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潑天之功，攻守易形【求訂閱】
從漢土的遼西郡往北數百里，有個地名叫白狼山。
再往北，是平剛。
從平剛沿烏侯秦水，也就是後世的遼河支脈，往東北方向推進，直到和另一條水脈交匯，在這裡形成一片肥沃的三角地帶。
鮮卑的王帳大營，就在這裡。
後世的東北平原，平川沃土，早年是東胡人的大本營。
如今由東鮮卑繼承。
夏季，各部落都在忙着儲備牧草，放牧以肥牛羊。
但凡遊牧部族，從不在夏天打仗。
這是他們享受豐收的時節。
但之前南下攻漢的慘敗，讓東鮮卑今年的夏季，蒙上了濃重的陰霾。
數萬青壯被殺，撼動了東鮮卑的根基。
甚至讓東部大人聯盟的首領慕容託業，地位不再穩固。
有不少部落，嚷着要重新選舉大部首。
他們對慕容託業決定南下，給各部帶來的損失，非常不滿。
黃昏。
王帳。
慕容託業是東鮮卑慕容部出身，少時便勇武善謀。
他今年四十多歲，素有雄志，帶領東鮮卑兼併了不少周邊的中小部落。
沒想到今年初春，短短兩個月，遭遇了從未有過的重創。
所謂傷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曹操集中全力，一波波的反覆埋伏，剿殺鮮卑南下的主力，造成的傷亡，對東鮮卑殺傷力巨大。
比起戰場陣亡的兵馬，更重要的是內部產生了動盪。
各部不再信任慕容託業，認爲是他的決定，造成了這一結果。
慕容託業身穿乳黃色的輕皮袍，把寬厚的肩膀，露在外邊，棕紅色的皮膚，讓他顯得很健壯。
他坐在大帳裡，掃視召集來的各部首領，對其中一個消瘦，但很高的老者說：
“老僕蘭，你可還記得，我小的時候，常向你請教套馬的技巧。
那時，不論多野的馬，都難逃你的馴捕。”
老僕蘭嗯了一聲，陰沉的臉柔和了稍許，聲音沙啞：
“這次出兵，我僕蘭部全力支持你，損失也最大，死了三千六百多青壯。回來的還不足千人，我沒法和死去男人的女人，失去了孩子的老人們交代。”
比鄰老僕蘭的，是阿鹿桓部的首領，一個壯漢：
“這一仗，敗的莫名其妙，漢人是不是耍了詭計！
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建議入秋後再次聚兵南下，把損失從漢人身上搶回來。”
兩人先後說話，表達的態度，就是東鮮卑的現狀。
一派想報復主戰，一派想休養生息。
老僕蘭徐徐道：“漢人建了山一樣高的石牆，躲在後邊，如何能再搶回來？”
“之前南下，也說要搶人，財物和糧食，結果如何？”
“我聽遼東那邊傳來的消息，是漢人又恢復一統了。”
“這次統一的漢人首領很厲害，之前的戰事就是教訓。”
“你們要是下一次還去攻漢，反正我僕蘭部是不參加了。”
“等等！”
南下領兵和曹軍作戰，逃回來的拓博本見老僕蘭要走，開口阻止。
他身上有多處傷勢還未愈。
“我拓博部的大首領拓博雄都，死在漢人手裡。
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和漢人戰到底。我以薩滿之神立誓，將與漢人戰鬥，直到我死去！”
慕容託業道：“我的兒子慕容百支，還在漢人的地方沒回來，生死不知。
我已派出一支使節去與漢人合談，目的是迷惑他們，試探他們，也是爲了找到我兒的下落。”
“但不管能不能找到我兒，今年秋後，我都會組織兵馬，再次南下。
這次，我將親自帶兵！”
慕容託業道：“另外，除了我們，中鮮卑的拓跋部，西鮮卑的魁頭大酋，我相信他們也不會容許漢人重新一統，建立新的強大王朝。
攻漢是符合我鮮卑整體利益的。我已經傳訊，聯繫他們，一起在入秋後南下。”
衆人一聽另外兩個鮮卑大部，也可能參與南下攻漢，頓時精神一振。
慕容託業提到的魁頭，是西鮮卑七大王帳部落之一的首領，勢力雄厚，幾乎能代表西鮮卑。
中鮮卑拓跋部，亦是一樣的王帳部落，也就是出過大頭人的部落。
圍繞他們聚集的中小部落非常多。
有這兩家和東鮮卑聯合，連老僕蘭也一反常態，對再次南下侵漢，展現出濃厚的興趣。
“我這幾日就會啓程，親自往西去，商談和中部，西部兩大部聯合，諸位且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慕容託業：
“如果能說動中，西兩大王帳部落參與，漢人絕難抵禦我鮮卑，我希望諸部提前做好準備。”
拓博本附和道：“下次再戰，我們會讓漢人血流成河。”
————
“東鮮卑派來的使節有多少人？”
“八十餘，帶着以百計的牛馬，牧畜和兩百多奴役。”
曹操進入北關的邊城，與親軍問答間，愈發篤定東鮮卑是來求和的。
一個部族帶上牛馬，畜牧，只可能是爲了求和獻降。
“他們在哪？”
“在右北平郡。高順在那值守，知道魏王在這，遣人來問，讓不讓東鮮卑使節，進入我漢土？”
“東西留下，人殺了。”
曹操淡然道：“我們往東邊走走。”
趙雲，張遼等人齊聲答應。
