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遠比不上本王！
容傾月挑挑眉：“自大！”
他清淺一笑：“那又如何？”
挽住他的手臂，容傾月將腦袋靠了上去，嬉笑道：“不怎麼樣，今天除夕，要守夜的，我還要吃東西呢，剛剛沒吃飽，快走快走！”
秦墨遠遠的看去，心中莫名一酸。
去年除夕，容傾月離開皇宮後，孤孤單單一個人，而那天，是他第一次對她伸出手。
在宸王府吃餃子、看煙花，與他嬉笑打鬧，接受斷骨重鑄，彷彿事事都在眼前，怎麼一晃，就一年了呢。
繁華依舊的盛京，她是廢物大小姐，得他庇護，修煉戰氣，學習醫術。
斷骨重鑄之時，他悄無聲息的轉移了一半的痛楚，依舊笑靨淺淺，雍容華貴。
走着走着，雲修離便發現了身邊的人有些心不在焉，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腦門：“累了？”
“沒有。”容傾月誠實答道：“覺得物是人非而已，去年的這個時候，我們還在盛京呢，我剛剛清醒過來，什麼都不知道，對任何人都有所防備，未曾交心，你對我好，我懷疑過，接受着你的好，卻不曾將你放到心裡。”
這大約是容傾月第一次對他說心路歷程。
雲修離挑挑眉，不想她繼續感傷，於是問道：“今晚還想吃餃子麼？”
“嗯……吃吧！不過府中不是沒有準備麼？”容傾月詫異的看着他。
“走吧，滿足你吃一頓還是沒問題的。”雲修離向前走去。
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容傾月哎呦一聲，一個不注意就被他一拉，整個人踉踉蹌蹌的往前蹦去，“幹啥？去哪？”
雲修離輕輕吐出兩個字：“廚房。”
--
容傾月哼了一聲：“我還以爲你要給我包餃子呢，一點都不走心。”
雲修離一抿脣一挑眉，“誰給你的錯覺？”
“哼，還不是你。”某人傲嬌。
……
正在飛速包餃子的幾人要哭了，大半夜的，年夜飯吃到一半，被殿下抓來廚房包餃子！
而且包餃子啥的，你說包就包吧，你倆還看着！
不知道被宸王殿下和傾月公主盯着看，是會緊張的嗎！
緊張就算了，你們還打情罵俏，欺負人家單身狗啊嗚嗚嗚。
……
一碗水餃，一雙筷子，兩個人。
記得某一日他們分食雞蛋麪也是這樣的，一口知濃淡，清香帶微鹹。
“愣着做什麼，張嘴。”雲修離道。
容傾月看着嘴邊的餃子，這個喂餃子的動作他一輩子只做過兩回，第一回是去年除夕，第二回是今年除夕。
而容傾月此生，也只吃過兩回餃子，第一回是去年除夕，第二回是今年除夕。
最好的時刻相遇，有最美好的回憶，做美好的事情。
“有蔥……”她嚥下去之後嫌棄的一撇嘴。
“…”雲修離默然無語，她去年明明什麼都吃，眼睛都不眨，這一年經歷了什麼？
“去年冬天，我還在心心念念想着怎麼對付容王府，容千霜剛剛歸來，柳側妃還沒死，容靜雪還沒嫁，雲定謙還沒有叛變，夏休還不是夜修，我也從沒有聽過雲逸歌的名字，琉妃是誰都不知道，秦墨、奕城，這些人對我來說根本就是陌生的代號。”
她突然回憶了一翻，雙手託着下巴喃喃道：“盛京很繁華，那些年的小打小鬧，家長裡短，嫡庶鬥爭，現在看來都不算什麼了，我還有些懷念去年那會兒，天天和容千霜蘇玉暖鬥來鬥去的日子了。”
“不必掛懷。”
容傾月看向他點點頭：“只是覺得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而到了今年，與我視爲仇敵的妹妹已經死了，與我勢不兩立的六皇子和六皇子妃永世不得回京了，好複雜，也好亂。”
雲修離摸摸她的頭：“每個時期每個人，都會有這個時期裡最重要的事，如今不過是你長大了。”他的傾月長大了。
她長大了啊，她有自己的責任，她也有自己的使命。
這是最後一次，爲了他人傾盡全力，等到此事完結，她就什麼都不管了。
“你說的第三個辦法，我覺得我應該是清楚的。”容傾月突然道。
雲修離好奇：“嗯？”
這個辦法他想出來不久，容傾月怎麼會知道？
“你試探了秦墨，也就是等於試探了奕城他們對我的態度。”容傾月看着他：“你得知我對他們來說並不那麼重要之後，便打算實行第三種辦法，所以我想，這個第三種辦法，是要我們‘消失’吧？”
雲修離突然有了興趣：“嗯，繼續。”
“歸墟有一種與無妄相似的力量，那就是交換出新生的東西。這個東西可以是人、物。只是歸墟相較於無妄，那種力量更爲強大而已。”
