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大榕樹徹底崩潰的那一刻,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宗門突然炸開了鍋,警鐘長鳴,咚咚咚響個不停,弟子們狼奔豕突,紛紛高呼“外敵入侵”。
“報......大長老,大長老大事不好啦,有外敵入侵,已攻破了魑魅林,榕樹妖戰死,敵人目前行蹤不明,還請大長老主持大局。”一個肉乎乎的小道士慌亂闖入執事大殿,對着一白髮蒼蒼的壯碩老者納首便拜。
“知道了。”老者不爲所動,依舊端正地坐着,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該幹嘛幹嘛去,老夫自有決斷”。
“遵命”小道士不解地領命而去,老傢伙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都被人打到門口了,還端着。
小道士走後,老者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魑魅林是他宗門的防禦大陣之一,也是宗門親傳弟子最重要的考覈項目,道心堅定者走出魑魅林的幻境並不難,但想殺死榕樹妖和整片魑魅林,非元嬰以上修爲不可。
而那個小鬼,是他親眼看着一步步走進魑魅林的,魑魅林需要食物,這種弱到離譜的小鬼就是魑魅林最好的食物。
然而一轉眼,魑魅林卻死了,這讓他震怒的同時,又產生了深深的好奇,反正那小鬼正一步步走向他的宗門,所以他一點也不急,就靜靜的等着他自投羅網好了。
一日後,衛莊站在一個破破爛爛的宗門前,放眼望去一片破敗,山門牌匾歪斜的掛着,上面塗鴉似得刻着“三山宗”三個大字, 兩個守門弟子怎麼看怎麼猥瑣。通向山門的梯道灑滿落葉,也不知道多久沒清掃過。衛莊的心瞬間拔涼拔涼的,“媽的,好像被賣了。”
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的,衛莊幼時也隨着衛玄去一些宗門拜訪過,哪一個不是金碧輝煌,氣象萬千,那山門修的一個比一個華麗,但就是沒見過這樣的山門。那些宗門的豬圈怕是都修的比這山門華麗。心中雖然這樣尋思着,但眼下已然無路可走,一萬年後,還能投靠誰。
而似乎,也真的被清玄子騙了,個老王八蛋說好向北兩萬裡,結果一開始就他孃的在三山宗境內,所謂向北兩萬里根本就是句屁話,那片詭異的林子分明是一個考驗,這種上了年紀的老傢伙做事就是不爽利,什麼破事都藏着掖着。
“喂,小子你看什麼看。”守門弟子見衛莊在門口站了半天,也不說話,終於忍不住呵斥。衛莊一愣,隨即抓出一把靈石奉上前去,“二位少俠,些許家鄉特產,不成敬意,還望笑納。”
那二人一愣,還有人家鄉特產靈石的。不過話糙禮不糙,這把靈石少說也有二十塊,他們一個月才能從宗門領到兩塊靈石,這二十塊靈石也算一筆橫財了。
“不知小兄弟有何貴幹,可有我等效勞之處?”那年紀大的守門弟子一把抓過靈石,滿臉堆笑的問道。
“小弟想加入貴宗,還請二位少俠行個方便,代爲通報一聲。”衛莊努力地擺出一副誠心誠意的樣子。
兩個守門弟子,一陣驚異,眼前這少年風神如玉,氣質超凡,恍如水墨畫中走出的美男子。那一身白衣一看就不是便宜貨,腰垂寶玉,頭頂紫金蓮冠,腰間短刀氣勢懾人,怎麼看都是個貴公子,竟然要加入他們這個破爛宗門。
