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書房,冥墨風大喝一聲:“備馬!”
守在門外的侍衛被他激動的樣子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也不敢耽擱,轉身就準備去備馬,可是才跑開一步,又被冥墨風叫住:“算了,本王自己去。”
他已經一刻也等不及了。
冥墨風神速般的離開,帶起了大片的寒風,侍衛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身子,縮着脖子歪頭去看,可是哪裡還能看見冥墨風的影子,心中不禁詫異不已。
從馬廄騎出馬,冥墨風就離開了王府。
管家在後面追出來,卻只看見他的背影,不禁無奈的搖搖頭,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女子對他家王爺的影響力如此之大,大到他似乎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昨日裡那童姑娘明明就已經離開了客棧,可他們王爺好像已經忘記了這一點。
想當然,當冥墨風趕到客棧時,自是撲了一個空,他神情瘋狂的上下翻找着客棧,把客棧掌櫃的嚇得不行,站在一邊看着他發瘋,也不敢吭聲。
沒有,沒有,都沒有!
冥墨風茫然的站在客棧中堂,周圍人身嘈雜,他腦子裡卻靜的詭異,只有一個想法,爲什麼找不到她?
“四王爺?四王爺?”客棧的掌櫃站在冥墨風身邊,看着他上下翻找了一遍後就沒有了反應,心中忐忑不已,在他身邊小聲的喊道。
小心翼翼的聲音傳進耳朵裡,冥墨風轉回頭看着他,那激動到猩紅的眼神讓掌櫃的更加膽顫,討好的問:“四王爺,不知草民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
冥墨風猛地抓起他的衣襟,把他提起了腳離了地面,大聲問道:“她人了?”
腳離了地,沒有了安全感,可是客棧掌櫃的也不敢掙扎,只小聲的問:“王爺說的是誰?”
冥墨風看着他不說話,然後突然把他丟開,客棧掌櫃的趔趄了一下,站穩後摸了摸額際的汗水,腦子快速的想着對策,就聽見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
管家趕進來,看到冥墨風站在客棧裡臉色陰沉,知道肯定是沒找到,趕緊上去道:“四王爺,童姑娘在昨日已離開客棧,您忘了嗎?”
冥墨風眸光一暗,這纔想起昨日他是親眼看着她離開的。
可是她去哪裡了呢?
冥墨風懊惱不已,這京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啊,要找個人出來不算難,可是他等不了了,真的等不了了!
他又想到之前朝霞說的話,更是如夢初醒,如果她真的是她,那麼……
“四福,傳令下去,馬上封鎖城門,任何出城的人都要經過盤查!”
四福領命下去,冥墨風轉身出了客棧,躍上馬,回到四王府,走進後廂房,屋子裡朝霞正垂着頭無聊的看着玲瓏在做女紅,聽到聲響,回頭看到冥墨風進來,眼神頓時一亮。
這兩天她沒回宮,一來是不想呆在那死氣沉沉的皇宮裡,二來她還沒有見到她的雪姐姐,她怎麼捨得回去。
玲瓏看到冥墨風突然出現在房間,也嚇了一跳,隨即驚喜不已,站起身來時手上的針不小心的刺了手指一下,她也顧不得在意,笑容滿面的看着冥墨風準備迎上去,只是還未來的及出聲,就看見冥墨風直朝着朝霞而去,道:“隨四哥出去一趟。”
說着,就拉着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朝霞離開。
玲瓏面上的笑容還沒消散,現在已經僵硬在了嘴角,她垂下眸子,遮住那暗淡的光芒,轉頭落寞的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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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經知道了的,不是嗎?
爲何就是不能死心了?
“小荷。”她望着門外守着的丫鬟輕聲喊道。
丫鬟碎步走進來,看着她,玲瓏問:“今日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丫鬟想到自己之前在前殿聽到的,低聲道:“回主子,奴婢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管家進去了一趟書房後,王爺就變得很激動,然後騎着馬衝了出去……”
激動,衝出去。
這樣的詞真的不適合她曾經溫雅如玉的夫君,可是現在……她知道,這定和那個女人脫不了關係。
“嗯,你下去。”玲瓏揮揮手,淡聲道,她在椅子上發了會呆,又起身走到牀榻前,慢慢的躺了下去。
“主子,你不舒服嗎?”現在還不到晌午,見玲瓏就躺下了,丫鬟有些擔憂的問道。
“……”玲瓏閉上眼睛未言語,丫鬟抿了抿脣,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爲她關好房門。
丫鬟出去後,玲瓏無言的苦笑,她不是不舒服,而是絕望……
——
冥墨風帶着朝霞一路來到城門口,一邊讓人盤查所有出城的人,一邊下令畫了童雪霜的畫像,挨家挨戶的打探。
站在城門上,朝霞不解的看着冥墨風問道:“四哥,你把我帶到這裡來做什麼?”
