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瑤的到來,讓被陸行舟頂撞之後本就臉色很臭的龍傾凰臉色更臭了。
這小蹄子又是哪裡冒出來的?
這使節團還要什麼隨行護軍啊?咱們大軍十萬北行,你這幾百人的破爛衛隊混在其中連個塵埃都不算,朕一口氣都吹沒了,你們能護個什麼使節?所以你們來幹嘛的?
還和陸行舟並轡而行,一路歡聲笑語的,你來郊遊的?
龍傾凰忘了,北行確實不需要什麼衛隊,但回程要啊。
她壓根就沒想過陸行舟回程的事情。此刻想得最多的是找個什麼藉口把這個副使趕走,真礙事。
陸行舟也知道不能把這母暴龍得罪得太狠,萬一她想的不是趕走盛元瑤而是做掉,那就麻煩大了,於是陸行舟派出了核武阿糯。
“阿團!”龍傾凰揪着阿糯:“你個小騙子又落我手裡了吧?”
阿糯賠笑:“龍姐姐,我沒騙過你啊,我大名陸糯米糰子!阿糯阿米阿團都是可以叫的。”
“那你怎麼不叫阿子呢?”龍傾凰氣笑了:“你還說那是你哥哥,結果是你師父;說他心儀我,你看他現在和那小蹄子笑靨如花的樣,正眼看我嗎?心儀誰呢?你說你嘴巴里有一句真話嗎?”
“哥哥和師父也不衝突啊。師父從小把我養大,可咱們年紀也沒差太多,說是父親一樣,姐姐你見過那麼小的父親嘛?”
龍傾凰不知阿糯具體幾歲,就按外表六歲來看,陸行舟今年二十,有個六歲女兒好像也有點過分了,確實不好叫爹。
倒是被說得好奇起來:“那爲什麼你們不叫兄妹,叫師徒?”
阿糯撓撓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當初自己會說話的時候,開口就叫爹爹,結果魚姐姐在旁邊說哪有這麼小的爹爹,不合適不合適。
不知道當時師父是怎麼想的,最後就變成了叫師父。
其實是因爲陸行舟的心理年齡大,真覺得自己是在當爹,不像哥哥。但元慕魚說得也有道理,哪有這麼小的爹,於是就折中一下變成師父了,實際上陸行舟都沒教阿糯多少東西,阿糯倒是跟元慕魚學的更多。
當然,後來變成一個黑餡糰子,那大概真是師父言傳身教的。好的沒學,盡學壞的。
雖然阿糯不知道師父怎麼想的,但如今大概可以知道魚姐姐是怎麼想的……她居然是未雨綢繆在防備“兄妹情”呢,有意把輩分給拉開。
防備一個奶糰子?阿糯嘆了口氣,你那時候都有這檔次的警覺,現在咋變這樣了……
見阿糯有些爲難不知道怎麼回答的樣子,龍傾凰倒也沒追問,畢竟叫什麼應該是陸行舟決定的,啥時候輪到一個奶糰子自己愛怎麼喊?再說了,師徒還是兄妹對於一般人的概念上也沒啥意義,哪有神經病會防備一個奶糰子。
“就算你叫哥哥可以勉強說得過去,他確實也可以算你哥。但後面那個怎麼說,心儀什麼鬼東西?”
阿糯賠笑道:“那只是我猜的,男人嘛……”
頓了頓,表情神秘起來:“再說了,我真的猜得不對嗎?師父要真對龍姐姐一點意思都沒有,爲什麼當初要提醒龍姐姐,這次還幫忙護着聖山。當初大家也只是萍水相逢,說得不好聽些,我們還只是姐姐的俘虜嘞,師父爲什麼要這樣做啊?”
龍傾凰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自戀母龍覺得陸行舟對自己肯定有點意思,這也導致她的態度也特別,人對於喜歡自己的人總是會更加寬和的。當然,吃建模,長得醜的那就是死舔狗只配爆金幣了。
但現在不信了:“所以他現在這樣,像是心儀誰呢?你說他心儀那個什麼陰養的將軍我看纔對。”
阿糯道:“那是師父的好兄弟,論起來我得叫師叔的那種。”
龍傾凰怔了怔:“男女也兄弟?我們妖族沒聽說過。這不最多稱一句兄妹嗎,沒血緣的兄妹最假了,都是幌子。”
“嗐,不是兄妹,就是兄弟。”阿糯道:“龍姐姐應該也知道有些女人性格大咧咧的,豪爽剛毅,像男孩子一樣……”
龍傾凰面無表情:“有啊,朕年輕時就這樣。”
“……”阿糯繃了一下,續道:“龍姐姐曾是這樣就更好了,所以應該知道,那種女孩子對男人沒有什麼男女之情的,就是戰友一樣。”
龍傾凰暗道當年我確實沒有男女之情,也曾和不少男妖如戰友相處,但表現和她不一樣啊。
我壓根就不愛搭理其他男妖,覺得他們又蠢又弱,還不愛洗澡。反而是後來地位高了,爲了政治考慮反倒會對他們和顏悅色一些。
哪裡像這個女人,和陸行舟嘻嘻哈哈的,成何體統。
不過話說回來,阿糯這麼說倒是讓龍傾凰理解了不少——怪不得這倆完全不怕得罪自己,當面就這樣嘻嘻哈哈,敢情是他們心態上不一樣,壓根沒當男女事來看待呢?
