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謐猛地抓着衣竹萱的手,擡眼對上她的眼,似是想要從她的眼裡看到什麼,眉心皺了皺,“真的嗎?”
衣竹萱嘴角一揚,堅定的點頭,“當然了,小姐,你到底做了什麼夢?”
安謐似想到了什麼,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抓着衣竹萱的手更緊,“依萱,好可怕,我夢到……夢到王爺他……死,死了!”
衣竹萱身體一怔,安謐似依舊沉浸在剛纔所做的夢的可怕中,“整個渤海王府,全都獲罪,沒有一個人活着,就連柳兒也……”
安謐說到此,似是怎麼也無法再繼續說下去,最後只剩下顫抖。
衣竹萱愣了好半響,消化着安謐的話,腦中好似抓住了什麼,整個渤海王府全部獲罪,沒有一個人活着?
她正愁沒有合適的切入口,卻沒有想到,這機會會來得這麼突然,當真是老天在幫她啊,衣竹萱心裡激動了起來,可是,突然想到什麼,衣竹萱又不得不收好剛纔的激動,多了分警惕,這安謐莫不是在演戲?
可她探尋的看了安謐好半響之後,她面容之間的恐懼,看不出半分虛假,若是演戲,那她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些!
她承認安謐是精明的,可是,在她不清楚自己的心思與算計之前,又爲什麼要故意演戲?
如是一想,衣竹萱漸漸的舒了一口氣,定是自己太過謹慎了,纔會擔心安謐眼前的虛假,想到明日便是三日之期,面對着這個機會,她必須賭上一賭了,若是失了這次機會,怕難以再尋得,這次任務失敗,會招來馮裕的懲罰倒是其次,若是無法將安謐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那麼,她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方纔心中的顧慮以及擔心,全數消失不見,再次擡眼對上安謐眸子之時,她的眉心,微微皺了起來,似是在爲什麼事情擔憂爲難着,“小姐……”
安謐看着衣竹萱,事實上,剛纔對方一系列神色的變化,都不着痕跡的落入了她的眼底,此刻的衣竹萱讓安謐的心裡劃過一抹詭譎,但面上,卻絲毫也沒有表現出來,反倒更是如驚弓之鳥,“竹萱?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莫不是王爺他……”
安謐目光不安的閃動着,試圖起身,“竹萱,快帶我去見王爺。”
衣竹萱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明瞭自額己該怎麼做,又怎麼會在這個時候讓安謐見到渤海王?
“小姐,你冷靜冷靜。”衣竹萱攔下了安謐,“小姐,奴婢都說了,剛纔那是夢,王爺好好的在自己的房裡睡着呢,您這麼一鬧,整個府上都怕是睡不着了。”
安謐皺着眉,眉宇之間多了些微的無助,與平日裡那個鎮定聰慧的女子大相徑庭。
不過,經衣竹萱這麼一安撫,安謐也稍微靜了下來,衣竹萱見她如此,便也不再耽擱時間與機會,“小姐,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現在沒功夫聽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安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思緒似依舊沉浸在剛纔那個夢帶來的餘韻中。
衣竹萱斂了斂眉,“這事事關王爺……”
安謐倏然一怔,一改方纔的不耐,“什麼事情?”
衣竹萱看安謐的模樣,心中甚是滿意,這正是她想要的,安謐對渤海王的事情越是在意,那麼,她能夠成功引誘安謐的機率就越大,安謐啊安謐,在渤海王的事情上,你終究會失了鎮定麼?
“快說啊,到底是什麼事情?”安謐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再次催促着。
“小姐,這件事情,奴婢一早就想說了,可是,害怕小姐和王爺不相信,反倒是怪罪奴婢造謠,若着事情說破了,讓馮將軍知道了,那,奴婢怕只有死路一條了。”衣竹萱咬了咬脣,頓了頓,直視着安謐的雙眸,“小姐,你收留了奴婢,奴婢感激不盡,剛纔奴婢見小姐因爲一個和王爺有關的夢,都嚇得如此模樣,奴婢心想,王爺在小姐的心裡,該是十分重要的吧,奴婢擔心,若是奴婢不說,等真的到了那天,小姐會更加痛苦。”
安謐眸子緊了緊,“你……什麼意思?”
