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笑。”容傾月明明應該是很害怕的，卻莫名其妙的靜下心來：“你那邊什麼情況。”
容傾月不知道這名女子是什麼，她想了想，既然看不出來，不如……碰一碰？
褪下雪笛，用笛子戳戳她的手臂，如果碰不到實體，那就是她是虛幻的，若是碰到了實體，那麼容傾月……不也就成了虛幻的。
因爲所謂負負得正，就是說，容傾月如果現在是在幻境之中，見到了幻境之中的人，而她碰得到那個人，那麼就說明，容傾月已經完完全全陷入幻境了，若是沒有阿離，她此刻只怕無法與外界聯繫。
可是下一瞬，她的心就涼了。
有感覺，她……是實體。
而那名女子，居然還看着她雪笛揮動碰了碰她，微微低頭，眼睛不快不慢的轉動，看着容傾月的動作，然後又是對她一笑。
麻麻啊，這是打算把我留在這兒了所以在對我示好嗎？
雲修離將她的手握的更緊：“現在在往墓穴深處走，越來越黑，顏色很暗，都是黯淡的褐色，看不出有什麼大理石的痕跡，你呢？”
容傾月老實回答：“在往墓穴深處走，很明亮，許多長明燈，白色的大理石鋪滿了地宮，上面有綠色的藤蔓做點綴，還有，那個女人是實體，她跟着我，但是不說話。”
“……別怕。我大約知道這是什麼了。”雲修離突然道。
“我沒怕。”容傾月不知道爲什麼，居然一點兒都不怕。
若是平時，在墓穴裡，有這樣一個透明的人，突然變成了實體，這麼詭異的情況下，即使光線再亮，她也會心驚膽戰的。
可是如今，她除了一開始被震驚到了之外，確實沒有什麼害怕的反應了。
“傾月，你試試廉貞。”
聽到雲修離的話，容傾月點頭，卻突然發現——
“糟糕，廉貞召喚不了！”
她慌忙查看自己的手腕，“廉貞明明還在啊！”
“你身後有人是不是，那名女子跟着你。”雲修離緩緩道：“你先站着別動，不要害怕，我在你身邊，不要往前，也不要後退。”
“怎，怎麼了？”容傾月擔心：“阿離，你那邊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雲修離的聲音依舊冷靜：“無事，月兒，我先阻斷我們的對話聲流，但是我在，你不必擔心。”
說罷，容傾月突然一絲一毫的聲音都聽不見了。
整個世界陷入了沉寂，唯有掌心的觸感才能令她放下心來。
阿離爲什麼要阻斷她們的對話？
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那名白髮長裙的女子，突然開口了。她看向容傾月，眼睛大而無神，喃喃道：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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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修離看着前方石門處的身影，淺笑。
石門已經很是破敗了，依靠在石門旁的，是一具……屍體？
雲修離低笑：“屍體？你是旱魃？”
旱魃，傳說殭屍修煉之後，能成魃，又稱飛僵。
那具身體呈現詭異的顏色，身上的衣裙襤褸，胸口掛着一塊玉佩，滿頭的白髮很是引人注目。
這具身體怎麼說呢，像是乾屍，卻又不是乾屍，她雖然面容凹陷了下去，但是骨架完好，面容看不出當年的模樣。
雲修離看着那旱魃模樣的人，搖搖頭：“不是魃，沒有成殭屍？”
“…”那人很沉默。
兩人相視對望，許久，那人才說了一句：“你怎麼成了如今模樣。”
雲修離聞言居然低笑起來，聲音好聽極了：“暫離歸墟了而已，如今我也有名有姓，算是普通人了。”
普通人？那人嗤笑了一聲，聲音沙啞難聽：“叫什麼。”
“雲修離。”他依舊溫潤：“倒是你，明明已入輪迴，爲何還要留一執念不滅，在此支撐？”
“…”那人又不說話了。
“幻境中的丫頭是我的人，不要爲難她。”雲修離道。
