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頭上的青筋劇烈的跳動,大腦因爲缺氧一片空白。
耳邊的喧囂和雜亂,都像是夢魘一樣,徘徊撞擊,她卻聽不真切。
沈暮念腹中絞痛的厲害,此刻面色如紙,渾身顫抖,人見尤憐。
她還在咳嗽,手指緊緊握着君亦卿的胳膊,整個身體都軟綿綿的窩在他懷裡。
連回答他的力氣都提不上來。
察覺到她的痛苦,他將她的身子帶出水面,托起。
眼前是穿着白大褂的熟悉軍醫,沈暮念看人都是重影。
在被白衣天使接住帶上游艇的時候,沈暮念耳邊還是尖銳的耳鳴,眼前恍惚。
等她稍稍緩解,餘光瞄見了一個修長挺拔的身影。
他身手矯健的一隻手撐着遊艇邊緣,翻身一躍,穩穩當當的帶動一身水花,立在了艇上。
還沒欣賞完君亦卿瀟灑的姿態,沈暮唸的手腕上就探上來兩根溫熱的手指。
“沈小姐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經期在涼水中浸泡的時間過久,剛纔又體力透支嗆着了,好好調養幾天就行。”
說話的人,沈暮念有印象,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軍醫,長得挺好看的,當初還被她綁了。
“將軍,那個陌筱要怎麼處理?”宋中校給君亦卿遞過去了一個純色絨毯,恭敬問。
“扔河裡。”君亦卿接過絨毯,卻沒有給自己披上,而是邁着漫不經心的步子朝沈暮念走來,俯身蓋在了她身上。
沈暮念肩上一暖,不由蹙着眉咬了咬牙,仰起腦袋看着他:“上將大人,恕我愚昧,我實在是不理解,您這是想幹什麼,小的何德何能,讓您如此糾纏不清,還有,您知不知道,把人隨便扔進河裡,她死了,您也是要償命的。”
君亦卿現在算是看清了,沈暮念,自殺?呵,簡直是給人講冷笑話。
她一門心思的尋死,根本就是障眼法!
他剛纔很清楚的感覺到,她能在水下游刃有餘。
她之所以表現出拼命赴死的樣子,奮力的想甩開他,目的就是爲了伺機逃跑。
之所以破功,如果他沒有猜錯,是她的身體不適,導致她敗下陣來。
倘若不是如此,以她在水下憋氣能超過五分鐘的戰果,和逆天的水性,想離開川河,不是沒可能,相反,很有可能!
怪不得,他來救她,她非但沒有一星半點的感激之意,反而氣的牙癢癢,是怪他壞了她的大計吧。
“你現在還有心思顧別人。”君亦卿長腿一邁,坐在了她身邊。
沈暮念朝邊上挪了挪,目光朝吊橋上望了過去,聲音凜然:“從來不屑用這種手段來以牙還牙,陌筱跟我的恩怨,不用勞煩上將大人出手。”
君亦卿伸手接過宋中校遞過來的純白毛巾,低着頭擦了擦腦袋上的涼水,嗤鼻一諷:“既然你這麼有信心,我可以把她留給你。”
“大恩不言謝。”沈暮念別過臉不去看她,只沉着眸子盯着吊橋上,那個熟悉的人影。
遊艇行駛,沈暮念看着漸漸離她越來越遠的人影,脣角勾起一抹涼薄的弧度,都逼她?!很好。
一路無言。
遊艇靠岸,沈暮念被帶上了君亦卿的專用悍馬,她現在無家可歸,無路可退,除了任由眼前的人牽着鼻子走,再無他法。
倘若,只有這條路能走,她也不介意一試,成大事者都不拘小節,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車輛停在別墅門口。
君亦卿一隻手撐着腦袋,一隻手用指尖搗了搗正在發呆的沈暮念:“兩條路,出門右拐,繼續跑,左拐,做我的女人。”
“你直接說,回去送死和做你不要錢的****讓我選哪個,不是更貼切。”沈暮念睨了一眼像個帝王一樣,頒了聖旨的君亦卿,涼涼一言。
“所以,是想藏屍荒野還是爽、死在牀上,不好選?”君亦卿何許人也,沈暮念想激怒他,癡人說夢。
沈暮念狠狠的吸了口氣,沒搭理君亦卿,推開門下車,捂着劇痛的小肚子頭也不回的朝別墅走。
回去送死?她還沒有傻到這個份上,原本想一走了之,沒想到,所有人都不給她留一點退路。
既然如此,她不好過,那他們也別想活的滋潤。
來啊!互相傷害啊!
