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弦拎着包心事重重地在街上走着,她和林雪音之間的感情,說深厚,是有那麼一段淵源的。
“雪音這幾天看着失魂落魄的,怎麼了?這麼晚還不回來,手機也關機。”晚上室友們在寢室裡玩電腦,唯獨不見林雪音的人影,大家不禁有點擔心,已經很晚了。
“我去找找。”夏弦剛剛處理好學生會的任務,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的確不早了,22:30.
“你們兩個早點回來啊!”許靜從言情小說裡拔出腦袋說道。
“放心!”夏弦穿上外衣,順便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紙巾塞進口袋裡,沒帶手機地離開了寢室。
在學校的小河邊,一個清秀的女孩子臨風而坐,秀髮被吹得四下飛舞,暗淡的燈光下,悲痛、心碎、煎熬的神情一覽無餘,讓人不得不去憐愛,不去陪着她傷心。
“我八歲,母親離開了我和弟弟,一個人去追求更高品質的生活,那個時候弟弟五歲,父親拉扯我們姐弟長大。我問爸爸,爲什麼我媽要離開,我爸當時說,其實媽媽早該走的,我和弟弟都是收養的孩子,如果爸爸不成家的話,是絕對不會有資格收養的,所以媽媽就和爸爸名義上結婚了,說到底是他拖累了她,既然現在媽媽想要離開,他會尊重媽媽的選擇。我聽了這個故事之後很自責,很內疚,如果不是我們姐弟,媽媽和爸爸或許會有更好的生活,所以我悄悄地把媽媽和爸爸的頭髮留起來,算是一個美好的回憶。
可是後來,我無意之間知道了一個術語,叫親子鑑定,然後就……結果就是,我和弟弟是他們的親生兒女。當時拿着報告,我想去質問爸爸爲什麼,也許那個時候我有很多人都沒有的想法。我勸自己,爸爸這麼說是不想讓我們恨媽媽,想讓我們快快樂樂地長大,我不想再勾起爸爸的傷心事,所以就不了了之。
再到後來,爸爸再婚,那年我十二歲,已經有兩年的胃病史。新媽媽帶來了一個姐姐,十六歲,叫夏日。可能是上天的安排吧,繼母的孩子也姓夏,早就表明是一家人。
本來以爲,新媽媽的到來,我們一家人就可以像以前那樣生活,畢竟當初媽媽離開的時候,我和弟弟還年幼,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卻遠遠不止這些。
媽媽嫁進的人家是豪門大戶,他們家有個女兒,跟我一般大,所以媽媽就做了人家的媽媽,置我這個親生女兒於不顧。我記得那天是我的生日,我央求姐姐送禮物,姐姐帶我去了城裡的禮品店,要我自己選。很早之前我就看中了一隻玩具熊,可是偏偏遇上了媽媽和那個女孩,而更不巧的是,我們兩個看中的是同一件禮物,我本來以爲媽媽會向着我的,可是換來的是她無情的一記耳光,從此我就不會再這樣自以爲是了。
媽媽的那記耳光給我留下的不只是恨意還有陰影,所以,爸爸便決定搬家,帶我們一家五口離開居住那麼多年的家。到了新環境,我們的生活真的很拮据,偏偏我的胃病又一次次地折磨着我,爲了治療,幾乎花光了所有的積蓄,我爸打電話給媽媽,希望她能幫忙,誰知媽媽卻說我本就不該活着,那一刻,我真的心灰意冷了。
雪音,其實你很幸運的,起mǎ你的父母都愛你,而我不是。我的親生媽媽會爲了別人家的孩子打我,我的親生媽媽會說我不該活着,我在她心裡的地位,早就不值一提。
都說新媽媽會取代一切,她對我們姐弟很好很好,好到讓我足以把她當成親生母親,可是心裡的傷,始終沒法撫平,因爲那是親人帶來的,是自以爲的親人帶來的,或許她從來沒有把我當成過親人。”
夏弦坐在林雪音身邊,含淚慢慢地講述着這些心痛的過去。
林雪音側臉看着夏弦長長的睫毛上掛着的淚水,傷心、孤寂、封閉以及難以言表的痛苦,讓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嘻嘻哈哈的女孩子在笑容背後,還有着深深的落寞。
“我爸爸車禍去世了,馬上就是他去世的一百天,媽媽今天打電話給我,說已經幫我訂好了機票,後天的飛機。我明知道爸爸的車禍與別人無關,但是我心裡還是恨。我恨媽媽當初爲什麼要離婚,我恨公司的冷漠無情,我更恨我自己爲什麼這麼不講理!!”林雪音拼命地捶着腦袋,淚流滿面。
“我知道,這麼短的時間讓你放下一切不可能,但是學會饒恕自己,人這一輩子最不能對不起的就是自己。什麼叔叔在天上也不會希望你這樣的話我不說,我只想告訴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真正關心你疼愛你的人。”夏弦拿出紙巾給林雪音擦着臉,其實她自己也是淚人一個。
“弦弦,饒恕自己遠比饒恕別人要困難地多。”林雪音看着夏弦的眼睛,說道。
“對,我一度以爲是因爲我的存在,所以爸媽離婚了,弟弟得不到母親的疼愛,所以我連一死了之的心都有。弟弟跪在我的牀前,跟我說,他寧願要姐姐也不會要母親的。爲了弟弟,我也選擇原諒自己,因爲他需要我。同樣,你的媽媽也需要你!”夏弦起身把林雪音摟進自己的懷裡。
結果兩人在河邊坐了yī'yè,學校安排寢室管理員檢查寢室的時候沒有看到這兩個人,所以自然而然地被通報批評,也由此,兩人之間的友誼開始直線上漲。
夏弦和林雪音分屬學生會不同的部門,平時工作有重合的地方,兩人的配合總是默契自然。
歷史學院和機電工程學院因爲籃球比賽產生摩擦,雙方已經有動手的跡象,林雪音負責去調和這件事,機電工程學院都是大老爺們,林雪音勢單力薄,就算是有理也有危險,夏弦二話沒說,就跑到了cāo場。好姐妹,同進退!
結果這件事的解決辦法就是喝酒,林雪音一直都是乖乖女,滴酒不沾,夏弦當仁不讓地攬下了這籃子買賣。
一喝喝到吐,還是硬硬地把機電工程學院的男生們喝到說敬佩。雖然代價是胃病復發,在寢室裡窩了整整一週,臉上纔有些活人的神色,夏弦的聲名由此遠播。
再到後來,夏弦和林雪音都是學生會下一屆主席的熱門人選,女主席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一時之間成爲大家議論的話題。當時夏弦正深陷和江瀧哲分手的漩渦之中,一度耽誤學生會的工作,都是林雪音在暗中幫助,後來夏弦成爲內定人選,林雪音也由衷地爲她感到高興,就算外界再傳言兩人因爲主席之位鬧得不和,但是真正的感情只有兩人知道。
最後,夏弦就不是很清楚,她只知道林雪音受她的連累,在學校沒法立足;她只知道林雪音沒有繼續她的歷史專業,而是出了國;她只知道,她虧欠林雪音的,這輩子都沒辦法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