“難得聽你，未曾自稱‘本尊’。”那人走上前，黃綠色的衣衫拖到了地上，行動很緩慢：“那丫頭很不錯，並且……我的目的不是你，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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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傾月嚥了咽口水，看着面前的人，我擦，能說話？
她緊張的手心冒汗，緊緊捏住阿離的手，覺得還不夠，將整個人都擠到他的懷裡纔算罷休。
她緊張的看着那名美貌女子。
她……真的很美啊。皮膚白嫩嫩的，五官恰到好處，主要是這一襲白髮，搭配在她身上，真的好像仙女一樣。
很難想象這樣的人，居然會出現在這樣可怕的墓穴裡。
容傾月左右看了看，尷尬應了一聲：“呃……你等我？”
那女子露出一個笑容，雖然有些僵硬，但沒有很可怕。
容傾月大眼睛不停的轉動，怎麼辦怎麼辦，她身上一點活人的氣息都沒有，完完全全是個死人。
說話僵硬是因爲她已經死了，誰的屍體不僵硬啊？
詭異，太尼瑪詭異了。
可是即使是這般詭異，她卻依舊不覺得害怕，爲什麼？是因爲阿離在身邊嗎？也對，有云修離在，她自然是安全的。
只是……有時候視覺衝擊和腦補會更讓人害怕。
這是死人，有實體的死人難道不是等於屍體嗎？
皮膚沒有壞，沒有屍癍，這個墓也很新，應該是死去不久？這個幻境，到底把她帶到什麼地方來了？
容傾月不停的召喚廉貞，爲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
那女子看着容傾月的動作，以及她手腕上的手鍊之後，依舊是僵硬的開口：“沒用的。”
容傾月驚訝擡頭，那人又道：“我，纔是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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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修離目光漸漸冷了下去：“你的目的是她？怎麼，想找人陪你一起死？”
“孤單寂寞……”那人緩緩上前，“我的身體成了這副模樣，我需要……新的身體。”
是啊，死了這麼久，身體都壞了。
“…”雲修離居然沉默了，輕輕嘆口氣：“丫頭，時過境遷，這萬年過去，他連魂魄都湮滅了，算了吧。”
容傾月突然能聽到雲修離的聲音了！
她渾身一顫，什……什麼？
阿離那邊是不是也出現什麼狀況了，他預見了什麼，是不是預見了屍體？——就如同她面前這具屍體一樣，但是阿離沒有在幻境裡，那麼他遇到的，是……乾屍？
容傾月繼續偷聽。
那人擡起可怕的頭顱，昔日嬌豔的容顏早已面目全非：“不甘心。”
雲修離看着她，無奈搖頭：“不準胡鬧，放她出來，她是這一任的廉貞祭司，還有，你也該散了這口氣了，執念而已，不必掛懷。”
“難怪……”那人喃喃道：“她就是洛旋啊，六千年前我聽說過。”
顯然是不知道雲流城如今已經天翻地覆了呀，雲修離嗯了一聲：“別爲難她，我們來尋找歲語花，你知道在哪。”
容傾月看着面前的美貌女子，咬着下脣。
這個人……是曾經的廉貞祭司？
阿離還和她認識？
難怪呢，她在這裡使用不出廉貞的力量，只怕是因爲她將力量壓制住了吧？畢竟是廉貞的第一任主人。
她說廉貞的主人是她，這也不奇怪，只不過……阿離說她的魂魄已經去輪迴了，留了一口執念在此不滅。
看來是個理智的人，這一口執念可是帶着怨氣的呀，若是不趁早去輪迴，估計就輪迴不了了。
所以現在她其實是一個幻象，是她未死——或者剛死之時心存不滿，留下的幻象。這幻象，這執念支撐着她的身軀不爛不腐。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容傾月看向那女子，那女子卻一句話都不說。
同一時間另一個時空裡，雲修離看着黑漆漆的古墓，突然道：“傾月，時空之隙交界一個時辰一次，暫時無法出來，不必驚慌，她不會傷害你。”
容傾月捏了捏他的手掌，表示自己知道了。
雲流城的知秋堡有某種神秘力量制約着歸墟，他雖然沒有離開過歸墟，但是偶爾也會查看知秋堡的動向，便結識了第一任的廉貞祭司。
