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晚安並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不解的看了她好久，那好像能洞察一切的眼神，一直看得涼落心虛不已。
畢竟，晚安很瞭解她，因爲兩個人有很相似的經歷。
過了好一會兒，鬱晚安才輕聲問道：“涼落，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
“這個孩子，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鬱晚安壓低了聲音，“我就知道這件事不簡單，你又一直瞞着不肯說……但願，你不要吃虧了纔好。”
涼落鼻尖有些發澀：“不會的，晚安，我只會越來越好。”
“你只管放心吧，我是你孩子的乾媽，我絕對不會讓他受欺負了去。再說了，他可是席靳南的兒子，有幾個人敢欺負他？”
“我也是想太多了……”涼落勉強的笑了笑，“你就當，孕婦的情緒都不穩定吧。”
鬱晚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啊……”
喬慕宸和席靳南站在遠處，看着兩個女人竊竊私語，都不約而同的皺着眉頭，
“你覺得……她們兩個在說什麼？”喬慕宸摸了摸下巴，“能猜得到嗎？”
席靳南言簡意賅的回答：“孩子。”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淡然的望着涼落。
鬱晚安的手剛剛摸了一下涼落的肚子，這個動作容易被喬慕宸忽略，卻被他牢牢的看在眼裡。
因爲，他很想很想這樣做，可是機會不多。
涼落討厭他的任何觸碰，除非……他用強的。
喬慕宸輕笑了一聲，忽然擡腳往外走去。
鬱晚安正要坐下，眼角餘光卻突然瞥見走過來一個人。
她當時就懵了一下，直到喬慕宸越走越近，她纔回過神來，連忙拉了拉涼落的衣袖。
“涼落，這……這這，他怎麼會在這裡？！”
涼落也才反應過來：“他一直都在，我……我剛剛一下子忘記告訴你了。”
鬱晚安不可思議的問道：“你說什麼？一直都在？”
“是……都在這裡待了一下午了。”
鬱晚安一下子就慌了，不知道是要坐還是站，也不知道是要走，還是要留下。
她一直都在儘量避免跟喬慕宸獨處。
尤其，是在那一次，席靳南帶着涼落出席聚會的那一次，喬慕宸在女洗手間裡，跟她說的那一番話。
他成全她和高奕源。
於是那次之後，緊接着，他和鬱晚柔的婚期，就完完全全的確定下來了。
喬慕宸越走越近，他能看出來，鬱晚安十分抗拒他的靠近，而且有些緊張。看到她這樣，他心底隱隱覺得有些高興。
他儘量自然的打着招呼：“好巧啊，鬱晚安，沒想到今天在這裡遇見了。”
鬱晚安瞥了他一眼，又極快的收回目光：“姐夫好。”
涼落默默的看了兩個人一眼，覺得自己好像有些多餘。
喬慕宸笑了笑。
他記得，席靳南問他，爲什麼要來家裡，爲什麼要特意在這裡等鬱晚安，而且還不確定她會不會來。
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他就是想看見她，哪怕就一眼，那也覺得很滿足了。
可是，他不想在鬱家，在鬱家的話，遠遠沒有在這裡自在輕鬆。
所以他到這裡來了，玩笑似的和席靳南打了個賭，結果贏了。
喬慕宸極其自然的在沙發上坐下：“你和高奕源，在北海道玩得還開心嗎？”
“很開心。”
“開心就好。”
鬱晚安沉默了一下，忽然說道：“我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但是喬慕宸，我……我出去玩這一個多月，其實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
喬慕宸忽然咧嘴笑了，笑得特別特別的開心，涼落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喬慕宸的笑容太耀眼了。
“鬱晚安啊鬱晚安……”他一個字一個字的喊着她的名字，“我有說過，和我有關係嗎？”
涼落第一次看到鬱晚安無言以對的樣子。
她還沒反應過來，只看見鬱晚安“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順手拿起自己的包：“涼落，我先走了。”
說完，鬱晚安就匆匆的走了，腳步飛快，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涼落還沒反應過來，喬慕宸已經笑得格外放肆而張揚了，而且笑聲毫不掩飾。
