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雪宸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麼，顧馨雅便識趣地打算先離開，“我只是來看看爸爸，這就走了。”
“出什麼事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顧雪宸原本以爲受了打擊和刺激的顧馨雅一定大崩潰到做出一些更瘋狂的舉動，若真如此，她也不會覺得特別訝異。可事情的發展和她想象中卻大不一樣，即便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
“沒事，只是最近在家裡悶了太久，精神不太好。”顧馨雅顯然也沒想到從來沒當她是妹妹的姐姐居然會主動關心她，但對現在的她來說，這樣的關心只會讓她更後悔、更愧疚。
顧雪宸從來沒當她是妹妹，她自己也要負很大一部分責任，打小她就嫉妒這個比自己聰明、能幹、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姐姐，也使過一些幼稚的小招數試圖讓這個無所不能的姐姐摔一跤，最後都是無功而返。真正的爆發還是在宋易銘出現以後，曾經，她已經自己終於成功，贏了姐姐一次。
殘酷的事實卻再次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別說贏，她就連和顧雪宸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競爭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從顧馨雅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顧雪宸索性直接從老爸那裡下手，“爸，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淮遠正在默默嘆氣，沒想好該如何開口，站在門口的顧馨雅卻突然激動地喊了一句，“沒什麼好說的，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活該！”
等在場的其他人緩過神來，顧馨雅已經飛快地奪門而出。
還是父親更瞭解女兒，顧淮遠很快就做出反應，“趕緊跟過去看看，她的情緒很不穩定，我怕她會做傻事。”
顧雪宸也沒多問，趕緊追了出去。可惜，等她追到電梯前時，電梯門已經關閉。但讓人意外的是，電梯的箭頭竟然是處於上行狀態。
如果要回家，應該下行到一樓纔是，爲什麼會繼續往上？難不成是因爲精神太過恍惚，不小心按錯了鍵？
顧雪宸還在納悶，跟在她身後的容成驍已經飛快做出了反應，“這裡距離頂樓只有兩層，走樓梯上去。”
無論是不小心按錯鍵，還是真的想去頂樓做傻事，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趕緊上頂樓看個究竟。
顧馨雅畢竟先離開，而且是乘坐電梯而上。等到顧雪宸和容成驍爬樓梯到了頂樓時，她已經站在了最靠近醫院紅十字標誌的欄杆旁。欄杆只有不到一米高，對一個身高超過160公分的成年人來說，想要翻過這道欄杆，根本不是什麼難事。
“顧馨雅，趕快回來！”看到披散着長髮的顧馨雅絕望地站在夜風中，顧雪宸也有點被嚇到，喊話的生硬明顯有些打顫。
雖然沒想到顧雪宸和容成驍會追上來，但顧馨雅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默默地盯着不遠處的兩人看了許久低低地開口道，“現在的我，真不知道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說什麼蠢話，爸爸明天就要做手術，你就這樣不負責任的跳下去，是不是想把爸爸活活氣死？”顧雪宸生來沒有勸導和安慰的人細胞，即便面對如此危急的時刻，她也只會用直來直去的方式解決。
“爸爸還有你，從小到大，他都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你身上，有我沒我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姐姐你不是一直很討厭我嗎，如果我真的跳下去，你應該覺得高興纔對。”嘴角含着笑，眼角卻滑下兩滴淚。可見，顧馨雅此刻的心情是極度矛盾和混亂的。
“是不是宋易銘對你做了什麼？”顧馨雅已經理智全失，按常理出牌只怕解決不了問題，沉思片刻之後，顧雪宸還是決定直接引出關鍵人物。
突然聽到宋易銘的名字，顧馨雅的情緒終於從絕望走向了崩潰，“姐姐你一直看不起他、說他是個人渣是對的！不，他根本連人渣都不配！從頭到尾，他看中的只是顧家能給他帶來的名利和財富，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我，都沒有投入過真感情。”