冥墨風望着底下黑壓壓的人頭,眼神諱莫如深,沒有馬上回答朝霞的問題,好一會了,朝霞以爲他不會回答了,正不滿的癟着嘴,就聽見冥墨風道:“朝霞,你還記得你昨日見到的那個姐姐嗎?”
朝霞趴在城門的圍牆上,張着腦袋看着樓下,聽到冥墨風的話回頭來看他,然後點點頭:“記得啊,那個姐姐很特別,我挺喜歡的。”
“哪裡特別?”冥墨風轉頭問,眼神炙熱,帶着某種渴望的瘋狂。
朝霞猛不丁的被他這樣的眼神嚇了一跳,怔愣了一下,然後咬咬脣才說道:“說不清楚,就是覺得很特別,讓人感覺很舒服,很熟悉……唔,可能是因爲覺得她和雪姐姐給我的感覺是一樣的吧。”
頓了頓,她又肯定的道:“對,她和雪姐姐一樣,給我感覺是一樣的,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卻還是讓我好喜歡。”說到這裡,似乎是想到了自己的雪姐姐,她咧嘴笑了起來,問冥墨風:“四哥,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雪姐姐啊,我真的好想她。”
她倒是想自己去雙翼王府看看,可是這些天關於雙翼王府的傳言太多了,都說八哥不但傻了,更是瘋了,誰也不認識,還經常傷人,弄得整個王府人心惶惶的,又說府裡請了很多能招魂的道士,整個府裡現在到處都是鬼魂了,陰森森的……
她自己也不敢去了,只能等着冥墨風帶她去。
冥墨風看着期待不已的朝霞,轉身道:“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說完,就轉身往樓下走。
站在後面的朝霞有些反應不過來,眨眨眼,看着已經下樓的冥墨風,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聽後,歡呼一聲,趕緊跟在後面下樓了。
兩人騎着馬到雙翼王府,朝霞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王府,簡直不敢相信,死勁兒的眨眨眼睛,懷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只見以前威風凜凜的大門兩邊都掛着衆多黃符,上面畫着一些她看不懂的鬼畫符,而門口更是門庭若市,到處是穿着道袍的老者,府內的人正在一個個的登記……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冥墨風,冥墨風眼神淡淡的看着那些人,並未有任何驚訝。
“四哥,他們在做什麼?”朝霞問。
冥墨風收回視線,從馬上躍下來,把她也抱了下來,沒有回答的她的問題,拉着她一路進了王府,周圍也無人阻止他們,像是沒看見一樣。
這次朝霞更加不解了,上次來的時候那些人死活不讓他們進,怎麼這次卻這麼不管不顧了?
被冥墨風一路拉着左拐右拐,直到一個偏僻的西廂房才停下來,她左右看着周圍的環境,然後疑惑的看向冥墨風,難道她的雪姐姐住在這種地方?
像是要驗證她的猜測,冥墨風指着一扇門道:“你的雪姐姐在裡面,你自己進去吧,四哥在外面等你。”
西廂房這裡以前住過兩個側妃,平常一向很少有人進來,現在兩年沒有人住過,如今更顯荒涼和落寞,好似年久失修的房子。
朝霞沒想到他們竟然讓她的雪姐姐住這樣的地方,心疼不已,她記得以前他們對她的雪姐姐很好的啊,爲什麼現在這樣對她?
她轉頭看了眼冥墨風,冥墨風淡淡的看着她,然後轉開了視線,朝霞壓下心底的疑惑,小心的推開門。
“咯吱”一聲,門被推開,屋內陰暗暗的,帶着陰森森的冷氣。
朝霞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看到房間中央放了一個炭盆,火星嗞嗞嗞的往上冒,卻還是沒有減少屋子裡的森冷,反而更加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順着炭盆往屏風後面看,看到一個瘦弱的背影,嘴角一勾,趕緊欣喜不已的喊道:“雪姐姐!”