誰也不知道喬慕宸這麼開心是爲了什麼，難道僅僅是因爲他剛纔的那一句話把鬱晚安給噎着了嗎？
鬱晚安快要走出別墅的時候，清楚的聽到了喬慕宸的笑聲在身後響起，響徹整棟別墅。
她急得不停的跺腳。
早知道，她就不說那句話了。
涼落還一臉茫然，處在懵懂當中，席靳南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站在她身前，卻是看着喬慕宸：“還笑？再笑的話，人都要走了。”
喬慕宸這才站起身來，轉身追了出去。
席靳南低頭看了她一眼，敲了敲她的額頭：“傻了？”
涼落張了張嘴：“這……”
“人家都說，一孕傻三年，我當初還不相信，現在看來……”席靳南微微嘆了一口氣，“是真的。”
“這到底……”涼落擡頭對上他的目光，“喬慕宸是不是來家裡，守株待兔的？”
席靳南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呢？”
“他想怎麼樣？一邊和鬱晚柔要結婚了，一邊還抓着晚安不放？”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放手？”
涼落頓了一下，忽然冷笑了一聲：“是，你當然會替喬慕宸說話了。畢竟你也比他好不到哪裡去。”
席靳南無奈了：“怎麼好好的，你又扯到我身上來了？”
他現在不能和她爭，也不能和她吵，更加不能和她急眼，只好心平氣和的和她說話，聲音都不敢揚高。
所以席靳南的語氣裡，滿是對涼落的無可奈何。
涼落也不理他，自言自語道：“你和他是一路人，當然了。”
席靳南在她身邊坐下，涼落明顯的感覺到身邊的沙發微微陷下去了一點，可是她依然沒有看他。
“有些東西，你是不必要看表面的，因爲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都不清楚。”
涼落笑了笑：“那你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低聲回答：“我愛你。”
這三個字一說出來，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傭人端來牛奶，輕輕的放在她面前。
席靳南是一個從不輕易把“愛”說出口的人，可是他覺得，他這段時間對涼落說的這句話，比他這輩子說的都要多。
涼落沒有回答他，低頭喝了一口牛奶。這是營養師說的，每天晚上睡前一杯牛奶，對她好，對孩子也好。
她喝着喝着，突然感覺到小腹上一熱，席靳南溫熱的掌心緊緊的貼在那裡，雖然沒有動，涼落卻十分的不自然。
“七週了……”他勾了勾脣，“再過不久，肚子就該顯了。”
涼落推開他也不是，讓他繼續摸着她的肚子也不是，只好悶聲喝着牛奶。
涼城別墅外，夜色如水。
鬱晚安頭也不回的走着，一臉的懊惱。
果然，看見喬慕宸，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或許這就是曾經深愛過的原因，看見他，總是沒有辦法冷靜自持。
鬱晚安一邊懊惱，一邊的往車的方向走去，她的車就在停在花園裡。
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鬱晚安還沒反應過來，喬慕宸已經越過她，然後直接擋在她面前了。
“幹什麼？”鬱晚安沒好氣的說，“讓開，我要走了。”
喬慕宸只是笑：“你還沒把話說明白，晚安。你離開涼城一個月，真的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沒有沒有就是沒有！”
說起這，鬱晚安也覺得懊悔。她剛纔當着喬慕宸的面說這種話，不就是明擺着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可是當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腦子一抽，就這麼說了，說完她就後悔了。
其實，她越是這樣的急於想要否認，就越是欲蓋彌彰，把自己的真實想法給暴露了出來。
喬慕宸顯然比她更明白這個道理。
“明明就是有。”
鬱晚安差一點就崩潰了：“喬慕宸，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我沒有要幹什麼。”