“既然你已經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爲什麼還要爲這種人渣都不如的敗類做傻事？你縱身一躍，是可以得到解脫，可是你有沒有想過身體纔剛有點好轉的爸爸能不能受到了這個打擊？爲這樣的人作踐自己、傷害真正關心你的人，值得嗎？”已經把顧馨雅逼到了崩潰的邊緣，顧雪宸依然沒有要放軟語氣的打算。如果容成驍說的置之死地而後生對顧馨雅有用，就必須將強勢進行到底。
跟着一起來的容成驍本來已經想好了對策，但看到顧雪宸從容不迫的反應之後，他很快就意識到，這裡已經沒他什麼事，應付這樣的局面，她一個人足矣。
“爸爸有你就夠了。”看顧馨雅一臉呆滯的表情，似乎還沒完全轉過彎來。
“公司的事我可以一個人撐着，可是爸爸做完手術之後的恢復期還需要有時刻陪伴照顧，你既然姓顧，就有責任陪在她身邊盡孝。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給我乖乖下來，徹底忘掉宋易銘、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重新做人！”顧雪宸一邊喊話，一邊試着向顧馨雅站的位置靠近了一些。一旦顧馨雅的警惕稍有鬆動，她就會衝過去。
“你能忘得了我曾經對你做過的那些蠢事嗎？”顧馨雅之所以會如此悔恨絕望，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不知道如何面對顧雪宸。無論她心裡有多少不甘和抱怨，都掩蓋不了曾經對姐姐動過邪惡心思的事實。若是一輩子都帶着良心不安活着，只怕永遠都不會得到解脫。
“你乾的那些蠢事根本沒有傷到我，我纔不會像你一樣，死心眼地把這些讓自己不開心的事記在心裡。”說話間，顧雪宸已經走到了距離顧馨雅只有三米遠的地方。現在，她只需要一個機會。
不知道是突然被點醒，還是在努力回憶自己到底做了多少蠢事，顧馨雅的神智終於有了片刻的放空。
機會終於到來，顧雪宸果斷衝上前，眼疾手快地把顧馨雅拽了下來，但因爲突然被拉拽，加上慣性，顧馨雅突然失去重心，兩個人都摔倒在地。
人是拉下來了，但顧雪宸卻倒黴地負了傷，雖然只是手肘部位擦破了一點皮，但不停滲出的鮮血還是顧馨雅嚇了一大跳。這一嚇，意識也明顯清醒了不少，“沒事吧？”
顧雪宸還沒來得及做出迴應，飛快趕過來的容成驍已經把她抱在了懷裡，“別亂動，趕緊下去做個檢查。”只是皮外傷還好，要是傷到骨頭可就糟了。
身體是自己的，到底傷得嚴不嚴重，顧雪宸心裡最清楚，“別這麼緊張，只是小小的擦傷而已。”
容成驍還是不信，端着她的手和腳仔仔細細瞧了一番纔拿手帕幫她把傷處大概包紮一下。
“爸爸還在住院，你居然在他住院的病房頂樓幹這種蠢事，到底有沒有腦子？”雖然有驚無險，沒出什麼大事，容成驍還是覺得非常有必要給顧馨雅一些嚴厲的教訓。
如果說剛纔只有五分清醒，被容成驍這麼一罵之後，顧馨雅的意識總算徹底恢復了正常，“先帶姐姐下去處理傷口，流了那麼血，得……”
“你還有臉叫她姐姐？”容成驍一向愛記仇，顧馨雅之前乾的那些蠢事畢竟沒有讓顧雪宸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他可以不計較。可剛纔，這個不長腦子的蠢女人居然害他女人受傷，他的火氣也噌地竄了上來。
“你少說兩句，爸爸還在等着，趕緊帶她下去要緊。”關鍵時刻顧雪宸還是不改女王本色，雖然知道容成驍是有心護着她，卻還是就着當前的情勢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
“我……我已經沒事了，你們先去處理傷口，我會自己下去跟爸爸解釋。”說完，不等顧雪宸和容成驍做出迴應，顧馨雅便飛快地朝着下樓的方向跑了過去。
老天爺，她剛纔都幹了些什麼？居然想到放棄自己的生命，誠然，今天的打擊確實讓她悔恨交加、徹底絕望，但因爲受這點打擊就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實在太愚蠢。
顧馨雅的背影已經徹底消失，容成驍卻不急着帶顧雪宸下樓，“你剛纔突然跑過去拉她一把，算是原諒她了？”
“說不上原諒不原諒，無論她之前怎麼對我，我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算是看在爸爸的面子上，也不能眼睜睜看着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傻事。”雖然最終有驚無險，顧雪宸的情緒還是有點亂，難得乖巧地主動靠在了他肩上，“看看，我的手心到現在還在冒汗。”
雖然沒有緊張到手心冒汗的程度，容成驍的心情也比她平靜不了多少，“傻瓜，顧馨雅只是一時衝動，量她也沒有放棄生命的勇氣。以後再遇到這種危急的情況，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衝鋒陷陣的機會留給我就好。”
“這種事，你還盼着有以後？”即便只是假設之詞，聽在顧雪宸耳朵裡也格外刺耳。
容成驍自知失言，也不敢詭辯，二話不說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喂，我傷的是手腕，可以自己走的，你抱我幹什麼？”這人，每次都是想到一出是一出，饒是心思敏銳如她，也跟不上他的思維節奏。
