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發現卓沐風的目光看過來時，衛潢就有了極端不妙的預感。
而當卓沐風不出他所料，當衆把他推出來時，衛潢簡直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當場呆滯在原地，老臉血色褪盡，變得一片蒼白。
刷刷刷。
四周一道道或驚愕，或詫異，或疑惑的視線，一時間全部落在了衛潢身上，令他成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四方盟主馮玉樓先是一怔，旋即是勃然大怒，對着卓沐風沉喝道：“你這黃口小兒，休要在此胡言亂語，陷害衛長老！”
如果不是顧忌其他人，他把卓沐風拆掉的心都有了。正舒舒服服看戲呢，誰知道禍從天降，這小子是不是瘋了，咬人咬到他四方盟頭上？
作爲鐵桿同盟，畢羅當然要表達態度，冷笑道：“好一條奸猾的小狗，死到臨頭，還想給衛長老潑髒水？可惜大長老明察秋毫，他是絕不會被你欺騙的。”
歐陽原和嶽超一個勁冷笑，望着卓沐風的眼神不掩嘲諷和殺機。
就連東方曄也是怒極，她對保護過自己的衛潢心存感激，豈容救命恩人被誣陷？大叫道：“卓沐風，收起你這卑鄙無恥的伎倆！”
卓沐風沒有理會這些人，只是直直地盯着老臉難看的衛潢，一字一句道：“衛長老，大長老他們都在這裡，你最好坦白說話，把你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若敢有絲毫欺瞞，一旦真相被查明，你知道後果吧？”
一聽這話，原本篤定卓沐風誣陷的人頓時呼吸一滯。怎麼聽起來，這小子的信心那麼足，難道那天衛潢真的在場？
外人只以爲卓沐風胸有成竹，卻不知這廝的信心來源，壓根不是衛潢在不在場。
別人聽不出，衛潢豈能聽不出這混賬小子的威脅。對方擺明了告訴他，要是自己不乖乖配合，他就把自己誅殺東方望三人的事抖出來！
早知這小子隱瞞秘密沒安好心，果不其然，對方這是想長期拿捏他，讓自己聽命於他啊！
衛潢明白了，這一刻簡直是心涼如水，胸中藏着一股無從發泄的憋屈，讓他恨不得和對面的混賬小子同歸於盡。
可是他不能，何況這麼多人看着，他也做不到，唯一的辦法便是妥協，但衛潢猶豫了。
因爲他一旦照着卓沐風的話說，等於承認東方世家和青煞流火拼之時，他就在現場，而且還袖手旁觀了，畢竟現場還有東方曄這個證人在。
這讓東方世家怎麼想？帶給他的負面影響，貌似不比殺了東方望好多少吧？
“衛長老，如實說，不用理會某條瘋狗。”馮玉樓在一旁提醒道，聲音有點顫抖。
還有其他人，亦看着衛潢瞬變的臉色，察覺出事情有點不簡單，貌似背後還真有其他的隱情。
孟九霄沉聲冷喝道：“衛潢，東方世家諸位長老在此，你敢撒謊，小心你的項上人頭不保！”
在一雙雙視線的緊密關注下，衛潢終於開口了，他對上卓沐風的眼神，輕笑道：“卓大少，老夫實在不明白你的意思。”
馮玉樓暗暗舒了口氣，就怕衛潢真的承認。這種事反正死無對證，所謂的‘證人’大概也只有卓沐風一個，只要死不鬆口，對方能奈衛潢如何？
至於幻術逼供，誰不知道衛潢這種級別的高手，已經不能用這種辦法。東方世家總不能因爲一個嫌疑犯的隨口誣陷，就對衛潢動手吧。
畢羅陰笑道：“卓小狗，你下一步是不是又想死纏爛打，咬住衛長老不放了？可惜，這種小兒伎倆難登大雅之堂，只會丟盡你義父和三江盟所剩不多的臉面，還是省省吧。”
其他人也感嘆卓沐風太稚嫩，誰不知道三江盟與四方盟勢同水火。人家衛潢是什麼人，怎麼可能中招？
所有人都以爲衛潢否定了卓沐風的話，唯有卓沐風，卻聽出了這老東西話中的深意。
衛潢沒說自己不在場，代表他沒把話說死，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這老東西分明就是暗示卓沐風，他願意配合，但前提是保證他不被東方世家所記恨。
你給了臺階，我才能下，否則橫豎都是差不多的結局，老夫倒不如和你魚死網破。
無聲無息間，二人眼神交換，都明白對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卓沐風冷冷一笑：“衛長老，事到如今，你又何必隱瞞？爲了你的鐵桿同盟值得嗎？當時我扔出鑰匙後，便退出了戰場，誰知卻被埋伏在一旁的黃元偷襲重傷。
後來逃亡間，又碰到了你！於是你就和黃元一起追殺我，這難道不是事實嗎？你想隱瞞到什麼時候？”