“奴婢不想小姐以後痛苦,奴婢也就豁出去了。”衣竹萱眸子裡凝聚起一抹堅定,似下定了決心一般,“小姐,有人要害渤海王!”
安謐倏然抓住衣竹萱的手腕兒,“你說什麼?”
衣竹萱對上安謐的眼,“小姐,奴婢跟在馮裕身旁一段時間,他的心裡,一直視渤海王爲眼中釘,他想讓渤海王死,前些時間的刺殺,那怕都還是小動作,他真正的意圖……是讓渤海王徹底沒有機會翻身。”
安謐眸光斂裡斂,先前的驚慌似乎因爲聽到的這個消息而鎮定了許多,面容嚴肅了許多,“他要做什麼?”
衣竹萱深深的嘆了口氣,沒有繼續開口,糾結的面容,似乎在做着內心的掙扎。
“你一定知道的對不對?你快告訴我!”安謐逼問道,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衣竹萱將她的急切看在眼裡,心中浮出一絲得意,默了片刻,纔開口道,“小姐,馮裕那人何其狠辣,他知道,要置渤海王於死地,並非難事,即便是刺殺了渤海王,他日這事情被人曝了出來,刺殺皇室的罪名,他也是承受不起的,他要殺了渤海王,又不會將他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所以,唯一一個安全有效的方法,便是借刀殺人!”
“他要借誰的刀?”安謐眸子一緊,眼裡一道厲光劃過。
“皇上!”衣竹萱一字一句,堅定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安謐身體一怔,竟是生生的往後退了兩步,口中喃喃,“皇上?皇上麼?馮裕果真是想得不錯!”
“小姐,那馮裕心思深沉毒辣得很,爲了陷害渤海王,將渤海王一舉推向死路,他已然謀劃了好些時候,如今,他在等的,怕就只有時機,所以,奴婢擔心,奴婢再是不說的話,那隻能眼睜睜的看着馮裕的毒計施加在渤海王的身上了。”衣竹萱一臉愁容,儼然一個只爲安謐考量的貼心奴婢。
安謐眸光閃了閃,再次看向衣竹萱之時,眼裡甚至比先前幾日,還多了些真誠,上前一步,和衣竹萱只有一步之遙,擡手輕放在她的肩上,臉上綻放出一抹感激的笑容,“竹萱,你待我果然是姐妹,我謝謝你,你放心,你這般爲我,這般爲渤海王,我會讓你得到你應得的。”
衣竹萱嘴角一揚,自然而然的將安謐口中“應得的”當成了日後她對她的酬謝,心裡劃過一抹不屑,她應得麼?她可不在乎能從安謐這裡得到什麼賞賜,她要的是安謐失去所有的幸運,痛苦的活着,安謐啊安謐,等都那一天,我們再次面對面,她便可以不用這麼在她面前演戲了。
可她卻是不知道,安謐所謂的“應得的”,並非是賞賜,安謐眼底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狠戾,一閃而逝,快得讓人無法察覺。
“謝謝小姐,奴婢不想看到馮裕的奸計得逞,奴婢只爲了求一個心安。”衣竹萱堅定的道。
“對了,他想怎麼陷害王爺?”安謐的神色再次變得凝重,緊盯着衣竹萱,她知道,衣竹萱也期待着一步步的將她引入陷進之中,就像她也正期待着將衣竹萱一步步的往陷阱裡引一樣。
“馮裕在城外有一座宅院,按照咱們大金朝的規矩,馮家本不該在京城擁有任何宅邸,就算是城外也不行,那宅邸不在馮家的任何人名下,擁有那宅邸的人,看着和馮家沒有絲毫關係,這就是馮裕做的精明之處。”衣竹萱眸子微微收緊,顯然她想要表達的最重要的東西不在這裡,頓了頓,繼續往下說道,“而在那宅子裡,藏着一樣東西,馮裕,就是要利用那東西,來陷害渤海王!”