“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每天晚上的習慣，不是工作就是泡酒吧纔對。”
喬慕宸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和席靳南在商量公司的事情，屬於高級機密，當然要私下談了。”
鬱晚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冬天的夜晚很冷，空氣都是冰涼冰涼的，她也一下子清醒不少。
花園裡有路燈，照得十分明亮，所以鬱晚安清清楚楚的看見了喬慕宸眼睛裡的光亮，一閃一閃。
她忽然問道：“你爲什麼會告訴高奕源，我在北海道？”
喬慕宸如實的回答：“因爲涼落回來了，你就只有一個人在那裡了。我不能去，可是高奕源他可以。”
“哦……高奕源，原來你還知道，我的男朋友是高奕源啊。我沒記錯的話，那次你明確的說過，你祝福我們。”
“是，”他點點頭，“我是這麼說了，我也確實是抱着這樣的想法。所以……之後，我才和鬱晚柔，定下婚期了。”
鬱晚安不自覺的掐緊了手心。
其實就算她逃避了這個事實又怎樣，她一直跨不過去的，是自己心裡的那一道坎。
“定下了就定下了，婚禮我一定會出席，看着你是怎麼迎娶她的。”
“你真的有你嘴上說的這麼輕鬆嗎？”喬慕宸往前走了一步，更加貼近了她，“鬱晚安，你在撒謊。”
她下意識的就否認：“我沒有。”
“我以爲你真的放下了我，真的放下了我們的感情，你可以和無憂無慮的高奕源在一起，因爲你愛他。可是我現在看來，其實事實並沒有我以爲的這麼簡單。”
鬱晚安皺了一下眉。
“其實你還是在乎的，鬱晚安。你在乎我要和鬱晚柔結婚了，所以你不能接受，你跑了，你跑出去了一個月，直到今天才回來。”
“不是的，不是你說的這樣，喬慕宸，你少自作多情了！”
鬱晚安不停的推着他，想要繞過他，直接上車走人，可是無論她怎麼樣，喬慕宸始終都牢牢的擋在她的前面，她根本無法擺脫他。
“那你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鬱晚安看着他，只想快點離開：“我對你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你過你的，我過我的，就維持現在這樣，那就很好了。”
鬱晚安往左邊走，喬慕宸就往左邊擋。鬱晚安往右邊走，喬慕宸就往右邊擋。鬱晚柔打他，他就受着，臉上還一直掛着淺淡的笑意。
鬱晚安都快要被他氣炸了：“喬慕宸！！”
喬慕宸臉上的笑意忽然越發的明顯，鬱晚安心裡剛想“不好”，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喬慕宸已經伸手一把將她攬在懷裡了。
鬱晚安的下巴抵在他寬厚的肩膀上，聞到了他身上的熟悉味道。
什麼味道呢？
戀愛的味道，年少時最純真的感情的味道，最美好的時光的味道。
喬慕宸雙手緊緊的攬住她：“鬱晚安，你真的是要折磨死我。”
她一急，擡腳就要踢他，他卻躲過了，轉身將她抵在車門上，牢牢的鉗制住她。
“你放開！”
“我是放開過，”喬慕宸說，“鬱晚安，我真的放開過你。我當初和你說的那番話，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成全你和高奕源，只要你和他過得幸福。那一次，我是真的死心了，纔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鬱晚安不肯看他，低着頭。
她記得他說的那番話，永遠都會記得，就算是想忘……都忘不了。
“可是鬱晚安，你卻又給了我希望，你明白嗎？在我死心之後，在我覺得再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羈絆我的時候，你卻因爲聽到我的婚期，驚慌失措，什麼都不要，統統丟下，就這麼一聲不吭的走了，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喬慕宸就這麼抱着她，雙手圈着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呢喃。
“你從來沒有這麼任性過，這樣失去的理智，失去你的冷靜。我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你是因爲我而離開涼城。還是要爲你擔心，你要怎麼一個人承受着，難過着，傷心着。原本我還不確定，可是剛纔在裡面，我聽見你親口說了那樣的話，我纔敢肯定，我纔敢追了出來，纔敢這樣抱着你，說出這番心裡話。”
