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聞言，臉上的肥肉微微顫抖，眸光明滅不定，不知在想什麼。
“朕相信，還不算晚，只要先生到時候能夠出手相助，就像曾經那樣——”
對方卻拂袖一揮，直接拒絕道：“貧道當年欠大幹皇室的情已經還了，陛下，你也瞭解我的性格，膽小怕事，更懶得要命，未來大幹輝煌也罷，覆滅也好，都和貧道無關了。”
聽到這番不留情面的拒絕話語，饒是皇帝養氣功夫極佳，此刻也不由面色一沉。
“就算朕許以國師之位，都不能讓觀主心動分毫嗎？”
他不再稱先生，而是觀主。
原來此刻正在和天子在御書房對弈的，便是當今道門公認的第一人，太平觀主。
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和來歷，甚至連他的姓名都不詳，只知其橫空出世，創立了太平觀，鮮少露面，但弟子皆是人中龍鳳。
其中的方圓道長，更是一位六境真人。
自先帝時太平觀主便備受信任，奉爲上賓，先帝駕崩後，新君對其更加倚重，甚至一度想冊封其爲國師。
上一次羅天大醮，太平觀主並沒有參加，但其弟子方圓道長，卻力壓一衆高人，獨佔鰲頭，讓太平觀徹底名震天下。
人們都說方圓道長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但方圓道長卻說，他步入六境前，覺得自己快要趕上師父了，步入六境後，卻發現差距不僅沒有變大，反而更遠了。
“六境前，吾見師尊如井中觀月，六境後，見師尊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方圓道長的這句話，至今還在天下傳誦着，許多人都在猜測，太平觀主到底達到了什麼境界。
而這個答案，皇帝心知肚明。
“當然心動。”
太平觀主笑道：“何止是心動，簡直讓貧道心裡怕得要死，怦怦亂跳，這國師之位，就是個燙手山芋。”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刀。
“狗都不當。”
皇帝臉上一黑，卻不敢發作，只能強忍着怒氣道：“先生不願當，方圓道長可未必這麼想。”
“那是他的事，死了也與貧道無關。”
太平觀主落下最後一子，輕描淡寫地贏了棋局，拍拍衣袖就要離去，準備回到自己的小屋裡睡上一覺。
“你的棋太臭，沒勁。”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皇帝猛地出聲，喊道：“先生，朕不相信，你就一點也不想爲他報仇？”
觀主的身影微微一頓。
“那份卷宗，先生已經看過了，朕不信，你還能睡得安穩？還能躲在小樓不問世事？”
太平觀主緩緩轉身，臉上的玩世不恭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平靜，平靜到讓人有些心慌。
他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打量着皇帝，而後搖頭道：“憑你，還不夠。”
“可如果再加上傳國玉璽呢？”
皇帝心中一喜，知道對方心中有了一絲鬆動，他也終於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傳國玉璽……”
太平觀主眸中泛起一絲波瀾，眼中閃過回憶之色。
“你找到了傳國玉璽？”
“還沒有，但很快就會有，只要先生肯幫朕，到時候，朕也會舉一國之力，來幫先生！”
太平觀主默然良久。
……
“還我命來！！！”
“爹，娘，好疼，孩兒身上好疼呀！”
“好冷，好冷！”
“救救我們，誰來救救我們！！”
在推開那扇大門的瞬間，張九陽眼前豁然一變，彷彿來到了無間地獄中，看到了無數亡魂的慘狀。
那是一座座山，山上有着一個個囚籠般的小洞，每個洞中都擠着許多亡魂。
他們有的身上燃着烈火，從頭到腳沒有一處好皮膚，有的則是渾身冒着寒氣，凍得面色紫僵，還有溺死的、被砸死的、吊死的……
張九陽的面色都爲之一變。
他也算降妖除魔無數，遭遇過許多詭異之事，可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可怕的怨氣。
此地怨念之重，幾乎形成了一個扭曲的天地，演化出無間煉獄，萬鬼哭嚎的異象。
張九陽掐指一算，此地竟然曾有數以百萬計的冤魂聚集過，才留下了如此駭人的怨氣。
難怪要引皇宮龍氣鎮壓。
一隻只鬼手向他伸來，似乎想將他也拖入無間煉獄，但張九陽知道這些只是幻象，他眸中天遁劍意一閃，慧劍當空，直接將一座座鬼山斬落。
眼前一花，那些駭人的景象紛紛消失不見，這裡只是一座普通的宮殿，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正中央處的那座水晶棺槨。
張九陽沒有顧得上那口詭異的水晶棺槨，而是口中一叱，似風雷齊鳴，震得四周牆壁隆隆作響。
阿梨和邵雲同時醒轉過來。
阿梨還好，她本就是鬼物，只是在獲得了《哪吒鬧海圖》後，魂體開始越發凝實，好似陰神，對這些怨念的衝擊有着較強的抗性。
但邵雲卻差點精神錯亂，臉上滾燙如火，殺意入腦，幾乎要走火入魔。
“師父，對不起，我給您丟臉了。”
邵雲垂下頭，面露羞愧。
張九陽微微一笑，摸着他的腦袋道：“這裡的怨氣太重，比冷宮中還要強上無數倍，就算是五境之人也未必能擋住。”
頓了頓，他又寬慰道：“你有二郎真君斬妖圖在手，只需勤加修行，當徹底洞開天眼之時，這些怨氣自然就奈何你不得。”
邵雲用力點點頭，眼中再次充滿了鬥志。
張九陽笑了笑，只要徒弟勤加修煉，他這個當師父的就能偷懶了，也不知道等邵雲洞開天眼時，自己的天眼又會發生什麼蛻變？
“九哥，這棺材可真漂亮！”
阿梨走上前，望着那座水晶棺材，眼睛亮閃閃的。
“咦？棺材裡的姐姐好美呀！”
透過水晶棺材的蓋子，她看到裡面躺着一位宛如玉雕般的絕色美人，穿着一襲華美飄逸的古煙紋碧霞羅衣，五官精緻得彷彿畫中的仕女，面色紅潤，似是睡着了一般。
阿梨伸出手想碰一碰水晶棺材，卻被張九陽拉住了。
“長生……”
他望着棺材側面篆刻的那兩個古字，心中不由一震。
長生棺，乃是趕屍一脈用來培養殭屍的無上至寶！
“如果我是你們，在認出了這口棺材後，就一定會趕緊躲得遠遠的，再也不回頭。”
就在這時，一道女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嫵媚中透着一絲慵懶。
她抱着一隻受傷的紅狐狸，眼波盈盈，笑靨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