安謐眸子一眯,似是探尋,又似在懷疑,“那東西到底是什麼?足以讓他陷害得了王爺?”
衣竹萱眸光微斂,沒有直接告訴安謐,但她面上的謹慎,卻已然告訴了安謐,那東西是不簡單的,衣竹萱上前,靠近了安謐的耳旁,低低的說了兩個字,安謐聽了,神色倏然跟着一變,脫口而出,“龍袍?那馮裕,果然是夠手段!”
用龍袍來陷害柏弈,就算明德帝對柏弈心存偏私,也決計容他不下,怕更是沒有任何思考,就會下令處死柏弈!
果然是狠毒呵!
不過,與其說是馮裕的狠毒,倒還不如說是馮裕和衣竹萱二人的好算計,這樣一番計謀,足以讓她亂了陣腳,足以讓她因爲關心柏弈之事,而無暇去想太多,最後還不得生生的走進他們的陷進?
衣竹萱聽安謐說出那兩個字,竟是有些慌了起來,不知爲何,她的心裡隱隱涌出一絲不安,“小姐,那兩字,可不是輕易能夠說出來的,小姐還是小心爲妙。”
安謐斂了斂眉,眼底一抹精光一閃而過,再次看向衣竹萱之時,她似乎又多了一絲急切,“我不能讓他得逞,我不能讓他害了王爺!”
“小姐,奴婢若是能夠阻止,奴婢也恨不得阻止,可奴婢無能。”衣竹萱無奈的嘆了口氣。
“不如,將這事情告訴王爺……”安謐開口道,語氣聽來有些不確定,話剛落,便如她所料的被衣竹萱給打斷。
“萬萬不可,小姐。”衣竹萱眼裡劃過一絲驚慌,笑話,安謐在經過剛纔那個夢的驚嚇之後,她自信能將她騙得過,可是,若這事兒攤開在渤海王的面前,她還騙得過嗎?一想到渤海王那銳利精明的眸子,衣竹萱的心裡就劃過一道寒顫。
再說了,她要的是安謐,若是讓渤海王知曉了,這事情也就無法按照她的預期走了。
“爲何?”安謐將衣竹萱的慌亂看在眼裡,心裡好似明鏡一般,似乎已然在看着一出好戲。
衣竹萱扯了扯嘴角,刻意掩飾着自己的不自然,“小姐,奴婢怕王爺不相信……小姐,其實,這事兒小姐就能夠擺平的。”
安謐心中輕嗤了一聲,衣竹萱鉤織的大網,這才朝她張開呢!
“哦?”安謐故作不解。
“其實那地方,奴婢認得,那裡平日裡鮮少有人守,我們只要將那東西毀了,馮裕自然也就沒有陷害王爺最重要的物件了。”衣竹萱提議道,小心翼翼的看着安謐,探尋着她的心思。
安謐眸子一緊,似乎是在思考着衣竹萱的提議,衣竹萱也繼續在試圖說服着安謐,“小姐,你想啊,如果您替王爺辦成了這事兒,那王爺該會多感激您啊。”
安謐眼神一動,似乎隱隱受了誘惑,默了好半響,安謐才堅定的朝衣竹萱點了點頭,“好,你帶我去!”
衣竹萱好似聽到了最動人的聲音,心中頓時興奮了起來,她似乎已經看到安謐徹底的掉入她設計的陷阱裡,萬劫不復的模樣,不過,衣竹萱還是有些理智的,她知道,這個時候不是享受勝利的時候,她還有些事情沒有做!