那時候，雲流城纔剛剛興起，第一次有人入住，歸墟之主想看看這羣人是否能夠發現知秋堡制約歸墟的秘密，只可惜，沒有。
直到那一日，自稱是廉貞祭司的丫頭與他打招呼，他才發現，嗯，人類，還是有聰明的。
後來聽聞那丫頭死了，他遠遠的看過一眼，那丫頭的魂魄輪迴去了，卻留了一口氣不滅，與他訴說了一些往事。
不過就是些男女情愛之事，被愛人背叛殺死，心生怨恨罷了。
他對於人間的事一向不留意，也不知過了多久沒有留心知秋堡了，他便忘了這件事。
也是，聚散浮萍，對於一個無心無情的歸墟之主來說，什麼都不值得掛念。
遇到洛旋之前，他是從來不會記這些東西的，人對他來說太渺小了，不值得他記住。
今日太過擔心傾月了，加上廉貞不能使用，將知秋堡聯繫起來，莫名的就想到了那個丫頭，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記得她的樣子。即使成了如今模樣，雲修離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歸墟之主無名無姓，所以那人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如今有了名字，竟然一下不習慣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如今有心有情了豈不更好。”
“本以爲堂堂歸墟之主不會記得我，呵呵……”
容傾月又咽了口口水，我擦這還敘舊敘上了？
第一任廉貞祭司的墓，嘶……好像洛旋的記憶裡有這個片段來着。
上一任廉貞祭司將這個位置傳給洛旋的時候，洛旋似乎問了，第一任祭司是誰，師父說沒有記載過名字，時間已經過去太久，歷史都湮滅了，只知道她是被愛人殺死的。
她死後，另外六位祭司爲她報仇，爲她修墓，之後的事情，便沒有記載了。
原來……就是她呀。
容傾月看着面前的女子，總覺得越看越喜歡越看越喜歡，就算是屍體，她好像也不介意。
似乎覺察到容傾月炙熱的目光，那人對雲修離輕輕啓口：“她似乎很喜歡……剛剛死去的我。”
“…”她不是喜歡剛死去的你，她應該就是喜歡你。雲修離無奈：“她對美人一向如此。丫頭，睡一覺吧，算了。”
“算……了？”那人狠狠搖頭：“呵，呵呵？我被他殺死，我爲何要算了……我要等他來到這裡……”
容傾月嘆了口氣，爲什麼女人總是要折磨自己呢，男人不愛她，她要報復的前提，是要自己開心呀。
“幾萬年過去，他說不定已經魂滅了，你確定還要繼續等？”雲修離一向冷靜，這人畢竟不是容傾月，不會讓他處於不冷靜的狀態，所以他是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告訴她的。
不過，有愛才會有很，若是沒有愛，她堅持不了這麼久。
雲修離不了解那段事情的過往，所以不曾多說，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滄海桑田都已經好幾輪了，再執着，真的沒有意思了。
“你……在勸我？”
雲修離看了她一眼，她眸中的神色淡淡，典型的不聽勸。
雲修離也沒打算強迫她如何如何，不聽勸就不聽，與他沒有太大的關係。看在是故交的份上，他才相勸的。
對於其他人，他沒有那樣的耐心，也覺得沒必要，因爲天下只有容傾月，才能讓他掛懷。
……那女子沉默，乾枯的身體越發詭異：“你還是如此，沒有變。”點到爲止，從不強求。
雲修離低笑，似安慰一般的拍了拍她的頭：“行了，你的魂魄轉世，今生叫做什麼？日後我多照拂一些。”
容傾月在另一個空間裡聽他們的對話，又看着這漂亮如同仙境的墓，嘆了口氣。
而云修離所處的依舊是那黑漆漆，充滿着陰暗的墓穴空間裡，又一次說道“罷了，你將他的命格告知我，看他是否存在，讓你好安心，如何？”
那人頓時一擡頭！
接下來容傾月什麼都聽不到了，大約是阿離在算命？算卦？找人？她無聊的數蠟燭，突然聽到阿離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什麼事情能讓他如此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