“公子莫非在說笑?”年紀較小的守門弟子,耐不住性子率先詢問。“小弟一片赤誠,豈有說笑之理,還勞煩二位少俠跑趟腿。”衛莊繼續裝誠心。
其實心中也在暗暗後悔,他生在富貴人家,自幼穿金戴銀,雖家門不幸,突遇大禍,但一些習慣還是改不了的,這一路行來,雖然辛苦,但排場卻是一點沒丟,衣服華貴不說,還一塵不染。而這宗門如此破敗,這身行頭反倒起了反作用,誰能相信一個貴公子會加入這等宗門。
“公子稍等,在下這就去通報。”年紀較小的守門弟子一溜小跑地跑進宗門通報去了,許久之後,那弟子才跑出來,氣喘吁吁道:“公子請隨我來,長老已經答應見你”。“勞煩少俠了,這點靈石少俠拿去喝酒吧”衛莊甩手又砸出一把靈石,砸得那守門弟子都有些暈乎了。
那年紀大的頗爲眼紅的看了一眼,衛莊又取出一壺酒,“這是在下自家釀的土酒,少俠拿去喝着玩吧”,衛莊又圓滑地給那年紀大的弟子奉上一壺酒,只是這壺華美,一看裝的就不是“土酒”。那弟子眉開眼笑的“笑納”了去。
衛莊隨着守門弟子進入山門,還沒來得及仔細瞅瞅,就瞬間被圍了,“錚錚錚”十幾柄長劍瞬間出鞘,齊刷刷指向他心窩,“大膽小賊,擅闖本宗禁地,破壞本宗護宗大陣,竟然還敢找上門來,你當本宗是泥捏的不成。”一個眉目清秀的小道士排開衆人,指着衛莊鼻子破口大罵。
衛莊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人家罵的是自己,頓時嚇得連連擺手,“誤會,誤會,道友一定是認錯人了,在下是來拜山門的,從未闖過貴宗禁地。”
“還想狡辯,你自己看看這鏡中的人是不是你。”小道士冷笑不已,將手中一面銅鏡端端正正地擺在衛莊面前。鏡中一個白衣少年扶着一顆榕樹不停咳嗽,繼而一腳踹向榕樹,將榕樹踹的分崩離析,那白衣少年怎麼看,怎麼像衛莊。
衛莊百口莫辯,那破林子怎麼就成了禁地,正在猶豫着要不要亮出信物之際,一個胖乎乎的小道士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邊跑邊高呼“劍下留人”。
“還請洛師兄劍下留人,大長老要召見這小賊。”胖道士雖然看起來傻乎乎的,但卻似乎頗有威望,一衆弟子一見這小胖子,急忙抱劍施禮。
那被稱作洛師兄的小道士,眉頭微皺,不過既然大長老已經發話,他也不好說什麼,神色不善地瞪了衛莊一眼,隨即帶着衆人揚長而去。
胖道士領着衛莊進入一座大殿中,殿中端坐着一白髮老者,這大殿修的倒也中規中矩,殿中供着一尊神像,那神像是一中年男子,手執拂塵,氣勢超絕,雖只是一石像卻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似那八荒六合、九天十地唯他獨尊。
白髮老者只是隨便往那石像前一坐,就讓人生出一股狗仗人勢之感,額,是人借神勢。
老者端坐於石像前,氣勢與那石像交相輝映,說不出的端莊、神聖、恢宏、霸氣。衛莊心中一凜,暗中尋思着有料,這宗門只怕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單這尊石像便已勝過一切。
“晚輩衛莊拜見前輩”,衛莊也不含糊,納首便拜。“起來說話,聽聞小友欲加入我宗,我觀小友氣質超凡、貴不可言,爲何要加入我這等小宗?”老者初見衛莊卻是眼睛一亮,這小子長得還真是人模狗樣的,光看這模樣便起了惜才之心,不過這小子來着不善,連禁地都給平了,分明是來砸場子的,老者強壓下情緒,淡然開口。
