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林佈滿血絲的眼睛意味深長的看了母親一眼，哀痛，責怪，埋怨，心酸，懊悔——
沈媽媽心一顫，她當然知道自己不小心犯下的錯是多麼的罪不可恕，可正式因爲還是沈青林不能原諒她，所以才辛辛苦苦隱瞞了這麼多年啊！
“青林，我是你媽，我怎麼會害你呢？當時那樣的情況，只有讓以珊離開你，溫家才能幫你，我這都是爲了你好啊，要不然沈家也挺不過去，又怎麼會有今天這番光景呢？”
沈媽媽小心翼翼的組織語言，希望沈青林看在她良苦用心的份上，能夠原諒她。
可是，聽到這一番解釋，沈青林卻像是被點燃的爆竹一般，一下子就炸了，“按您這麼說，我還得感謝您的良苦用心了？感謝您害死了我的孩子，還是該感謝您害得我妻離子散，嗯?”
“青林，我真的不是有心的——”沈媽媽苦不堪言，她想解釋什麼，可是該說的話她也說了，那就是一個意外，就算是她想除掉那個孩子，也不會傻到自己去動手啊！
“你以爲用了今天的財富和地位，我就應該高興了嗎?如果可以，我寧願用這一切去換回我原本應該幸福的的家！你能幫我換回來嗎？啊？不用拿對我好這句話來安慰自己，因爲你壓根不知道什麼是爲我好！我不需要你打着對我好的名義對我的生活指手畫腳！”
沈青林終於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猶如火山爆發一般歇斯底里的吼了出來。
沈媽媽什麼時候看到過冷靜自持的兒子這副模樣，看着他額頭上的青筋，她自己心裡也刀割一般疼。
可是，她說的有一點卻是對的，不管怎麼樣，她都是生他養他的媽媽，她做得再不對又怎麼樣，自己的心裡再埋怨她又怎麼樣？因爲這層血脈親情的關係，自己居然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哪怕知道她就是害死自己孩子的兇手，他也無能爲力！
有誰當父親當得像他這般窩囊？他對得起誰？
怒火攻心的沈青林握緊了拳頭，用盡全部力氣，惡狠狠的揮向實木製成的扶梯，“當”的一聲，整棟房子似乎都跟着震了一下。
沈媽媽吃驚的望過去，看到沈青林的拳頭上已經染上了斑斑血跡，一滴又一滴紅色的鮮血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滴滴答答的滴了下來。
而沈青林卻像是感覺不到疼一般！
“青林，你的手，我去拿繃帶給你包紮！”
“不必！”
沈青林甩開了媽媽伸過來的手臂，從此以後，他不需要她的任何關心。
手上的傷疼嗎？自然是疼的。可是比起內心受的傷，哪裡比得上萬分之一的疼？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的邁着臺階，任由鮮血灑了一路。
仰頭望去，這臺階真長啊，當初，身懷六甲的以珊就是從上頭滾下來的吧，他的孩子就是在這裡消失的吧？
沈青林突然恍然大悟，難怪江以珊每次都會看着這個樓梯發呆，那個時候她的心裡，是不是裝滿了眼淚，卻連哭都不敢哭嗎？
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蕩蕩的房子裡，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沈青林終於走完了那道長長的樓梯。走了這麼多年了，第一次發現這個樓梯這麼長，這麼高。站在二樓的玄關處，沈青林忍不住回頭望，透過眼淚和無盡的悲傷，他彷彿看到當年的那個情景，以珊蜷縮着身體，無助的躺在地上，大汗淋漓痛苦的呻，吟着，身下，是不斷流淌的鮮血！
而當時的他，又在哪裡？
一無所知的他居然沒有給她一句安慰，一個擁抱，有的，只是無情的指責和失望！
明明，她承受的痛苦比他還要多的多！
......
車上的江以珊拼命剋制着自己的情緒，一再的提醒自己別哭了，別哭了，眼淚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可是，從心口處傳來的疼針扎一般，透過血液蔓延到四肢，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以珊，你沒事吧？是不是沈青林動動手了，打你哪了？有沒有受傷？”
薛明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就連小貝打針的時候都沒有哭得這麼慘烈過，而且能讓沈青林表現得如此愧疚，除卻家暴，他想不出第二個原因了！
也顧不上這裡不讓停車了，薛明打了應急燈，就這麼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他越問，江以珊哭得越是厲害，咬着嘴脣一個字也沒說，肩膀一直在抽搐着。
薛明急了，撥開她臉上披着的長髮，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並沒有被打過的痕跡，“到底是哪不舒服，你說啊！”
她倒是也想回答啊，可是哽咽成這個樣子，她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只能閉上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
半晌，江以珊終於緩過了氣，抽了抽鼻子，接過薛明遞過來的餐巾紙胡亂擦了擦，“我沒有不舒服，就是心裡很難過，你說，人活着爲什麼那麼累啊！”
“傻姑娘，開車還有上坡和下坡的時候呢，沒聽說過嗎？只有死人，心電圖纔會是一條直線。人生就是大起大落的，看淡了就好，如果有什麼難處，儘管和我說。我說過的話，保證做到。”
說了又有什麼用呢？誰也幫不了她啊！
“我沒事，發泄完好多了，送我回家吧。”
“就你這個樣子，回家不得把阿姨嚇死了，要不，先去我家吧！”
說得也是，要是回家，免不了又是一番詢問，她現在的情況自己清楚，脆弱得不堪一擊，已經經不起任何的風吹草動。
江以珊點了點頭，去哪裡都好，只要離開沈家，哪裡都是好的。
“江阿姨，你怎麼了？”
剛進門，小貝就蹦了出來，看到江以珊紅得像兔子一般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
“阿姨沒事，就是眼睛進了沙子。”
“阿姨，你蹲下來，小貝給你吹一吹。”
以珊聽話的彎下腰來，任由小貝嬌嫩的小手捧着自己的臉頰。
小貝當了真，嘟起了嘴，輕輕的呼了兩口氣，那氣息像羽毛一般輕輕撩撥着她的心，忍不住又掉下眼淚來。如果，當初那個孩子還在，應該也有小貝這麼大了吧？如果那個孩子還在，一定會像小貝這樣，是她溫暖的小棉襖吧？
“江阿姨，你怎麼了？還疼嗎？要不小貝再給你輕輕吹一吹！小貝一定會和小心的！”
小貝像是做錯了事一般，小心翼翼的說道。
“沒事，小貝這麼一吹，阿姨就全好了，一點也不疼了。阿姨，能不能好好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