夜裡的風很冷，吹在臉上好像是刀割一樣，可是鬱晚安感覺不到。
因爲喬慕宸寬厚的懷抱，替她擋去了所有的寒冷，還有冷風。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那樣。
鬱晚安沉默了好久，喬慕宸一直感到很不安。
因爲她沒有迴應他，他心裡沒底。
好一會兒，鬱晚安纔開了口，語氣已經恢復了冷靜：“喬慕宸，就算我承認，我是聽到你定下婚期的消息之後，傷心難過之下，才跑了出去散心。那又怎樣？那又代表了什麼呢？”
“代表太多了。”喬慕宸回答，“這讓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你沒有忘記。”
“愛一個人是一回事，和另外一個人在一起又是另外一回事。”
喬慕宸慢慢的鬆開她，看着她的眼睛：“鬱晚安，是你自己，把這次我放你去高奕源身邊的機會，白白浪費掉的。”
鬱晚安一驚：“你……你想幹什麼？”
“機會不是可以隨便給的，我的手也不是可以隨便放的。”喬慕宸笑得很溫柔，“我已經強迫自己放手了一次，這次，我不會再放開你。”
“喬慕宸！我說了！這不代表什麼！”
喬慕宸依然是笑：“那你這次回來以後，你有忘掉我嗎？”
鬱晚安頓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答，喬慕宸卻突然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她久久沒有緩過神來。
他……居然親她。
他脣瓣的溫度還印在她冰涼的額頭上，一直沒有散去。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鬱晚安，這一次，不管怎麼樣，說什麼我也不會把你推走了。”
鬱晚安忽然就開始不停的推他：“你讓我走，喬慕宸！姐夫！你放開我！”
“以後不要這樣叫我。”喬慕宸聽到這個稱呼，眉頭一下子就皺起來了，“我當時是犯混，才這樣自稱的。”
鬱晚安咬着脣，心裡窘迫到了極點。
怎麼好好的，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
喬慕宸說他後悔了，他……要要發什麼瘋，阻止她和高奕源，破壞現在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定嗎？
“鬱晚安，好了好了，”喬慕宸放鬆了語氣，就像是平時聊天一樣，“你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這也算我們兩個之間的一點小情趣，你說對不對？”
鬱晚安瞪大眼睛反駁他：“情趣你個頭！”
喬慕宸笑笑：“無所謂。只要我知道，你心裡還有我，那麼，一切就好辦了。”
“我會和高奕源在一起的，”鬱晚安冷冷的回答，“心裡有你沒你，都沒有多大的關係。他愛我，我也會慢慢的愛他，而且現在……我已經離不開他了。”
“我現在分身乏術，就讓他好好的照顧你也不錯。等到時間了，我再……把你要回來。”
鬱晚安終於忍不住了：“喬慕宸，你說話就是這麼的不負責任，隨心所欲嗎？你想把我推遠就推遠，你想要回我就要回我？你把我當什麼了？”
喬慕宸輕聲回答：“晚安，我把你當成我這輩子，最想保護的人。”
“以前的情話，就不用再翻出來說一遍了，”鬱晚安說，“很噁心。”
“你隨便怎麼說都好，”喬慕宸無所謂的聳聳肩，“記住，鬱晚安，我要你，知道嗎？”
鬱晚安狠狠的咬着下脣，瞪着他：“我不愛你，不愛！我心裡也沒有你！”
喬慕宸忽然擡手，撫摸着她的脣瓣：“再說一次，我就不保證，我會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鬱晚安垂下眼，偏過頭，看着地面：“我要回家。”
“好。”出乎意料，喬慕宸居然同意了，沒有再爲難她。
他鬆開了她，雙手垂在身側，靜靜的看着她。
鬱晚安卻極度心虛，根本不敢和他對視，匆匆忙忙的轉身上車。
她正在系安全帶的時候，喬慕宸忽然彎腰，趴在車窗上：“這是我今年聽到最好的一個消息，我的晚安，晚安，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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