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12通電話都是來自同一個人。更要命的是，打電話的這個人還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迴避的。
平復好情緒，稍稍定了定神之後，陸晉陽還是‘極不情願’地回撥了電話。在電話接通之後，他很自然地把手機一到了距離耳朵足有半米遠的地方。
身爲律師的敏銳直覺永遠不會出錯，一小時打12通電話，肯定沒好事。
果不其然，電話那端很快就響起一個算不上年輕卻格外亢奮的聲音，“你又跑到哪裡去了，打了那麼多次電話都沒人接。”
“我還能去哪裡，當然是在庭上，不方便接電話。不是說好這個週末去看您的麼，就這兩天都等不了？”年過七十的外婆是個標準的老小孩，面對老人家的想到一出是一出，陸晉陽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現在在惠濟醫院，限你半小時內趕到，否則後果自負！”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吩咐道。
陸晉陽的神經很快就被醫院二字刺激得倏地繃緊，“您在醫院？出什麼事了？”
“放心，還沒等到你娶媳婦，閻王爺也不會來招我。至於出了什麼事，你自己過來看看不就知道了。”雖然隔着電話也能感覺到老太太的語氣難掩急切，但卻能依稀從這急切之中察覺出幾分竊喜的意味。
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急招，陸晉陽不敢怠慢，雖然路況不給力，他還是在老太太規定的時間內趕到了惠濟醫院。
到了醫院一打聽，很快就查出了老太太住的病房，是在骨外科，估摸着應該是摔傷什麼的。聯想到老太太剛纔講電話的精氣神，狀況應該不會太糟，想到這一點，陸晉陽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事實上，老太太的狀況比他想象中更好，透過病房門口的探視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老太太正眉飛色舞地講故事，精神好不說，從頭到尾也沒看到明顯的包紮。這麼看來，住院觀察只是爲了保險起見。畢竟，老太太已經是七十有三的年紀。
不過，站在老太太面前聽故事的人似乎興趣不濃，“看您的樣子應該沒什麼大礙，我真的該走了。”
聽這急切的語氣，應該是有要事趕着去辦，而不僅僅只是找藉口溜之大吉。
“再等一會兒，他馬上就到了。”老太太的話音纔剛落下，叩叩叩的敲門聲便傳到了她的耳朵裡。即便不擡頭確認，她也知道是誰站在門外，“看看，說曹操曹操就到。”
陸晉陽何其聰明，把外婆剛纔說的那句話回味一番之後，很快就悟出重點，敢情老太太火急火燎地催着他趕緊過來就是爲了讓他和這小姑娘見一面？
“快過來，替我好好感謝一下我的救命恩人。”老太太此言一出，也算證實了陸晉陽的猜測。
陸晉陽還沒來得及開口，站在老太太面前的小姑娘便一臉尷尬地把話接了下來，“您這話說得太嚴重了，我也沒做……”
“你可別跟我客氣，今兒要不是有你，我這把老骨頭恐怕就保不住了。”想起幾個小時前發生的驚險一幕，老太太還是有些心有餘悸。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會毫不猶豫地用救命恩人一詞來形容這個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
“那可真是要好好謝謝她。”坐在病牀上的外婆看上去一點傷也沒有，倒是這小姑娘手腕和額頭上都有做包紮，這麼看着，更應該住院觀察的人應該是她纔是，救命恩人這頂大帽子她也擔得起。
見外孫臉色沒有顯露出明顯的不悅，老太太越發熱情高漲，忙拉着二人做介紹。
可惜的是，她的熱情還是沒能敵得過小姑娘想離開的急切，“既然您的家人已經來了，也不用我再留下陪您。我還要趕去參加一場面試，先告辭了。您好好休息，再見。”
“真有要緊事要去辦啊，”老太太一臉惋惜，趕緊把外孫拉到身前，“小唯趕時間，你去送送她。”
好不容易把人招來了，怎麼也得把這條線搭上纔算讓他‘不枉此行’。
老太太的‘司馬昭之心’陸晉陽已經完全瞭解，但當着她老人家的面，他也不好直接拆穿，“她是您的大恩人，應該的。”
面對祖孫二人的熱情好意，蘇唯念卻沒有做出同樣熱情的迴應，“不用麻煩了，我要去的地方離這裡不遠，坐車也很方便。”
蘇唯念一邊客氣地婉拒，一邊拿了沙發上的包包準備離開，這一次，連再見都懶得說了。
老太太也看出來了，小姑娘是真有事要去辦，也沒再強求。只是，目的還沒達成，依着她老人家的執拗性子，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小姑娘對我可是大恩，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也給不了她什麼回報，我可是全都指望你了。”
陸晉陽無奈地扶額，“您欠下的恩情，要我去還？”而且還的方式還那麼不正常，這個燙手山芋要他怎麼接？
“我就生了你媽媽一個，你媽媽就生了你一個，你不去誰去？”老太太言之鑿鑿地反駁。
而這個鐵一般的事實也讓一向巧言善辯的陸大律師也沒了脾氣。
陸晉陽追出去的時候蘇唯念還在等電梯，雖然很趕時間，但現在所在的樓層是七樓，走樓梯還是有點不現實。
