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視線裡,郭旗風一步一步走遠,決絕如他,絲毫不曾回頭。
“爲什麼?”她忍不住朝着他大喊,“到底爲什麼?”
男人沒有回頭,更沒有回答,決絕的沒有留下任何一絲改變的可能。
淚眼迷濛,眼淚大顆大顆從眼睛裡落下,若這是取捨,她懂了,前途、利益、名譽,的確男女間的情愛更重要。
郭千鶯身子晃了晃,坐到了樓梯,看着玄關的門打開又關,從此沒了聲息。
電梯裡。
男人看着自己的雙手,手背青筋直跳,手心裡指印的痕跡斑斑,青紫交加,他無言的垂眸,復又將雙手插進了褲袋裡。
從午等到晚,又從黑夜等到白天,郭旗風始終沒有回來。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時間一轉過去了一週,郭旗風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郭千鶯頹了兩天才打起精神重新學和工作,她也知道,自己這次的事情有點過火了,大概打破了老鐵樹的忍耐力,因此才做的這樣絕。
他不回來,她自己泡在家裡也沒有意思,郭千鶯開始抱着電腦泡學校的圖書館。
規矩的大學生裝扮,格子襯衫加淺色包腿褲,清純玲瓏,每次去都少不得引人側目,只可惜,每每有人前來要求同坐,郭千鶯都會冷着臉說一句,“這裡有人了。”
“這裡……”
“有人了?”一道含笑的聲音傳來,熟悉又溫潤,郭千鶯不由擡頭,這才發現竟然是秦子樾,頓時有點尷尬。
不過,秦子樾很快打破了這種尷尬。
“最近很忙?”
“還好。”她笑了笑,然而,神色的疲憊出賣了她。
秦子樾指了指眼睛的位置,小聲說:“有黑眼圈了,女孩子不要太拼。”
她再次笑笑,其實,她的黑眼圈並不是忙導致的,而是晚睡不着,滿腦子都是郭旗風,他在哪裡,在做什麼,和誰在一起?
想着這些,她便睡不着。
郭千鶯嘆了口氣,她第一次見到郭旗風其實並不是在郭家,而是她八歲那年,父母攜她出遊,回程的路是父親開車,母親坐在副駕,而她坐在父親後面的安全座椅。
當時的天已經黑了,因爲急着回家,父親的車速較快,而轉彎的時候忽然衝下了主路險些翻進下面的河裡,車身翻滾的過程,父母重傷,而她因爲身綁了多條安全帶而受傷較輕。
只是,等到回過神來時,漆黑的車廂裡,父親和母親再無聲息,她連聲呼喊,可鼻息間只剩下血腥的味道。
在那樣一個時刻,一個人費盡力氣拉開了車子的門將她抱了出來。
那個人,是季良辰。
父親和母親身受重傷,因爲搶救無效而死亡。
在那之後,她過了一段混亂的日子,三餐無人理,衣服無人洗,她知道,她沒有爸爸媽媽了。
她知道,她從那一刻起應該叫做孤兒。
聽着那些親戚評估她家的房子、財產,最後只肯爭財產,卻不願意收養她,她害怕,她惶恐,她獨自縮在衣櫃的角落裡,不敢去看,不敢去聽。
可耳畔,始終有一道聲音在不斷迴響,“別害怕,會沒事的。”
後來,程英忽然出現說要帶她去郭家,八歲的她不想被送福利院,只得選擇了當時唯一肯收養她的程英。
可是,直到他那次回來,她才知道,原來,她的表姑程英竟然是他的繼母。
她改了姓,改了名,入了郭家,做了他的妹妹,殊不知,若她早知道程英是他的繼母,她寧願進福利院也不要進郭家。
至今,她仍記得被送救護車之前,那個抱過自己的大哥哥滿身汗水的鹹溼的味道,和那一句響徹耳畔的,“別害怕,會沒事的。”
迄今爲止,似乎那時她聽到郭旗風最溫和的一句話。
“千千,千千?”秦子樾連叫了她兩聲,郭千鶯纔回過神來。
秦子樾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臉有什麼嗎?”
“哦,沒有。”她也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看了看窗外,“天黑了。”
“是啊。”秦子樾有點不解其意。
南江的天氣較爲炎熱,每天天黑的也較晚,至少要到七點半之後了,沒想到她今天在圖書館呆了這麼久。
她起身開始收拾東西,秦子樾也跟着起身,“要回家?”
郭千鶯點點頭,其實,天黑之後,她不太喜歡在外面逗留,前一段時間是爲了找郭旗風,現在她找不着,只能自己先回去。
“我送你吧。”秦子樾又說。
郭千鶯看了看外面尚未亮起的路燈,想了一下點了點頭,“那麻煩了。”
秦子樾微微一笑,搶着幫她提包,不過這次郭千鶯拒絕了。
去圖書管理員裡將郭千鶯選好的書借了,兩人一道出了圖書館。
圖書館也是S大新建的,距離校區有一部分距離還沒有建設完全,路燈經常時亮時不亮。
一路,秦子樾表現的並沒有很積極,從容的談吐顯示着他的素質和不凡的出身,走到還在施工的區域時,秦子樾甚至貼心的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不斷提醒她地的雜物。
兩人速度不快也不慢,走到S大外的公交站時花了二十多分鐘,正好一輛車過來,郭千鶯搖搖手朝他道別,謝過他的好意,頭也不回的登了公交車。
家依舊是一片黑暗,房間裡空蕩蕩的,安靜的嚇人,郭千鶯乾脆放了首音樂,走進廚房準備嘗試着做一些飯菜。
李宗盛滄邁的聲音在唱,“斬了千次的情絲卻斷不了,百轉千折它將我圍繞,有人問我你究竟是那裡好,這麼多年我還忘不了,春風再美也不你的笑,沒見過你的人不會明瞭……”
郭千鶯聽着不由嘆了口氣,古人都道相思苦,可好歹有人只是異地相戀難忍相思,可她,現在連郭旗風到底是對自己有意思,礙於身份不能表達,還是他對自己毫無感覺,都搞不清楚。
正這樣想着,在音樂的間奏裡,忽然聽到門聲一響,她忍不住探出頭朝外望過去,那站在門口換鞋的男人不是郭旗風又是誰?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