殷雪聽到聲音,轉身,對上朝霞雀躍不已的眸子,有些驚訝。
朝霞跑上來,高興的抓着她的衣袖,上下蹦跳着道:“雪姐姐,你真的醒來了啊,你沒事了嗎?”左右打量着她的身體,眼眶中慢慢的冒出淚花:“雪姐姐,我真的好想你,嗚嗚……”
“雪姐姐?你怎麼不說話?”見殷雪不說話,朝霞擡起眼,疑惑的看着她,這一看,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她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殷雪被她看的很不自在,轉開視線,擡眸卻和外面的冥墨風對上了視線,心中不禁一陣顫抖,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每次見到他們幾個,她即使是想要裝成那個女人,也會無功而返,只因她有種被他們看透的感覺,然後再也沒有和他們的對視的勇氣。
“雪姐姐?”朝霞看着她,這次喊得有些遲疑。
她看着眼前這個被她稱爲雪姐姐的女人,在這滿室的陰暗裡,讓她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感,她甚至於有種感覺,這個女人不是她的雪姐姐。
很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同樣的面容,可是身上的氣質完全的不同,朝霞轉頭看向門外的冥墨風,冥墨風視線不知是投向的哪裡,並沒有看向她們。
收回視線,朝霞繼續看向眼前的殷雪,問道:“你是我的雪姐姐嗎?”
殷雪垂下的眼簾顫了顫,在朝霞眼中竟然覺得她是在害怕,是在膽怯,一種不知名的寒意突然從背脊泛起,朝霞不禁放開了眼前的殷雪,跑到冥墨風身前。
冥墨風將她的一切反應看在眼底,看着她問道:“朝霞,比起她,你覺得哪個更像你的雪姐姐?”
冥墨風語氣似乎輕,可是在朝霞的耳朵裡卻激起了千層浪。
她不可置信的回頭看向房間裡的殷雪,殷雪低着頭,身體縮在了陰影中,那份怯弱與膽小是她雪姐姐從來不會有的東西。
這個人難道真的不是她的雪姐姐?朝霞有些難以接受。
兩人回到城門上,朝霞還是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整理思緒整理了很久,才小心的問道:“四哥,你是說,那個雪姐姐不是我的雪姐姐?”
冥墨風點點頭,朝霞駭然吸了一口氣。
冥墨風問:“那日,那姑娘是如何救你的?”
朝霞抿着脣回憶那日的情形,開始敘述,當她說到童雪霜毫不猶豫的轉身見死不救,可是在後來聽到她自稱是公主就返回來時,冥墨風的眼睛裡閃過幽暗的光。
他比誰都要清楚,往日裡的殷雪有多冷酷,就算是有人死在她面前估計她也能眼都不眨一下。
而這個女人在開始也是一樣的冷酷無情,可是當聽到朝霞自稱是公主後,能返回來救她,這樣的舉動不是很異常嗎?
以往,殷雪對朝霞的特別他也是看在眼裡的,雖是一樣的冷冷淡淡,但是那份異於常人的關懷也是不假。
那麼,這個童雪霜會不會真的就就是他心繫的那個人?
就算不是,他相信和她一定也是脫不了關係的!
想到這裡冥墨風就越激動,和朝霞在城門口等了一日,同時滿城也在搜查,直到天際漸黑也沒有一點消息,他的激情開始委靡,如果她真的是她,那麼按照她的性子,他深知她一定會離的他們遠遠的,只怕是當初一離開客棧就已經出了城吧。
夜幕降臨,兩人回到王府,冥墨頹廢不已的坐在大廳裡,心中後悔不已,甚至於是絕望。
天下之大,他要找她,該從何處尋起,更何況她只怕也不會留下任何線索讓他們找。
大廳外面滿園的落敗與荒涼,此刻卻遠不如他的心境淒涼。
“王爺。”門外一黑衣侍衛步進來,在他身邊恭敬地喊道。
冥墨風擡眸,那黑衣侍衛道:“王爺,您找的能人義士已經到了不少,現在都在別院裡,您要不要去見見?”