“謝謝你救了我外婆一命，這是我的名片，有任何需要幫忙的都可以直接找我。”陸大律師從來都是被人求着辦事，極少有主動派發名片的時候，對蘇唯念，他可是破了大例。
蘇唯念本來還想說不用，但人家特意追出來，直接拒絕好像有點矯情，想了想，她還是伸手接下，半真半假地開了句玩笑，“也許你只是客氣，不過……我可是會當真的哦。”
“我外婆一定會很高興你這麼想。”雖然聽出了幾分玩笑的意味，陸晉陽卻沒有陪着她一起說笑。
敏銳的直覺告訴他，這小姑娘將來一定會有找他幫忙的時候。
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天遠比他預想的快得多。
掐指一算，距離他們倆在醫院道別纔過去了不到五個小時，小姑娘這麼快就想找他兌現報恩承諾了？
“您好，是陸先生嗎？”電話那端的聲音聽起來帶了不好意思的尷尬，又透着幾分走投無路的無奈，問出的這個問題也相當沒有營養。照着名片上寫的號碼一個數字不差地撥通了電話，那一聲簡單的‘喂’已經足以表明他就是幾個小時前在醫院有過短暫交流的那一位。現在突然問一句‘是陸先生嗎’不會顯得有點多此一舉？
“如果你沒撥錯號碼的話，是。”雖然巧言善辯，但陸大律師從來就不是幽默詼諧的人，從他嘴裡聽到如此‘不正經’的話實屬難得。
“咳咳……”電話那端傳來兩聲尷尬的輕咳，半晌才悠悠地開口道，“那個……你下午在醫院說的話還算數吧？”
唔，當時他只說‘我外婆一定很高興你這麼想’，誰知道他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當然。”雖然這個尋求肯定的語氣聽上去很弱，但還是讓不喜歡被質疑的陸大律師略有些不爽。
好吧，既然他回答得如此乾脆，也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你現在有空……”
“直接說重點。”看來，蘇家小姐的乾脆和陸大律師的標準還有不小的差距。
蘇唯念似乎也有點被刺激道，下意識地擡高了聲音，“我在藍月光酒吧，有點小麻煩想請你幫忙解決一下。”
唔，這纔像樣嘛，‘恩主’就得有點‘恩主’範兒。真要放開了膽，什麼‘請’啊、‘幫忙’什麼的，都可以直接忽略！
“我半小時後到。”見識了吧，這才叫乾脆！
蘇唯念顯然有點被這樣的乾脆嚇到，神智遲遲沒有回到身體裡，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坦白說，打這通電話之前，蘇唯念心裡真的一點底也沒有。畢竟他們倆並不是很熟，就算有所謂的‘救命之恩’聯繫着，她也不敢確定那位陸先生真的有把報恩的事放在心上。
這會兒電話都已經掛了，她還是感覺不到真實。
她還沒說叫他過來要幫什麼忙呢，他怎麼就乾脆利落地答應了？難道，他就不擔心她口中所說的‘小麻煩’會讓他爲難麼？
蘇家小姐還處在恍惚之中尚未完全回神，在吧檯角落裡等了又一個五分鐘的夏君凡同學已經沒了耐心，“蘇唯念，人呢？”
大學四年，蘇唯念交過什麼朋友沒人比夏君凡更清楚，這丫頭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而且還比他有才、比他有錢、比他帥，打死也不信！
“已經在路上，馬上就到了。”因爲有陸晉陽的乾脆，再面對夏君凡時，蘇唯念明顯比剛纔更多了幾分底氣，“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如果我……我男朋友真的比你好，你就得乖乖放棄，以後不準再來糾纏。”
“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會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到目前爲止，夏君凡同學還是非常相信自己的感覺。
陸晉陽的住處距離藍月光酒吧並不遠，說好的半小時後到，實際上卻只讓蘇唯念等了二十分鐘。
從家裡的出來的陸晉陽已經換上了一身便服，但即便穿的不是正裝，也依然難掩與生俱來的冷冽氣質。
蘇唯念本來還打算先把陸晉陽拉到一邊，將找他來的目的詳細道出。卻不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竟被夏君凡佔了先，“就是他？”
聽這語氣，明顯也有點被嚇到。如果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蘇唯唸的男朋友，應該能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蘇唯念弱弱地點了點頭，鼓起十二分地勇氣走到陸晉陽面前，很是小家子氣的扯了扯他的衣角，“跟我來一下，這裡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有必要讓你知道。”
“不用說了，輸給他，沒什麼好遺憾的。”夏君凡一臉淡然地說出‘輸’這個字，相信心思敏銳如陸晉陽應該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陸晉陽來了之後還一句話也沒說就讓追了自己近四年的愛慕者心服口服地退出，蘇唯念還有點消化不了這個事實，“這麼說，你以後不會再……”
不過，她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被陸晉陽不溫不火地打斷，“你的追求者？”
