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平鄉屋路。
在燕京老一輩人嘴裡,這條街道還有着一個外號。
洋人路。
因爲這裡坐落着十幾個國家的大使館與外交部門,堪稱是整個燕京“洋人密度”最高的地方。
而鷹醬方面的大使館,同樣坐落在這裡。
鬚髮金黃的詹姆斯·雷德站在窗邊,迎着初升的旭日,感受着眼前的城市從夜幕之中漸漸甦醒。
車流不息,行人匆匆。
他們的臉上可能有着疲憊,可能有着睏倦,但也遮擋不住那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朝氣與活力。
這是一個充滿希望,並且擁有着無限可能的偉大國度。
無論這片土地上誕生怎樣的奇蹟,都不足以讓人感到意外。
雷德至今,依舊保持着這個觀點。
作爲鷹醬方面派遣到炎國的大使,雷德無疑是一個“炎國通。”
他一生中有絕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研究並試圖瞭解腳下這個古老的國家。
研究的愈是深入,雷德便愈是沉浸在炎國宛若山嶽般厚重的魅力中,不可自拔。
在還沒有擔任大使之前,雷德就有了一個結論。
這個世界未來的三十年,是屬於炎國的三十年。
鷹醬應當竭盡所能的與炎國交好,在炎國崛起的過程中佔據主導地位並儘可能的獲得利益,以便在炎國的高速發展期結束後,依舊能夠維持自身在國際上的超然地位。
爲了讓自己的政見能夠得到認可並順利實施,雷德不斷奔走呼籲,希望能夠尋找到更多有着相同觀念的人。
於是乎.雷德就接到了一份任命,“如願以償”的成爲了鷹醬派遣到炎國的大使。
要是用炎國古代的說法來形容.雷德應該是屬於被髮配了.
雖然雷德自認,他靠着半生研究,所得出的結論,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而他所秉持的政見,也是在爲了自己祖國的利益考慮。
但.對於眼下如日中天,短短十幾年已經進行了三場戰爭和數不清的軍事行動的鷹醬來說。
雷德的聲音,實在是太“刺耳”了。
未來的三十年屬於炎國?
這怎麼可能?
別說三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未來的時間也永遠都只會屬於一個國家!
那就是戰無不勝,天下無敵的鷹醬!
如果不是那個紅色巨人已經倒下很長時間了。
那等待雷德的,應該就不是被“發配”的下場了,而是會被扣上一個“熊奸”的帽子,在監視與軟禁中度過自己的下半生。
強盛的霸主,聽不進任何忤逆的聲音。
而鷹醬內部,也並非是鐵板一塊。
除了雷德這種保持着清醒頭腦的官僚,鷹醬更多的政客,是在高呼着各式各樣的口號,希望在混亂與衝突中爲自己謀求利益。
事實上。
趙衛紅的擔心與顧慮,並不是多餘的。
儘管奧運會還有好幾年的時間,纔會開始。
但早在炎國申奧成功時,鷹醬家就有無數原本對奧運會,漠不關心的政客,突然歇斯底里的叫囂着,一定要抵制炎國舉辦的奧運會!
儘管這羣人的計劃並沒有得逞,但她們依舊沒有放棄自己的打算。
“吱嘎。”
“大使先生。”
“炎國對於我方的質疑,依舊沒有給出答覆麼?”
暗暗的在心裡罵了一聲國罵,雷德回過身去,注視着眼前這個連敲門都不知道的無禮女人,漸漸皺起了眉頭。
“首先,安德森議員,進入別人房間之前應當敲門,這是最基本的禮節。”
“然後.”
雷德的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嘲弄的笑容,對着濃妝豔抹,身上還散發着刺鼻氣味的安德森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既然你們顧慮我方選手的安全,宣佈要退出本屆軍運會。”
“這種已經得出結論,並且還向炎國方面進行通告的事務,不是應該宣告結束了嗎?”
“爲什麼你還想着要和炎國方面的人員進行溝通?”
“難不成你覺得他們會來向你懇求,不要退出這屆軍運會?”