冥墨風揮手:“讓他們散了。”
那黑衣侍衛不解,當初大費周章的要找他們,現在好不容易召集了不少人,怎麼就要散了?
侍衛領命下去後,管家從旁邊的偏殿進來,彎腰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冥墨風表情倏然變得冷峻,冷聲道:“死了再來報告!”
“是。”管家剛準備下去,冥墨風又突然道:“等下,既然她這麼想見本王,本王就去見見她!”
兩年了,有些人是該受到教訓了。
他會讓她知道什麼是比死還痛苦。
殘虞院,是四王府裡最偏僻的一個院落,也是最殘破的一個院落,殘舊的廂房,掩不上的大門,房中還有淡淡的黴味飄散出來,這樣的地方,無法讓人相信這裡竟然是四王府堂堂一個側妃住的地方。
事實上,連殷蓉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甚至無法想明白這兩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事情又爲何會發展到這一步,按照她曾經美好的設想,她該是四王府最尊貴的側妃,是冥墨風最寵愛的女子,是四王府小世子的母親……
可是實際上了?她望着那屋子的蒼涼,心中痛苦不已。
兩年了,她在這個地方生不如死的過了兩年了,她從未出過這裡半步,府上的丫鬟奴才也從不奉她爲側妃,她就像是被這個世界遺忘了的人,沒有任何的存在感。
最開始,她也掙扎過,她也反抗過,可是,不管她如何,那個男人也從未出現過,到後來,她也無力去掙扎了。
她最近經常想起當初,那時候殷雪還沒死的時候,她清楚的記得她那句話:那你記住了,將來不管遇到什麼,或者承受到什麼,你要想到今天,這些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你怨不得任何人。
她甚至還能清晰的記得她當時說這話的表情,那麼的冰冷無情,那麼的殘忍。
那時候她太自負,以爲只要自己努力,不求回報的呆在他身邊,他終有一日會發現她的存在。
可是,結果了,她是當上了側妃,卻失去了更多的東西,就連她曾經唯一的保障,也被他親手毀去,那個她期待了那麼久,承載了她所有美好願望的孩子,就那樣流掉了,別說傷心不捨,他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直到現在,她才徹底的明白,當初殷雪說那些話的意思。
果真是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
門外響起匆匆的腳步聲,殷蓉回過神來,看看一個丫鬟站在她門前,眼神不屑的掃了她一眼,輕哼了一句:“四王爺來了。”說完,就轉身離開。
四王爺?
殷蓉一怔,半響才反應過來。
他竟然真的來看她了?他難道還是對她有情的?不然怎麼一聽說她身子不舒服,馬上就過來了?
門外再次傳來腳步聲,殷蓉趕緊胡亂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從茶杯裡點起幾滴茶水,點在眼角,將自己裝扮的有幾分楚楚可憐。
高大儒雅的身影漸漸走近,比起兩年前的他,更顯高大英俊,步履間盡顯成熟內斂,周身還是縈繞着溫潤如玉的氣息,可是殷蓉卻很清楚,這個男人面上有多溫柔,骨子裡就有多無情。
可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癡癡地望着他,不可自拔。
“王爺……”
殷蓉一聲輕喚後就不再言語,脈脈含情的看着他,眼角帶着淚水,細細的聞之可以聽見她小聲的啜泣聲。
冥墨風掃了她一眼,再看向周圍的環境,倍顯陰暗的廂房裡到處是灰塵,牆角處更是有青色的發黴斑點,淡淡的溼冷氣味夾雜在空氣中,很難聞,這樣的環境下,即使是一個健康人也容易生病。
坐在牀上的殷蓉一身簡樸的衣着,頭髮略顯散亂,臉色有些營養不良加虛弱的蒼白,這個樣子和他之前的看到的殷雪竟然有那麼幾分相似。
落魄而潦倒。
見冥墨風看着自己不說話,殷蓉擡起頭來,眼睛看着他,淚眼婆娑的,哽咽不止,面上滿是內疚的道:“王爺,妾身已經知道錯了,您還是不願意原諒妾身嗎?”