從代郡往東，便是上谷郡，在這裡匯合了麴義。
繼續往東，進入右北平郡，張繡，高順都在這。
再往東，就是遼西郡了。
閻柔，鮮于輔此時在遼西治政。
曹操來到右北平郡的長城城頭，往東北方向遠眺。
那個方向就是東鮮卑王帳所在，聚集了他們最多的部落，形成了東鮮卑最大的聚居地。
邊關城頭，長風獵動。
曹操肩上猩紅的戰氅飛揚。
“我們和這些遊牧部族，交戰有數百年了，彼此都有強弱之時。以前的匈奴，現在的鮮卑，他們在什麼時候，會給我們送上畜牧牛羊，來請和？”
趙雲說：“戰況不利，請和可以獲得喘息之機。”
“沒錯。”
曹操：“我們強大時，外族俯首稱臣。若他們強大，則必來攻我。”
“他們五萬軍被潰，慘敗，來送牛羊，這說明什麼？”
這次是張遼搶答：“夏季是最豐沃的時候，他們想緩解和我們的矛盾，不希望繼續發生戰爭。”
“往昔數百年，我們很少主動出擊進入草原，一來是草原辨路不易，遠征困難。”
“二來，草原的地勢，利於縱馬。
入草原開戰，對我們很不利。”
“且遊牧部族輕裝簡從，大部隊殺過去，他們提前生出警覺，立即就能完成遷移，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我們退兵他們就再回來，沒什麼損失。
而我們如果發動一次，糧草輜重，消耗巨大，收穫卻小，得不償失。”
“但當下，我曹營輜重尚有結餘，在草原上尋找其部落位置，也不成問題。”
衆將一起跟着曹操，擡頭看了看那隻在城頭上方盤旋的大鳥。
張遼，趙雲，麴義，高順等人對視，都見到彼此眼中的一抹熱切。
此前那一戰，擊潰鮮卑後，曹操沒讓他們幾個南歸。
傳來的命令，是讓他們繼續戍邊。
此時幾人都明白了曹操的用意。
打就往死裡打。
鮮卑新敗，曹軍新勝。
通常來說，大型戰爭之後，不論勝負，兩方的消耗都會很大。
冷兵器時代，一次大軍調動，輜重糧草的準備，用時經年，都不少見。
因此大戰後，兵馬歸田，短時間內，再次爆發戰爭的可能性非常小。
因爲打不起。
但，得益於張遼，高順，太史慈等人，開戰就殺了鮮卑主帥拓博雄都。東鮮卑敗亡的時間，遠遠早於預估。
這爲曹軍節省了大量的糧備輜重。
曹操戰後不讓衆將南歸，他反而親自北上來到了邊關。
他此次北上，對所有人說的都是來巡邊，犒賞將士。
直到此刻，曹操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昭然若揭。
以輕騎精銳，奇襲東鮮卑，在其新敗遭重創後的這個時機，出人意料的補上一刀，要他的命！
鮮卑內部局勢同樣錯綜複雜，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這一戰如果打成了，東鮮卑僅餘的兵馬再遭打擊，將徹底被打殘，失去反擊之力。
這將是潑天之功，回來時攜大勝之勢以稱王，正當其時。
曹操在城頭，將手裡的馬鞭，遙遙指向東北：
“東鮮卑的王帳，就在那裡。”
“衆軍，誰願與我同行，取鮮卑王帳大頂，回來掛在北關，以祭奠我漢人死於鮮卑之手的同袍！”
張遼大聲道：“遼願請命爲先鋒，隨魏王殺入鮮卑，揚我曹軍之威。”
趙雲，典韋，許褚，太史慈，高順，張繡，依次道：
“我等皆願請命，隨魏王北進。”
麴義心裡有一股特殊的情緒激盪。
他充分的感受到了以前在袁紹帳下，和如今在曹操帳下的差別。
曹操專門抓住對手意想不到的時機打仗的本事，着實厲害。
而其一旦決定，其果斷迅猛，更是和袁紹的猶豫不定，完全不同。
誰能想到，曹軍會再次奇襲，主動擊鮮卑。
攻守易形，寇可往，吾亦可往！
這是戰略層面的奇襲，打的就是趁敵不備，求的是快準狠。
“去吧，兵馬整備，不要太多人，你等各自抽選精銳，要快！”
衆將興致高漲的下了城頭，抽調兵馬。
一部兩千人，合萬軍出頭，足矣。
曹操最後時刻才說出行軍目的，是處於隱秘的考慮。
目的說出來，就要全力求快，迅雷之勢，呼嘯來去。
當晚，他就親自帶兵，動用暗度陳倉和瞞天過海，全軍周邊，如同捲起了一層夜霧。
之前幾場仗，不論是涼州生擒韓遂，還是大潰鮮卑。
曹操都在鄴城，沒打上，以他好動，又喜歡親自統兵的性子，心裡急的跟貓抓似的。
這次騙荀彧，荀攸等人，說北上犒賞三軍，才偷偷翹班跑來的。
不然荀彧會很正色的勸諫，不讓他涉險。
曹操把荀彧騙的死死的，賊開心。
他出了右北平郡，帶兵進入平原地帶，轉眼便無影無蹤。
如今的曹軍，兵強馬壯。這次奔襲，人均三匹高頭大馬，兩馬輪換，一馬馱伏必要的輜重。
一個字形容就是：奢侈！
全軍疾行，大鳥在空中警戒，一路隱匿如幽靈，摸進了東鮮卑的腹地。
數日後，烏侯秦水東北方向的三角沃土，遙遙在望。
鮮卑王帳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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