王。
齊王雖然身份尊貴，但很遺憾，並不在這權限範圍之內。
所以寧王才走的有恃無恐，他這一走，除非皇帝親自下令解決萬源等人的事，否則這些哥們就算再被非議一百倍，結局還是倒不了。
他這是在逼宮，逼迫一直隱藏在幕後的皇帝自己出面。
於樑看穿了寧王的心思，不得不微微一嘆，這寧王雖然暴躁，但背後的那些謀士卻無疑相當厲害……這一招，絕了！
很顯然，若皇帝真肯下定決心自己動手解決寧王派系尾大不掉問題的話，根本不用拖到現在這種程度……那位爺兒手中掌控的權利，足夠摧毀任何人。
然而他在猶豫，既不想寧王在錯誤的方向走下去，又怕自己打壓得過狠，造成後繼無人的尷尬局面。
“……就看他敢不敢賭了！”
於樑心中權衡了整個局面後，心中默默一動……在看着太監將羣臣達成的早朝議題送入內宮後，他的呼吸也漸漸變得快了起來。
毫無疑問，皇帝對於這次早朝的批覆，將決定大唐未來的政治走向。
他會繼續保留寧王上位的機會？還是發力支持自己，給膠東王一個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