冥墨風眉頭蹙起,看着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回暖,殷蓉心中一振,趕緊又再接再厲的道:“王爺,妾身真的知道錯了,兩年了,您就原諒妾身好嗎?妾身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邊說着邊落下淚來,配上她那模樣倒沒有什麼楚楚可憐之態,倒是有幾分惺惺作態的樣子。
“我知道您恨妾身害了姐姐,可是妾身那時候是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只是聽信了別人的惡言,纔會……妾身知道自己罪該萬死,如果王爺還是不能原諒妾身,就親手殺了妾身吧,妾身寧願死在您手下,也不願繼續這樣痛苦的活着了。”
止不住的哽咽,殷蓉手抓着殘破的被子,仰着頭,淚流滿面,神情哀慼,彷彿心如死灰了。
冥墨風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殷蓉心中絕望不已,在她逐漸死心之時,婆娑的淚眼中看見冥墨風朝外道:“給殷側妃換到莉香居,明日請宮中的御醫來診治一下。”
說完,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牀上姿態可憐不已的殷蓉,輕聲道:“你自己好自爲之吧。”
殷蓉愕然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竟然從他眼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忍,一顆心頓時死灰復燃,她用手背擦試着自己臉頰上的淚水,小心翼翼的喊:“王爺?”
“你好生歇着吧,別把身子熬壞了。”冥墨風看着她激動地神色淡淡道,面上好似溫情滿滿,可是若細細辯之,可以很明顯的看見他眼中閃過的冷意與狠絕。
只是這一刻,殷蓉已經欣喜的看不到了任何其他的東西了,她不知道,她深愛的這個男人只是想把她身體養好,然後親自送給自己心愛的人處置。
殷蓉低垂着雙眸,纖長的眼睫毛上淚珠點點,悽悽楚楚的應着:“謝謝王爺,妾身……”話說到一半,就開始失聲痛哭。
冥墨風在她的失聲痛哭中離開,淚眼朦朧裡,殷蓉嘴角漸漸的揚起,眼中開始恢復了光彩……
——
四王府。
如今的四王府用人間地獄來形容也不爲過。
先不說那些來來往往奇奇怪怪的異人們,就光每天從雙翼苑中傳出來的哀嚎聲就足以讓所有人的心顫抖不已了。
“啊!”女子的尖叫聲劃破了整個夜空,也嚇得在周圍過路的丫鬟奴才們一驚,甚至是落荒而逃,現在對於他們來說,這雙翼苑絕對是最恐怖的地方。
“王爺,王爺……不要,不要……饒命啊,王爺。”女子的哀求聲,伴隨着絕望的哭泣聲,聲聲入耳,聽得人心驚膽顫。
混亂的打鬥聲,東西摔落在地的聲音和在一起。
接着是男子憤怒絕望的吼叫聲:“你們都是壞人,壞人,你們都想害死雪兒,你們都是壞人……我要殺了你們!誰也別想分開我和雪兒!”
“啊!”又是一聲哀嚎聲響起,女子奄奄一息的聲音:“王爺……奴婢沒有害夫人,您饒了奴婢吧,奴婢,啊……”
嘈雜混亂的聲音還在繼續,直到半柱香後,女子的哀求聲漸漸平息,最後只剩下男子低低的喘息聲與野獸般的哀鳴還在陣陣迴盪。
“雪兒……雪兒……”聲音悽婉到幾乎聞者落淚。
雙翼苑外,冥墨烈默默的聽着這一切,待一切聲音都平息後,又默默的揮手讓人進門,擡出一具鮮血橫流只剩下一絲氣息的身體。
旁邊幾個小丫鬟看見了,不由的瑟縮了一下身子,這已經是第十個了!
兩個奴才把那奄奄一息的身體擡出來,冥墨烈看了一眼,淡聲道:“好好醫治。”
“是。”
隨着腳步聲,周圍的丫鬟奴才逐漸遠去,冥墨烈看着地上的點點血跡,一步步的踏在那血跡上走進去。
入目的場景,讓他眼眶發酸,喉嚨幾度哽咽。
冥墨塵癱坐在椅子後面,一身鮮血,狼藉不堪,髮絲凌亂的遮住了整張臉,他呆然的看着自己的雙手,一遍遍的往地上擦拭着上面的血跡,磨得手到處破了皮,傷痕累累,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疼般,還在一遍遍的擦着,磨着。
冥墨烈邁進門檻,一步步的走近他,近了才聽見他在呢喃什麼。
“這不是雪兒的血……雪兒沒有死,這不是雪兒的血……”左右晃着頭,眼神癡呆,一遍遍,一次次不間斷的呢喃。
冥墨烈心痛的幾乎麻木,他走到他身邊,坐下來,靜靜的看着他,輕聲問:“塵,你真的就要這樣一輩子嗎?”