容成驍根本不顧她的掙扎扭到，抱着她大步向前，“讓你放鬆一點不好麼？剛纔，你一定也嚇壞了吧？”
被他點破心事，顧雪宸也懶得辯解。索性將頭靠在他肩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下樓檢查過之後，醫生確認只是擦破了皮，做一些簡單的消毒和包紮即可。
臨走，容成驍突然轉過頭問醫生，“既然是外傷，是不是要儘量避免接觸到水？”
“那是自然，在傷口結痂之前，要儘量注意，避免感染。”這些都是基本常識，醫生纔沒有特別叮囑，既然傷者家屬主動問起，他還是會詳盡告知。
這點常識是個正常人都懂，容成驍之所以多此一問，顯然是別有用心。
倆人回到顧淮遠的病房時顧馨雅已經離開。
不過，她並沒有離開醫院，而是去買一些洗漱用具，打算今晚在病房陪夜。
對此，顧淮遠還是有些詫異，“你是怎麼開導她的？”
“沒什麼好開導的，只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她，爲宋易銘這種人作踐自己不值得。”顧雪宸當然不會跟老爸說剛纔在頂樓發生的驚險一幕。
顧淮遠也沒再深究，悠悠地嘆了口氣，半晌纔開口道，“馨雅打小就沒什麼主心骨，容易受人煽動教唆，也聽不得好聽的話，讓她受點教訓也好。”
見老爸面露疲態，顧雪宸趕緊把話題繞開，“最近這段時間公司的事很多，我恐怕不能每天都來醫院，還得指望着她多照顧。”
“做完手術只等恢復，順利的話應該不會在醫院呆太久，你別太惦記。公司的事也不要太拼命，該休息還是得休息，也要多抽點時間陪成驍。”顧淮遠對自家女婿真是沒話說，什麼時候都不會忘了他。
顧雪宸隨口接道，“他要回g市處理公務，用不着我陪。”
“不是回，是去！”咳咳，用不着這麼摳字眼吧。
“g市的公司也丟不開，可不能顧此失彼。”幾十億的資金往一個項目上投可不是開玩笑的，雖然對女婿充滿信心，但該有的提醒一句也不能少。
“您放心，新辰那邊有言桀幫忙看着，出不了大事，我這次過去主要是參加例行的季度末股東會議。”在岳父大人面前，容成驍永遠都是這副謙卑有禮的乖女婿表情。
雖然知道他在爸爸面前的乖不是裝出來的，回去的路上，顧雪宸還是忍不住笑他兩句，“爸爸早就被你徹底收服了，在他面前不用這麼拘謹。”
容成驍哭笑不得地反駁道，“這不叫拘謹，只是必要的禮貌和尊重。”
“拘謹也好，禮貌尊重也罷，爸爸就是吃這一套。”唉，這一點可是自己怎麼也學不來的。
某人故意賣乖道，“怎麼，嫉妒了？”
“是啊，嫉妒死了！明明我纔是他親生的好吧，可是他對你比對我還好。”類似的話顧雪宸已經是第二次說，可見對這事有多在乎。
“所以還是生女兒好，兒子娶了老婆都是老婆最大，女兒卻能給家裡帶回一個好女婿。”某人的聯想力實在了得，這也能被他繞出來。
遺憾的是，他親愛的老婆大人對這個話題似乎沒什麼興趣，“誰要跟你討論這個話題！”
“你得爲我考慮一下，雖然看着不顯老，但年紀確實不小，總不能讓我等到快四十歲才讓我當爸爸不是。”有了小孩之後就意味着她的愛要分一半出去，儘管如此，容成驍還是對這一天的到來非常期待。
“這麼想當爸爸，早幹嘛去了！”居然把年紀大搬出來說事，是想威脅她還是怎麼滴。不是才三十三歲麼，再等兩年也不過三十五，這個年紀當爸爸的人很多好吧。
容成驍很自然地順着接道，“忙着找你啊。要找到對的那個人，纔會想和她生孩子，不是嗎？”
每次都是這樣，說甜言蜜語之前都沒個鋪墊，雖然聽在心裡很高興，但還是有點被他輕描淡寫、自自然然的語氣嚇到，“這話是臨時想出來的，還是已經在心裡悶了很久？”
“張嘴就來。”這個回答可真夠含蓄，而且語帶雙關，怎麼理解都沒錯。
他說得認真，顧雪宸也聽得暖心，“不是我不想給你生，是……現在還沒空啊。”再怎麼着急，也要等招標拿下來再考慮吧。再說了，他們只是有了夫妻之實，既沒舉行真正的婚禮，婚姻關係也不受法律保護，就算有了也是未婚先孕，依着顧雪宸的古板性格，肯定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哦，你的意思是，等忙過這一陣就可以考慮了？”聽這急切又興奮的語氣，到底是有多想當爸爸。
“至少要等競標成功之後才能考慮。”顧雪宸敷衍着回了一句，無來由地突然拉着他往外跑，“要下雨了，別磨磨蹭蹭的。”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只怕沒完，還是趕緊繞開爲妙。
容成驍也沒再多問，乖乖地被她拽着跑，而心裡已經開始計算時間。領證只是小事，這次去g市把重要證件拿過來，隨時可以去登記；真正婚禮可能需要一些時間準備，但只要早做計劃，也不用擔心倉促之下考慮不夠周到。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最大問題還是至關重要的招標，只有過了這一關，纔算‘萬事大吉’。
要命的是，這件事恰好是他控制不了的，他就算再心急，也不能天天催着秦越和他的下屬們日以繼夜地奮戰吧！
罷了，能從她嘴裡聽到這句話已經是不小的進步。只要有希望，也不怕久等。人和心都被他‘拐’了去，粉雕玉琢的乖女兒遲早會有的。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