什麼？又牽扯到了黃元？
衆人大驚，很多人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黃元是哪位？
聖海幫主畢羅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生出一種和馮玉樓相同的感受，簡直是嗶了狗了，指着卓沐風怒罵道：“一派胡言！”
卓沐風淡淡道：“事實就是事實，你永遠抵賴不掉。”
嶽超驟然大笑了起來，笑了好半天才停下，旋即毫不留情道：“還真是一條小瘋狗。你是爲了報復剛纔我等四人重傷了你的義父，所以想要在死之前，爲你義父出口氣嗎？
可惜啊可惜，你的口才不行，編造的話根本經不起推敲。
無論是黃元長老，還是衛潢長老，皆是天星榜級別的大高手，任何一人都能輕易殺你。你卻告訴我們，兩人聯手都被你活到了現在？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這確實是漏洞最大之處，也是衆人不相信的重大原因。
然而卓沐風卻不慌不忙，解釋道：“黃元和衛潢的武功確實遠勝於我，但想追殺我，也不是片刻就能完成的。
也許連老天都不忍心讓我死，在我被追殺的數十息時間內，突然碰到了長河四雄，雙方發生了火拼，使我有機會逃生。”
嶽超哈哈大笑，滿臉的嘲諷之色：“巧，還真是夠巧！”
卓沐風說的這番話，別說其他人不信，哪怕是巫冠廷等親近之人都覺得有點扯淡，太離奇了一點。
這時衛潢突然上前一步，威勢凌然，望着卓沐風怒斥道：“小子，還是收起你那一套連篇謊言，乖乖認罪吧。老夫從頭到尾，壓根就沒有碰見過你！”
其聲振聾發聵，撼動衆人的心扉。
很多人這才意識到，衛潢此前故意裝出猶豫的樣子，分明是爲了給卓沐風挖坑跳，讓他自曝馬腳。此刻的揭露，無疑便是準備多時的重拳一擊，不給他翻盤的機會。
馮玉樓等人相視一眼，終於徹底放鬆了，全都暗贊衛潢老奸巨猾。
誰料卓沐風卻彷彿卯上了一般：“你確定沒有見過我？”
衛潢哼道：“老夫說的話，對得起天地良心。”
“好。”卓沐風突然背過身，然後用右手掀開遮擋背部的長衫碎步，露出了左肩，對着衆人道：“諸位前輩，請看！”
衆人初時不以爲意，但是很快，包括陶白白在內的一些魁首相繼變色，露出了驚容。他們望向馮玉樓，尤其是衛潢的眸光，一下子變得怪異起來。
孟九霄一個閃身，來到卓沐風身旁，盯着其左肩的一個淡藍色拇指印，咬牙切齒道：“十殺指力！”
他豁然轉頭，看向同樣‘老臉狂變’，貌似不敢置信的衛潢，嘿嘿冷笑道：“據孟某所知，整個四方盟，唯有馮玉樓和你衛潢修煉了十殺指力，姓衛的，你可以解釋一下嗎？”
衛潢很快反應過來，強裝鎮定道：“不過是一道指印，能證明什麼？”
孟九霄笑意不改：“指印確實沒什麼稀奇的，但淡藍色指印就稀奇了。而且任何人中了十殺指力，就算傷勢痊癒，也會在一段時間內留下印記。其指印大小，必與出手者的大拇指一模一樣。”
他轉身對着東方常勝抱拳：“大長老，可否讓衛潢驗證一下？”
東方常勝首次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他也迫切想知道真相，遂對着衛潢道：“衛長老，好好配合。”
衛潢身軀一震，臉色變得極端難看，這幅樣子任誰都看出有問題。見他躊躇着不敢上前，馮玉樓和畢羅都傻了，嶽超和歐陽原也再笑不出來。
東方韜看了衛潢一眼，語氣平淡道：“大長老的話，你聽不見嗎？”語氣中，哪裡還有一絲對方救下東方曄時的感激。
見衛潢久久不動，孟九霄反而更加有把握，譏笑道：“莫不是做賊心虛了？”
衛潢的老眼閃爍不定，但他似乎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沒辦法隱瞞。在東方世家一衆長老危險的眼神中，只好依言而行，臉色鐵青地走到了卓沐風身後。
孟九霄仗着有東方世家撐腰，一把抓過衛潢的左手，按在了卓沐風左肩的淡藍色指印上，完美契合！
一下子，現場的氣氛變得無比詭異，沒有人說話，靜得落針可聞。
馮玉樓和畢羅的眼睛瞪得比誰都大，當看見這一幕時，二人的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整張臉的肌肉都在無意識地抽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