龍傾凰氣一下就順了許多,口中還是淡淡道:“還是不知廉恥,你們說妖不通王化,我看你們人類倒是玩得花。”
阿糯:“……”
無所謂,師父說我是仙糰子,多半不是人類。
她斟酌了一下,小心道:“龍姐姐是不是和師父吵架了?他其實也有點故意在氣你吧。”龍傾凰冷冷道:“什麼吵架,朕壓根沒跟他計較。真是修行不高,脾氣不小。”
說一千道一萬龍傾凰還是條講道理的龍,知道這次自己欠了陸行舟救援聖山的天大人情,而且也確實是自己強行要帶走他,他不高興可以理解,不應該計較。但高位者終究覺得,我已經對你很好了,還刻意爲你名聲考慮,那是爲了讓你心裡舒服點,難道是爲了方便你回去的?
怎麼就捂不熱,就想走呢?還頂撞,還亂妖族,還龍姑娘,擱一般人早被拍死了。
可是他說,他願意幫助龍姑娘……
阿糯正在說:“師父是不是說願意幫龍姐姐?”
“是啊,可你看他哪點像了?”
“他願意幫心儀的姑娘,而不是強行命令他的帝王。”
龍傾凰徹底沉默下去。
陸行舟的話,其實挺好理解的。至於是不是“心儀”另說,這死小孩的話現在得打折扣聽。
但帝王之心扭不過味來……或者可以說,龍傾凰已經大幾百年沒有試過如何用非帝王的心思和別人相處了。
就算看上了陸行舟有幾分姿色,當時想的也是抓回妖族做個妃子。
至於其他……想都沒想過。
還有什麼其他相處方式嗎?
龍傾凰再度轉頭看了那邊一眼,陸行舟和盛元瑤並轡而行,笑得陽光燦爛。
…………
有別於龍傾凰一肚子不爽,那邊盛元瑤可謂這幾年來最開心的時刻。
對於一個好奇心爆炸的吃瓜姑娘,好奇心可不僅僅是對着別人的那點故事的,對於整個大幹都沒多少人進入過的妖域,盛元瑤早就抱有了十足的期待和夢想。
當然,曾經的夢想是踏破妖山,飲馬妖河。盛元瑤曾經可也是降妖除魔的急先鋒來着。
哪怕她連那山那河叫什麼名都不太清楚。
現在可以以客人的身份進入從小好奇的地方,那興奮程度也不會比打進來差到哪。而且還是和喜歡的男人並轡同行,身邊雖有萬馬千軍,盛元瑤心中也如郊遊。
瞧那妖皇的表情,眼神多殺人啊,還不是啥都沒法說?嘻嘻。
陸行舟和她談笑倒也不是在說情話,身邊都是曾經歸元城的守衛軍,前呼後擁的沒法談,說的還是正經的:“我看大幹對妖域的瞭解極少,這是爲何?按理再怎麼敵國,也有某些層面的往來,尤其民間。”
盛元瑤道:“人類和妖族,與一般敵國可不一樣啊,哪有人敢隨隨便便來妖域,不怕被吃了啊。其實不怕死的跑來妖域歷練的修士倒是有的,但風險真的很大,算是各類歷練之地之中最高危的一類了,經常回不去。”
“所以妖族那麼多潛伏於人間,人卻沒多少潛伏於妖族,信息有了差異。”陸行舟沉思道:“但我怎麼聽說妖域也很多人類生活呢?”
“那是本來就生活在這區域的人類……嗯,他們有嚴格的路引制度,以及被嚴令不得擅離。”盛元瑤道:“在鎮魔司的時候,我對這些事宜多少還是知道一些,鎮魔司曾有人潛伏妖域,但最終都沒回來,是死了還是被強留不得而知。後來在軍中做斥候,我們自己都被嚴令不得深入的。嗯……如果說人類最瞭解妖族的,那還得是國師,你怎麼不問她?”
說到最後,語氣終於變得有點酸溜溜。
真沒想到啊,高山仰止的國師現在連提起來都是這樣的心情。
“我在她身邊的時候,沒想過有朝一日要進入妖族行事,這不在我的計劃中。”陸行舟嘆了口氣:“也無所謂,我們自己去了,自己瞭解便是,說不定所得會讓我們很意外。”
“不就是一羣茹毛飲血的禽獸,當時夏州那妖怪你又不是沒見過……”
“可你看龍傾凰像嗎?”
“呃……”盛元瑤哽住了。確實,別說龍傾凰了,就算是龍錚給她的印象都很好,總感覺自幼對妖的厭惡和恐懼是不是哪裡出了岔子。
陸行舟也覺得,以夜聽瀾對妖族的戒備防範、爲此大局還和顧戰庭各種博弈退讓,那是將妖視爲最大的死對頭。可看龍傾凰龍錚他們這樣,感覺真不至於此,這裡面到底有什麼問題?
僅僅歸結於有好妖和壞妖?文明派和野獸派?是不是太簡單了點,其中應該還有更本質的東西。
想要在妖域之行掌握主動權,就得把這些都摸明白,指不定顧戰庭勾連的妖、龍傾凰骨鯁在喉的內鬼,都與這個現象有極大的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