“奴婢帶小姐去,不過,現在太晚了,咱們明天……明天去可好?”衣竹萱對上安謐的眼,半分也看不出絲毫異樣。
但安謐卻是明瞭她的心思,今晚的事情對衣竹萱來說,來得太突然了些,她自然不會急着帶她去,她如果猜得不錯的話,衣竹萱還要找機會給馮裕報信呢!
而安謐自己,似乎也還有些事情去做。
“如此也好。”安謐低聲道,斂眉之間,眼底凝聚起一抹淡淡的幽光,不知道這個時候,流光和依霏是否將這邊發生的事情傳到了柏弈的耳裡。
事實上,暗中得意的衣竹萱不知道,一切已經不再是她一個人所能夠掌握的了。
此時柏弈的寢房內,本該是睡着的男人,此刻坐在椅子上,面色凝重,聽着流光的彙報,臉色越發的難看。
流光已然將剛纔奉命聽到的,全然稟報給了柏弈,可過了好半響,柏弈依舊沒有說話,反而渾身散發的冷冽氣息,讓流光越發的小心翼翼。
流光知曉自家主子的性子,沉默着等待着柏弈的吩咐,終於,許久之後,柏弈的聲音才緩緩響起,“好好保護小姐,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和依霏……便也不用回來了。”
說罷,高大的身軀從椅子上起來,丟下意識到什麼的流光,大步走出了房間。
流光看着主子消失了的方向,愣了片刻,纔回過神來,忙跪在地上,“是,屬下一定好好保護小姐,定不辱命!”
夜色如墨,陰森的寒意,讓整個京城,都鍍上了一層幽冷,一騎駿馬馳騁在京城的街道上,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等到那駿馬再次出現在視線中之時,已然在一個宅院外停了下來,仔細一看,這宅院,正是前些時候剛經歷了大婚之喜的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內,戒備森嚴,可對柏弈來說,要遊走在這宅院裡,完全如探囊取物。
黑夜中,一個身影閃過,卻是絲毫也沒有人察覺,等到終於有人吐出一個“誰”字之時,那身影已經坐在了椅子上,手中拿着火苗,正要點燃房內的燭火。
火光在房間裡漸漸的亮了起來,最終將整個房間照亮,坐在椅子上的柏弈,擡眼看向牀邊,他的大皇兄手持利劍,眉心緊皺着看着他,似乎有着很濃重的不悅。
柏弈看了看青嵐手中的劍,聳了聳肩,嘴角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大皇兄未免也太警惕了些,便是這般待客的麼?”
青嵐絲毫也不掩飾他的不悅,冷冷的丟開手中的劍,“三弟這似乎也不是拜訪之道。”
言語之中是更濃的責備。
“這大晚上的,三弟不睡覺,找我可是有事?”青嵐是精明的,想到什麼,更是嚴肅了起來,他的這個三皇弟,他是有幾分瞭解的,不是有什麼大事,他絕對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這裡,突然,青嵐眸子一凜,“莫不是謐兒她……”
柏弈眉心皺了皺,似乎極度不滿青嵐這麼關切的提起安謐,扯了扯嘴角,意有所指的道,“幸虧大皇兄未曾和大皇嫂同住一屋,不然,今晚柏弈怕是要叨擾到她了。”
他的言下之意是在提醒着青嵐,他已然娶了司馬妍爲妃,安謐也已經是他的未婚妻,如今很多事情,都已經不是他能惦念的了。
聰明如青嵐,自然是明白,心裡更是浮出一絲濃重的不悅,拳頭倏然緊握,卻是沒有說什麼,過了好半響,他才冷聲道,“到底有什麼事?”
柏弈想到自己來此的目的,眸光微斂,一抹精光漸漸的凝聚了起來,“有事,還是大事,大皇兄,不知道馮裕的命對你來說,是否具有誘惑力?”
柏弈擡眼對上青嵐的視線,明顯看到青嵐的神色微怔,但是,他眼裡隨即而來的光亮,卻是讓柏弈清晰的捕捉到了,看來,這誘惑力,還並非是一點半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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