“相信我,這個國家.不,這個Z府的外交人員,永遠都不會做出這種事。”
雷德的語氣裡,帶着一絲非常明顯的奚落與嘲弄。
然而即便是化了濃妝,也遮擋不住臉上如溝壑一般皺紋的安德森,就像是沒聽出來似的,依舊使用着近乎於質問的語氣,趾高氣昂的說道。
“抱歉,大使先生,議長一直都在等待着這件事的進展。”
“我也是爲了能夠讓議長儘快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希望你能夠體諒我的失禮。”
見安德森突然提起了“議長。”
雷德的眼神中,忽然閃過了一道摻雜着忌憚與怨恨的複雜目光。
“昨天我就已經告訴過你了,炎國的外交人員申請今天上午十點,與我方進行會面。”
“你的幹勁來早了,女士。”
“不不不,先生。”
“我的意思是,這一天的時間裡,他們都沒有對我們要退出軍運會的事情進行表態,或者是詢問嗎?”
“難道他們就不怕我們在這段時間發佈公告,將這件事變成事實嗎?”
雷德深深的看了安德森一眼,竭力剋制着不讓自己露出嫌棄的表情。
害怕?
炎國爲什麼要害怕?
雷德只看到了在議長的要求下,主動提出要退出軍運會的安德森,現在迫切的想要與炎國方面,進行溝通。
就像是.一個譁衆取寵,渴望得到別人關注的跳樑小醜。
外交是除了戰爭外,國與國之間最嚴肅,並且充滿了智慧與藝術的交往方式。
而不管是作爲“欽差”的安德森,還是站在她背後的議長,都明顯不懂這個道理。
“或許.你可以試試?”
說着,安德森拿起了電話。
“需要我幫你聯繫記者,召開一場發佈會嗎?”
“你要相信我們在記者心裡的魅力。”
“消息傳出去,不到二十分鐘,樓下的大廳就會被蜂擁而至的記者填滿。”
“等你在記者面前宣佈完這個重磅消息,你應該就可以看到炎國方面對於此事的態度了。”
此言一出,安德森終於露出了有些惱怒的表情,用近乎於威脅的語氣,讓雷德注意對她說話的態度。
然而雷德只是輕蔑的翻了個白眼,便轉過頭去,不想再搭理這個從頭到腳都散發着愚蠢味道的女人。
望着窗外依舊腳步匆匆,來來往往的車水馬龍。
雷德的心裡,忽然覺得有些悲哀。
爲自己的祖國感到悲哀。
事實上,鷹醬此刻正同時進行着兩場戰爭,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
就算是一個不懂政治的普通人,也應當清楚鷹醬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抓緊達成自己的戰略目的,儘快從這兩場宛若泥潭一般的戰爭中抽出身來。
至於得罪另一個有着恐怖軍力與遼闊領土的大國.這種蠢事,那就更不能做了!
儘管這個大國的武器裝備,在鷹醬面前近乎於原始人。
但雷德至今都還記得,五十五年前,鷹醬與這個大國之間的差距,其實和現在差不多。
而鷹醬當時的政客,也沒把這個大國當回事。
至於最終的結果已經成爲鷹醬內部一個不能被任何人提起的禁忌了。
往昔的教訓,歷歷在目。
同樣的錯誤,絕對不能再犯第二次。
但安德森背後的議長,依舊在爲了自己的利益,拼命挑釁着炎國,覺得通過這樣的手段,就能讓炎國妥協。
想到這。
雷德長長的嘆了口氣,爲安德森和她背後議長的愚蠢感到十分的無奈。
雷德清楚她們的打算。
無非是自以爲抓住了炎國的命脈,想要以此逼迫炎國退步,以參加軍運會爲籌碼,試圖從炎國的身上,獲得利益。
就算最後沒能獲得實際的利益,但只要能讓炎國低頭,對於安德森和議長來說就已經算是勝利了,並能以此爲自己攫取到足夠的政治資本。
但安德森和議長,似乎忘記了.
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最擅長的就是在談判桌上博弈的技術。
而雙方進行“博弈”的前提,就是雙方都具備“掀桌子”的能力。
別看議長嘴上叫囂的歡。
但要讓將這件事公之於衆,變成既定的事實,她還沒這個膽子!
原因很簡單。
同時進行着兩場戰爭的鷹醬.承擔不起再得罪另外一個大國的風險。
並且這個大國還有着完善的工業體系,至今都在爲了庫存的輕武器應該如何銷燬而苦惱.