冥墨塵回頭,傻傻地看着他,嘴裡的呢喃沒有停:“這不是雪兒的血,這不是雪兒的血……”
冥墨烈抓住他還在地上摩擦的手:“塵,你看看我,你聽我說……”
冥墨塵的神色驀地變得瘋狂,他狠狠的盯着冥墨烈,死勁的甩開他鉗制住自己的手,然後反身背對着他,繼續往地上摩擦,力道甚至比之前還要大。
“冥墨塵,我說了你不要這樣!”
冥墨烈猛地撲過去抓過他的手,悲憤的怒吼,聲音大到人耳朵都有些轟鳴。
冥墨塵驟然瞠大了眼睛,安靜的看了他幾秒。
冥墨烈放開他,頹廢的坐在地上,面色茫然的看着面目全非的房間,地上那一條條的血痕變得那麼的觸目驚心,彷彿留在了心間。
再也忍不住,他轉頭抓着冥墨塵的肩膀,大力的搖晃:“塵,你讓我怎麼辦?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眼眶中的酸澀順着臉頰流下。
冥墨塵看着他,看了好久好久,然後狠命的甩開他,從地上爬起來就往門外跑了。
一直守在外面的一夜見此,神情一變,趕緊追了出去。
冥墨烈卻已經沒有了力氣再追出去,他閉上眼睛,那一刻,悲慼佈滿了他整張臉,再也找不到一絲身爲活人的生動。
——
塞外。
帳中,鐘鳴面色恍惚的坐在主位上,幾個副將在下面激烈的討論着,討論完卻見鐘鳴沒有一絲反應,其中一個威武大漢問道:“鍾將軍,您看我們這方案可行嗎?”
鐘鳴擡起頭來,眼睛掃過衆將,見他們都是一臉疑惑的看着他,恢復了以往的神色,看向一邊的軍師,淡聲道:“就按你們說的做吧。”
說完這句話,又低下頭,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衆將領見此,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在軍師的示意下出了帳篷。
衆將領退出去後,又一小將士進來了,把一份飛鴿傳書遞給軍師,軍師看着他退下後才走至鐘鳴身前,出聲道:“將軍,有傳書。”
鐘鳴不甚在意的問:“哪裡的?”
軍師看了看上面的標記,道:“是京城來的。”
聞言,鐘鳴立馬擡頭,動作快速的搶過那一份書信,攤開,兩個字入眼:已醒。
強勁的力道捏着那一份小小的書信,俊朗的面容上閃過狂喜,他豁然站了起來,看向一邊的軍師:“備馬!本將軍即刻啓程去京城。”
軍師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現在?”現在可是三更啊!
“可是現在正是突厥進犯期,將軍您離開了,我們……”
“本將軍帶了你們這麼多年,這點事情也解決不了嗎!”鐘鳴轉頭怒喝:“休得多言,立刻去準備。”
“……是。”軍師領命而出。
——
百尺的城樓高聳而立,冥墨風站在那城樓之上,遠目眺望,只能看見望不到頭的延綿雪景。
陣陣寒風中,他輕聲呢喃:“小雪兒,你到底在哪裡?”他該去何處尋她?
跟在他身後的守城將領俯首向下望,看着黑壓壓的衆多民衆,轉頭問道:“四王爺,您真的要出京?”
