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中，玉真口中咳血，眸中泛起晶瑩之色，有些不敢直視張九陽的目光，神情哀切。
張九陽雖然不願相信，卻也不得不相信。
玉真居然會是叛徒，已經暗中投靠了天尊。
他想不明白爲什麼，卻驀然想起，不久前嶽翎曾經和他說起過，玉真有段時間的態度很不對勁，經常發呆走神。
只可惜當時他忙於準備這場決戰，無暇顧及。
轟隆！
張九陽雷眸一凝，雲層中的雷祖法相手中降魔鞭一打，再次降下一道道劫雷，朝着天尊的頭顱和身子劈去。
而張九陽更是沒有絲毫耽擱，舉劍再度斬去。
天尊實在是深不可測，哪怕被砍了腦袋，也未必就萬無一失，必須要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才能放心。
至於玉真之事，等殺了天尊再去計較。
鏘！
黃金劍氣猶如大日之火，焚山煮海而來，斬向天尊的頭顱和身子。
但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時空再度陷入凝滯，彷彿整個世界都變得靜止，一道道因果之線定住地水風火，也如枷鎖般綁住了張九陽的身子。
原來他用來抗衡倒果爲因的太極圖神通，居然在僵持片刻後轟然破碎了，陰陽二氣散落乾坤。
“這是……”
張九陽心中一震，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緊接着，那浩浩蕩蕩的人道之力，便如退潮般離開了他的身體，那足以抗衡九境的力量，頃刻間便如冰雪消融。
不好，是陣法出了問題！
張九陽立刻意識到了什麼，垂眸向下，果然看到那負責充當陣基的十六位真人，有五人已經倒了下去。
並非是功力耗盡，而是好像中了某種詛咒。
他們神色猙獰，瘋狂撓着身上的皮膚，指甲幾乎都被鮮血染紅。
一根根詭異的紅色毛髮從皮膚下鑽出，讓他們漸漸變成了怪物一般的模樣，瞳孔也變得猩紅。
張九陽瞳孔一凝，那些都是常年隱於深山的前輩，怎麼會中了玉鼎玄功裡的紅毛詛咒？
他一時無法想明白，但隨着那些人變爲紅毛怪物，徹底失去理智地撲向其他人，護國八陣圖也豁然中斷。
雲垂、風揚、地載、天覆四道大陣同時消失。
失去了陣法之力的加持，他的太極圖神通，自然便勝不過天尊的倒果爲因。
手中的劍越發沉重，儘管張九陽已經拼盡全力，八臂同時握劍，甚至不惜用手掌按住鋒利的劍身下壓，哪怕鮮血飛濺也在所不惜。
然而一根根無形的因果之線，如千年蠶絲般纏繞在他的手上、劍上、身上、腳上、臉上……
密密麻麻，越聚越多，越勒越深，就好像一隻被包裹成蠶蛹的獵物。
他舌綻雷音，嘯如火山，普化天尊雷眸相已經被催動了極致，成千上萬道雷霆和天火轟鳴不休，金色的氣血如長江迭浪，錢塘怒潮！
但縱然是號稱不滅的金身，此刻在因果之線的包圍下，也浮現出了一道道裂痕。
張九陽的劍還是停了下來，連一寸都無法再向前斬動。
此刻無人能夠幫他，因爲就連李觀棋和嶽翎等人，也都被定在了凝固的時空中。
唯一還能動的，就是天尊。
他的頭顱悠悠飛起，重新回到了脖頸上，血肉漸漸相連，幾息之間便已看不出傷痕。
也預示着張九陽先前取得的所有戰果都煙消雲散，那好不容易博得的一絲勝機，終究消逝了。嗡！
天尊伸手，張九陽腰間懸掛的紫金葫蘆再次顫動，而後一道流光從其中飛出，落於天尊手中。
那是鬼谷的九節杖，每一節都雕琢着一層宮闕，其中隱隱有仙聖神佛環繞，宛若九層天宮。
天尊那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握住這根九節寶杖，下一刻，每一層宮闕中都亮起仙光，彷彿一座通天仙路，直達凌霄。
九節杖發出輕吟之聲，彷彿在表達自己的歡喜。
天尊持杖前行，彷彿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尊貴氣質，就好像執掌九重仙宮的神王，帶給人一種極爲強烈的壓迫感。
那雙深淵般的眼眸，靜靜俯瞰着如獵物般的張九陽。
“想法不錯，但可惜，你還是太天真了。”
他輕輕勾動手指，張九陽懷中的傳國玉璽也被其強行攝去。
“你永遠都無法贏過我，因爲……”
“你對我一無所知，而我……卻瞭解你的一切。”
天尊上前，看到他怒目而視的眼眸，嘆息道：“我不喜歡這個眼神。”
說罷他手中寶杖輕點。
噗！
隨着一道輕響，張九陽的雙目化爲血洞，眼珠已經被寶杖刺破。
“哦，差點忘了，還有一隻眼睛，這隻眼睛……還挺兇。”
天尊緩緩探出兩根手指。
轟隆！
雷眸中蕩起萬道雷光，卻都無法傷到那白玉般的手指，最終隨着一道痛苦的呻吟，張九陽眉心也多了一個血洞。
他的天眼，被生生挖了出來。
張九陽識海中的觀想圖一陣顫動，雷祖生出怒相，但似乎礙於某種規則，卻又無法出手相助。
“張九陽，麟元七年生人，三奇貴人之命，生後不久被林瞎子帶走，本應成爲五行天鬼之一，然而……”
天尊收起手中的眼珠，淡淡道：“一個來自他界的靈魂附體奪舍，也讓張九陽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聽到這句話，張九陽幾乎連失去眼睛的痛楚都顧不上了，他心中巨震，掀起軒然大波。
“你能溝通和召喚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鬼神，代價是香火，從鍾馗到王靈官，再到呂洞賓，以及現在的雷祖……”
“你的表現非常卓越，先是殺了林瞎子，用他的黃泉令成爲閻羅，而後又分別殺了畫皮主和雙面佛，畫出他們的假身來赴黃泉宴。”
“不得不說，你確實給了我很多意外和驚喜。”
天尊的聲音讓張九陽心中發冷，如墜冰窟。
天尊對他的瞭解，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這個人，到底是誰，又是從什麼時候關注到自己的？
“諸葛七星好算計，他自己打不過，便離開此界，尋找外力來破局。”
“可惜，他最終還是棋差一招。”
“這場六千年的棋局……結束了。”
天尊將寶杖輕輕點在張九陽的心臟處，不知爲何，他的眼中似是閃過一絲複雜。
在剎那的猶豫後，寶杖猛地刺破了張九陽的心臟。
與此同時，因果之線突然收縮，將張九陽的肉身瞬間切割成了血霧和碎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