如果鷹醬不想重溫曾經的恐懼,那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和炎國保持哪怕僅僅是表面上的融洽。
鷹醬現在,的的確確是這麼做的,但還是有人自作聰明,將試探,挑釁炎國,當做爲自己獲得政治資本的一種途徑。
而全然不顧自己的行爲,可能會對國家產生什麼後果!
反觀雷德眼中的炎國。
儘管現在的炎國,還很落後。
汽車高鐵貨輪運輸機.
從天空到陸地,從軍用到民用。
炎國都和鷹醬有着近乎於天塹般的差距。
然而令雷德感到羨慕,甚至是恐懼的是
這種差距,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的縮小。
更重要的是,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萬衆一心!
每一個人,都在爲了相同的目標努力着,奮鬥着,猶如一個個毫不起眼的音符,但也正是這羣渺小的音符,共同奏響了一篇名爲“建設祖國,走向復興”的雄偉樂章!
雷德是一名炎國通。
但他更是一名愛國者。
然而,面對祖國的弊病,祖國的頑疾,祖國與其他國家之間的差距。
雷德看在眼裡,卻是無計可施。
“出去。”
“大使先生,我要提醒你.”
“如果不想你們越過Z統辦公室,向我發佈命令並向炎國展開外交溝通的事情,登上明天的頭版新聞,就給我立刻出去!”
“現在,立刻,出去!”
面對突然暴躁起來,近乎於歇斯底里的雷德。
安德森心裡有些膽怯,一邊叫嚷着她會將這件事告訴議長,一邊飛快的離開了雷德的辦公室。
在雷德森離開辦公室的一瞬間。
身材壯碩,滿頭金髮的雷德,宛若一隻年邁的獅子,無力的癱坐在了沙發上,點燃了一根雪茄。
煙氣升騰,白霧嫋嫋。
透過辦公室裡愈來愈濃的白霧,雷德彷彿看到了自己祖國的未來。
與此同時。
大使館對面的外交公寓中,有一盞亮了一夜的燈,終於熄滅了。
趙衛紅從厚厚的資料中擡起頭來,對着身旁正在打着盹的中年男人說道。
“同志,我覺得我準備好了。”
不多時。
一身戎裝,頂着少校軍銜的趙衛紅,率先從車上走了下來,朝着正站在大使館門口的雷德,伸出了手。
“大使先生,感謝你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接受了這場會面。”
趙衛紅的臉上掛着無可挑剔的淡淡笑意,令人幾乎不敢相信,這居然會是那個冷麪無情的活爹!
事實上。
趙衛紅的隨行人員中,就有人擔心以趙衛紅的“暴脾氣”,在會面時會不會和鷹醬方面的人員吵起來,甚至是大打出手!
但現在來看。
他們明顯是多慮了。
儘管心裡的確對鷹醬的人,非常厭惡。
但趙衛紅還是完美的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氣。
不僅如此。
彬彬有禮的趙衛紅,從禮節到儀態,渾身上下每一處位置都是無可挑剔,儼然就是一位在國際領域浸淫多年的外交人員!
這自然就是昨夜“特訓”的結果了。
“你好。”
和趙衛紅握了握手,雷德的眼神裡,閃過了一絲意外。
因爲他從來都沒有見過趙衛紅。
並且相較於肩膀上的軍銜來說。
趙衛紅.實在是有些過於年輕了。
然而還不等雷德,琢磨清楚這些異樣背後究竟意味着什麼時。
站在他身後的安德森,便直接喧賓奪主,以一種十分傲慢的口吻說道。
“不管你們怎麼說,我們都不會放棄退出軍運會的打算。”
“除非你們能夠拿出足夠的誠意,願意.”
“這位.女士。”
趙衛紅的臉上依舊帶着笑意。
但站在他身旁的雷德,卻是突然感覺身旁的溫度,莫名的下降了幾分。
“你所說的那些事情,並不是我負責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去和我的戰友溝通。”
說到這,趙衛紅再次看向了雷德,眼神中帶着滿滿的“真誠。”
“我今天過來。”
“僅僅是爲了邀請大使先生,到八一集訓隊參觀的。”
“大使先生,請問我有這個榮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