容傾月繼續分析道：“無妄用了洛旋的記憶、存在換取了洛旋的願望。可是卻不夠乾淨——也就是說，洛旋的記憶應該是消失的，即使是洛旋如何安排，做了這個交易之後，她所有的記憶，都會消失——而如今我卻得到了洛旋的記憶，這，就是漏洞。”
雲修離點頭，算是承認她說的是對的。
她又道：“洛旋也正是利用了這個漏洞，才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事情。但是歸墟不會。從歸墟交換的東西，那完完全全就是新生。你是歸墟之主，所以可以逆向使用歸墟的功能，對不對？”
雲修離摸摸她的腦袋：“對。”
“一般人的交換，只能夠從自身出發，比如：我想要換出一個新的我，那麼代價就是，我忘了一起，重獲新生，對不對？”
他又點頭：“對。”
“而你可以逆轉……我想要換出一個新的我，可是代價不是我忘了一切，都是，世界忘記了我。”
容傾月說道這裡，話語微微有一些……蒼涼。
沒有人想被忘記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會被人忘掉，而阿離也會陪她一起，被世人所遺忘。
人們不會再記得盛京的容傾月，也不會記得名滿天下，那個驚豔了多少人的宸王殿下。也不會記得是誰爲了雲流城籌劃多年，都不會記得了。
可是除了這個辦法，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真的要讓她成爲遊魂麼？她怕她成爲遊魂就回不去了，太不保險；用洛旋的存在換她的命，又太自私。所以這個辦法好像是最好的。
“容傾月。”雲修離很少連名帶姓的喊她，他突然道：“我不想你流芳百世，那些說什麼‘活在人心裡纔是活下來的話’，我不喜歡，我很自私，我不想你活在心裡，我想你活在我面前。”
他不顧一切，即使所有人忘記她，抹去她存在的痕跡，他也想把她留下啊。
容傾月突然撇嘴一笑：“你陪着我，我不忘記你不就好了，好死不如賴活着，我纔不要死。”
雲修離聞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真乖。”
兩人又一人一口吃完了餃子，到了子時會有煙花，然後這個除夕她下定決心一定要守歲！便與雲修離坐到了房頂吹冷風。
美其名曰：清醒大腦。
--
奕城嘖了一聲：“聞人鶴還挺有氣魄。”
沈傾笑道：“這樣纔有實力與我們對抗，否則就聞人族前任君上，那一打就散。”
衆人聊完便散了，奕城突然喊住沈傾的名字：“隨我進來。”
想着大約是有什麼事要商量，沈傾不疑有他。
可一進門便聽到奕城蹙眉問道：“你……覺得傾月如何？”
沈傾一愣，隨即懂了：“只要你同意，我沒有意見。”
奕城想必是聽了秦墨的話，覺得那個方法可行。洛旋……只要奕城不反對，他便贊成。
“不是我同不同意的問題。”奕城有些無奈：“若是大家都不同意，記憶會出現斷層，到時候傾月也不好解釋，而且……這個辦法，需要，引、路、人。”
沈傾愣了愣，回神問道：“引路人……那是什麼？”
“簡單的說，就是用兩個人的存在去換取傾月的性命，所以宸王殿下這個方法，沒有告訴我們引路人的事情，說明……”奕城冷冷眯起眼睛：“他根本不打算用。”
沒打算用……那宸王告訴他們做什麼？
沈傾微微低首思考，突然猛地擡起頭：“他在試探我們，他還有後招！”
“我仔細想了他還會用什麼辦法，又爲什麼要試探我們，我突然想起——”奕城回身道：“若我們不在意傾月，那麼確實有一個辦法，可行！”
沈傾等着他說下去，奕城冷冷一笑，有些感慨的閉上眼睛，話語中是說不出的蒼涼：
“歸墟，他能夠利用歸墟，完成一個願望。歸墟與無妄相通，所以這個願望一定會是關於傾月的，比如讓傾月與他同受，永無病痛，而代價——是抹去她的存在。”
……
一片寂靜。
沈傾愣住了。
他此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原來宸王是這樣打算的。
也就是說……他們以後不僅再也見不到傾月了，還會將她，徹底忘了？
“此事暫時不要透露。”奕城道：“等一切結束了，我們與他談一談。”
--
時間飛快，衆人準備完畢，雲修離看着千機府，微微笑道：“傾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