冥墨風閉着眼睛靜心凝神,片刻後才睜開眼睛回道:“吳飛,本王不在的這些日子裡,京中若有什麼變動,飛鴿傳書即可。”
守城將領吳飛點點頭,看着冥墨風逐漸又變得肅穆的表情,想到這些日子京城裡的傳言,忍不住問道:“四王爺,末將有一事不明,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末將聽聞您此次出京是爲了一個女子,雙翼王府兩位王爺也是爲了同一女子廣招天下能人義士,如今更是鬧得天下非議不已……末將斗膽問一句,是什麼樣的女子,值得幾位王爺如此掛心。”
其實說是好奇,還不如說是難以苟同,在吳飛的觀念裡,冥墨風將來是要繼承大統的,做大事之人,豈能兒女情長,他很不希望冥墨風爲了一個女子而毀了自己的前程,問這話,多少有些提醒之意。
“什麼樣的女子?”冥墨風默默的反覆念着這幾個字,嘴角微勾,語氣卻是冷淡的很。
吳飛見此,不由的開始有些不安。
冥墨風輕瞥他一眼,就是那麼一瞬間的掃視,讓吳飛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
“吳飛,有些事不該你過問的就不要過問,守住你的本分就是!”溫潤的聲線裡帶着難掩的冰冷。
“是!”吳飛低下頭,眼角看到四王府的管家出現在城樓口,無聲的退了下去。
管家走至冥墨風身邊,低聲道:“四王爺,此前有人來報告說,在往燕國去的官道上的立夫客棧見到過一個和童姑娘相似的女子,身邊還跟着一個身高九尺很是魁梧的男子。”
身高九尺?
那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那個獸人?
“可是屬實?”冥墨風激動不已的問,在管家的點頭聲中,轉身下樓騎上馬就順着往燕國的官道而去。
——
酣睡中的男子靠着圓柱睡得格外安心,不時的咂巴咂吧嘴,一片安然。
薄脣紅潤光澤,微微輕啓,吐出的氣息都是清幽香甜的,青絲柔順的灑在肩側,帶着幾分柔媚,又似乎有着幾分恬靜,恬靜與柔媚完美的糅合在一起,豈止是一個嫵媚動人這麼簡單。
童雪霜坐在一邊,透過眼前的火光肆無忌憚的看着對面睡得昏天暗地的男子,眼神有着說不出的複雜。
破碎的廟宇擋不住冽冽寒風,男子瑟縮了一下肩膀,迷糊中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對面注視着他的童雪霜。
他無害的咧嘴一笑,視線朦朧,語氣戲謔:“是不是突然發現我長的很秀色可餐?想要收爲己有?”
童雪霜冷冷的轉開視線。
弘炎沒皮沒臉的蹭過來,鑑於她的態度,也不敢碰上,只是隔的極近。
長長地睫毛眨啊眨,明明邪魅的容貌,卻還要裝無辜的道:“我這次是真的沒騙你,我不知道你走的是這條路,我還以爲這麼偏僻的路你一定不會走的……可是誰也架不住我們這麼有緣啊,是不是,這麼多條路我們竟然又碰上了,呵呵……”
弘炎笑呵呵的說着,可是眼底狡黠的笑意卻是那麼的明顯,童雪霜瞥見了,也懶得搭理他,看向從門外進來的獸人。
風雪僕僕中,獸人抖了抖那一身的雪,才提着十來只野兔進來。
放下野兔,童雪霜招手讓他坐過來,獸人乖巧的坐在一邊,童雪霜看向另一邊的弘炎。
弘炎眨眨眼,看看她,看看獸人,再看看一邊的野兔:“我弄?”
童雪霜不語,弘炎扯扯脣,很有自覺性的起身,走出破廟,去了前面一個小湖處理乾淨。
挺美味的一餐吃完了,弘炎蹭近童雪霜,眉眼挑挑,問:“怎麼樣,我烤的還不錯吧,要不要考慮收爲己用?”
童雪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轉身窩進身邊獸人的懷裡,獸人寬大的懷抱很舒服,她轉瞬就已經安然睡去,小臉微微偏向一邊。
看着酣睡的人兒,獸人寵溺的勾脣,收了收手臂,讓懷裡的人睡得更加舒服,隨即也閉上了眼睛。
弘炎看着兩人都不帶搭理他的,無聊的撇了撇嘴,正欲也睡去,卻突然聽見門外響起了一陣馬蹄聲,甚是龐大,應該是好大一夥人。
眼神閃了閃,他看向兩人,獸人也同時睜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閉上眼睛休憩,顯然是沒有動的打算。
弘炎起身走出去,走到幾百米外,寒風中,他的身體翩然臨空,一身紅衣飄蕩在半空中很是醒目,他放目遠眺,看着往破廟來的大隊人馬,漆黑的眸子倏然冰冷,那一刻,他身上的妖媚氣息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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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哈哈,爺要閃瞎妞兒們的雙雙美眸!瞅見沒,爺也是能萬更的吶~當裡個當,當裡個當~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