“將軍,陌筱已經放回白小姐身邊了,要警告白小姐不要再對沈小姐動手麼?”宋中校餘光看了一眼,邁着囂張的步伐氣勢洶洶的進了大門的沈暮念,替君亦卿拉開了車門。
君亦卿面上冰冷,眸中卻帶着一股淺淡的,幾乎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伸手摸了摸被沈暮念咬破的胳膊,淡淡道:“不用,這個小東西的獠牙,折了太可惜,把這個力道用在她們身上,纔不是浪費。”
小東西……
宋中校心中不自覺的一個盪漾,剛剛……君亦卿是說了……小東西是吧?這個愛稱會不會,有點……
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蔓了出來,宋中校也笑着點點頭:“沈小姐性格倒是挺有意思的,如果將軍肯助她一臂之力,我想……”
君亦卿聞言,視線緩緩的轉移到宋中校身上,薄脣裡滲出來一股帶着涼意的話:“你想……?”
宋中校腦袋一懵,哎呦臥、槽,怎麼又踩中雷區了!
“不想!什麼都沒想!將軍請。”
不知道是不是君亦卿又下了什麼聖旨,沈暮念這一路,從進大門到進到大廳,一路上沒一個人攔着。
這跟上次她出來的時候,不一樣。
“沈小姐。”一道溫潤的女聲在她身後悠揚而起。
沈暮念轉過身,看向站在她身後的陳法醫。
陳法醫伸手遞給了沈暮念半包衛生巾:“這是我貼身帶着的,你先應急。”
雖然沈暮念性子倔強,但卻不胡攪蠻纏是非不分,上次的事情是她爲了自保害了人家,如今人家卻沒有半點憎恨之意,還給她了半包……姨媽巾。
臉上無名一陣燥熱,沈暮念也沒推脫,伸手接下:“多謝陳法醫,上次的事情,很抱歉,讓你因此事受到牽連,日後若有機會,我賠償你。”
陳法醫有點摸不透沈暮唸的脾性,從做事來看,殺伐果斷,從性情來看,又細膩懂事。
“沈小姐客氣。”陳法醫揚脣一笑,靠近沈暮念又陰陽怪氣的補了一句:“你的身子現在並不樂觀,經期過後,至少要再休養一週,不日……便可痊癒。”
沈暮念把陳法醫的話,在腦海裡來來回回的想了好幾遍,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不是她的錯覺吧?
休養一週,不日便可痊癒,這個不日的日,難道是……二聲?
陳法醫臨走之前,還帶走了大廳裡的所有士兵和傭人。
沈暮念拿着可憐巴巴的半包衛生巾,站在陌生、奢華、碩大,並且空無一人的大廳裡,把憋在嘴裡的那口氣長長的嘆了出來。
嘆到一半,見君亦卿進門,猛然一收,嗆得咳了起來。
君亦卿步伐沉穩,低着俊臉,慢條斯理的解着襯衣釦子:“剛纔的河水還沒吐完?”
沈暮念:“吐完了。”想到他在諷刺她補了一句:“口水嗆到不行麼?”
“過來。”君亦卿解釦子的手微微一頓,命令。
沈暮念朝後退了一步,又開始咳:“好像,還沒吐完,咳咳咳咳,衛生間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