蘇唯念驀地愣住，不敢承認也不敢否認，半晌才吶吶地低語道，“是同學。”
“只是同學這麼簡單？”毫無預兆地，陸晉陽已經逼近到了距離蘇唯念只有不到一尺遠的地方，瞧他微蹙眉頭的嚴肅表情，心情似乎不怎麼好。
蘇唯念同學顯然有點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大氣場震懾住，大腦幾乎一片空白。
最後還是夏君凡淡定地把話接了過來，“以前可能是，但現在已經不是了。”
這番話顯然是接着追求者的話題說的。
“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自覺。”陸大律師微蹙的眉頭已經漸漸鬆開，語氣也明顯柔和了許多，“你們倆要是沒別的事要談，我是不是可以帶她走了？”
身爲女主角的蘇唯念同學還在努力尋找自己的角色定位，下一秒，她瘦弱的肩膀上已經搭上了一隻溫暖寬厚的大手，“真是沒想到，我們家念念行情這麼好，居然有個這麼英俊帥氣的追求者。”
噗……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家念念這話又從何說起？
他以爲自己是誰啊，念念這個小名可是隻有家人才能叫的好吧！
這一點夏君凡自然也是知道的，“你已經把他當成家人了？居然允許他叫你念念？”
可憐他對她呵護備至近四年也沒沒得到這個榮幸。
蘇唯唸完全在狀況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一心只想着趕緊拉着陸晉陽離開這裡，“我跟他已經談完，可以走了。”
光榮完成任務的陸大律師也覺得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可在場的另一個人卻不這麼想，“等一下，我還有點事想和你男朋友談一談。”
蘇唯念生怕夜長夢多，趕緊攔在陸晉陽面前，“不是都已經說清楚了嗎，還有什麼好談的？”
嬌小的蘇唯念想要完全擋住身材高大的陸晉陽顯然不可能，“你跟他是說清楚了，但我跟他還沒有。”
他是這麼想的，既然已經來了，索性好人做到底，幫恩人把這個麻煩徹底了結。
蘇唯念同學好不容易找到一點真實感，聽他這麼一說，又愣了。
“去外面等我。”陸晉陽一邊推着‘女朋友’往外走，一邊向bartender要了一杯檸檬水。
看樣子，他說要跟自己‘女朋友’的追求者談一談是真的。
蘇唯念很是擔心，一步三回頭，已經走到了門口還在不停回望。遺憾的是，坐在吧檯邊上的兩個男人在談什麼，她根本無從得知。
“我要去英國留學，下週就走。”夏君凡同學的乾脆標準和陸大律師似乎很合拍。
“趁着年輕多出去見見世面，不錯。”陸晉陽給出的迴應頗爲應酬式。
“小唯是個好女孩，經常頭腦發熱犯傻，你得多費心照顧她、保護她。”呃，這算什麼？怎麼有種交代‘後事’的感覺。
“她有多好、有多需要疼愛，我比你更清楚。”要說臨場發揮的本事，陸大律師比起他家老大驍爺可是絲毫不遜色，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夏君凡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嘴脣囁嚅了兩下，最後還是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兩個男人之間的簡短談話已經接近尾聲，陸晉陽此行的目的已經圓滿完成，但夏君凡還有心願未了，“小唯今天沒能趕上面試，錯過了在明博律師事務所實習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她救了一位老太太，又送老太太去醫院，所以耽擱了。”來了這麼半天，陸晉陽總算說了一句真話。
“那你也應該知道她很需要這次機會，如果可以，希望你能……”
“謝謝你的提醒，她是我女朋友，我知道她需要什麼，也知道怎樣給她她想要的。”律師事務所是吧，報恩的機會又來了。
蘇唯念再次回望的時候吧檯邊上只剩陸晉陽一個人在，而且，在她回望的一瞬間，正好和他來了個四目相對。他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會是……在等她折返回去吧？
唔，突然把他拉來，在沒有劇本的情況下讓他幫忙演了這一場好戲，確實應該跟他好好解釋一下。
“剛纔……真的很謝謝你。”略有些生硬的開場白，但卻是蘇唯念此刻最想說的話。
“這小子不錯，爲什麼對他沒興趣？”陸大律師依然不改直接本色。
“我和他……身份差距太懸殊，而且，我一直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昨天，他母親來找過我，跟我說了打算送他出國留學的事，可是他……”
“行，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從這裡回我家坐車很方……”蘇唯念又想故技重施，可惜，陸大律師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
“能有坐我的專車方便？”
a
－－－－－－題外話－－－－－－
說好的小短篇來了，抱歉讓大家久等，停了一個多月，還在找感覺，番外隔日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