“晚輩路過貴寶地,但見龍氣沖霄,氣勢絕倫,三虎盤踞不去,叩首朝龍,朝有紫氣東來,夕生瑞霞盤桓,星月徇私而獨照,四時垂愛而私行。實乃人間難得一見的寶地,晚輩雖不才,卻也不願與寶地失之交臂。
還請前輩憐晚輩赤誠之心,收留晚輩於座前候命,晚輩必銜環背鞍以報前輩知遇之恩。”衛莊順口溜似得蹦出一堆溢美之詞,把那老者震得一愣一愣的,聽聽,什麼叫文采?宗門弟子幾百個,這麼能說會道的還真是一個沒有。
老者愣了半天,繼而笑盈盈道“呵呵,你這小輩還挺聰明,不過既是來拜宗門,又爲何要毀我禁地?”老者一張老臉上滿是笑意,眸中卻有殺機隱現。
“.........”衛莊一陣無語,又是禁地,他媽的鬼知道那是你們的禁地,而且知道了又怎樣,那鬼林子差點害死老子,就算再選一次,老子也會幹了它。無奈之下,衛莊只好取出清玄子的信物,“晚輩這裡有一件信物,勞煩前輩過目。”
“山海符!?”那老者一見衛莊手中寶玉,頓時跟見了鬼似得,一雙老眼瞪得老大,滿臉震驚之色,深深地望了衛莊一眼,老者費力地擺擺手,“既是清玄子的人,這件事情就算了,你留下吧,清風,帶他去挑個好洞府,把入門手續也給辦了。”
胖道士木然應諾,就這麼算了?
就在胖道士帶着衛莊準備離開大殿之際,老者又把衛莊叫住“等等,你小子是怎麼走出魑魅林的幻境的?又是怎麼殺死榕樹妖的?給老祖我說說。”
“我說了一句話。”衛莊停住腳步,悠悠開口。
“什麼話?”老者不解。
“我想你死。”衛莊邁出腳步,聲音嘹亮,直衝天際。
老者面上泛起笑意,好一句我想你死,心想他就會成,原來殺死榕樹妖,竟如此簡單。望着衛莊漸行漸遠的背影,老者神情漸漸變得莊重,山海符......少年不知道自己撞上了多大的幸運,更不知道自己背上了多大的責任......
百年來,清玄子陸陸續續送來了三個人,但唯有這第四個少年帶來了山海符......
老者滿懷心事地離開大殿,向後山一處洞府飛去。洞府門口青苔密佈,落葉遍地,遠不知多少年沒開過門。老者扣開石門,徑直走了進去。洞府內部非常簡樸,一席一案一丹爐,左側大片山洞都被開墾成一座池塘,滿池荷花傳出淡淡清香。右側書案之後盤膝坐着一黑衣中年人。
“掌門師兄,今日來了個少年,帶來了十三祖的山海符,應該就是那最後一個隔代弟子。”白髮老者躬身稟報。
“最後一個小王八蛋終於來了,害我苦等多年,哼,十三那個老王八蛋越來越不像話了。”中年人冷聲開口。
“額......”白髮老者也是無語了,堂堂清玄子竟被後世弟子稱作老王八蛋,不知道讓他老人家得知,會不會氣得從棺材裡跳出來。
“等等,你說那小鬼帶來了山海符?”中年人突然回過味來。
“是”
中年人眉頭一皺,良久,輕問道:“他比絕塵子如何?”
“不如,絕塵子勝他百倍。”老者斬釘截鐵地回道。
中年人眉頭皺得更深,“算了,老王八蛋自己布的句,自己做主吧,咱們就別管了,只是可惜了絕塵子......苦等千年,終於要解脫了,把那破傳承給了這幾個小王八蛋,我們的承諾就算完成了,一千年沒人殺,真是寂寞啊。”中年人喟然長嘆,好似一千年不殺人,已然讓他憋壞了。
白髮老者一聽殺人的事兒,也是雙目放光,如那色鬼聽到姑娘戲水聲,就差流出口水了。讓人不禁揣測,這對老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組合。
“我去爲開啓傳承之地作準備,任何事都不得打擾我。”中年人嚴厲命令道。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