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青退出去,很快帶進來二十幾個人,有男有女,垂手肅立,一看就是訓練過的。沈丹遐笑問道:“你們都會些什麼?覺得自己可以勝任那個位置,自己說說吧。”
一個看着就很機靈的小廝第一個走了出來,行禮道:“小的彭良,給三爺三太太請安,小的自覺可勝任門房一職。”
“好,那以後徐宅的門戶,就交由你看管,我希望你能一直當值下去,而不是過幾日,就要換別人來當差。”沈丹遐首肯了他的自薦。
接着,沈丹遐依次定下了外院管事、傳喚小廝、趕車餵馬的車伕、侍弄花草的園丁、廚娘丁嫂子、擅長做麪食點心的洪嫂子、幫廚娘子、幫廚丫鬟、繡娘、粗使婆子和負責打掃的小丫鬟。府裡的大管家是張平,張平家的則是內管家,杜安家的負責管理採買。燕王派來的護衛隊長,就充當護院管事,其他護衛就成了護院。常氏四兄弟,剛跟着徐朗進出。四香和四莫的職事,一如在靈犀院,不過桂香暫時仍然伺候龐琳。沈丹遐還指了兩個粗使婆子和兩個小丫鬟過去,協助桂香一起伺候龐琳。
雖然她出來的目的是爲了去九子山尋寶,但尋寶結束後,她還得在餘城呆至少三年,這些下人是必須要的。安排妥當後,沈丹遐自掏腰包,從旁邊的酒樓叫了幾桌席面回來,男的在外院的前廳,女的則在二進院子的內廳。
徐朗和沈丹遐在這宅子裡住下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一些人的耳朵裡。
“什麼?姓徐的住進了黃家的宅子,不是說黃家的宅子賣給了雲來客棧的東家,他怎麼會住進去?去查一查,這姓徐的跟雲來客棧的東家有什麼關係?”吳忠臉色微變,立刻吩咐道。
這不是秘密,僅過了一天,就查了出來了,“雲來客棧的東家姓陶,是仁義伯的親妹,姓徐的妻子,是她的嫡女。”
“原來他娶得是仁義伯的外甥女,難怪花錢如流水。”吳忠喃喃自語道。徐朗在他心目中,成了吃軟飯的男人,根本不知道徐朗攬財能力並不比仁義伯差。
徐朗和沈丹遐在餘城住了下來,因現在餘城知府、都指揮使、都指揮同知都在牢裡關着,都指揮僉事雖然有四位,可是另外三位,尸位素餐,弄得徐朗公務繁忙,早出晚歸,披星戴月。
徐朗忙,沈丹遐也沒閒着,那些官太太、鄉紳太太或結伴或獨自過來拜訪;沈丹遐雖不喜歡應酬,但也知這事不能任性,耐着性子與她們周旋。
這一日,沈丹遐受邀去暢欣園赴宴,請客的是當地有名的豪商馮家,這馮家與陶家有生意上的來往,看在陶侃的面子上,沈丹遐欣然應約。
暢欣園的入口處很窄,但景色卻是極美的,有山、有水、有奇石、有小橋、有花木,園中有一榭,榭前有一池水,水邊有斜依的松柏,嫋嫋的垂柳,波光水色中倒映着亭臺、橋榭,錯落有致,有神有韻。
“佳園佳景。”沈丹遐笑讚了一句。
馮太太謙虛地笑道:“園子簡陋,太太願紆尊降貴前來,是我馮家的榮幸。”
“馮老爺與我舅父兄弟相稱,馮嬸母若是不嫌棄,就隨我舅父喚我一聲九兒吧。”沈丹遐笑道。馮太太不但年長於她,而且陶氏買那宅子,也多虧了馮家出面,是以沈丹遐願意給馮太太一個面子。
“不敢當,不敢當。”馮太太笑得眉飛色舞,覺得幫忙果然幫對了。
“馮太太,前面就是風到月來榭了吧?”餘城同知的妻子笑問道。
“是,風到月來榭邊上就是留聽臺,坐在榭裡,捲起四面的簾子,就可以觀賞留聽臺上的歌舞,因此今日我將宴席就設在了風到月來榭裡。”馮太太答道。
沈丹遐見陽光映射在池上,水光瀲灩,笑道:“馮嬸母果是風雅之人。”
身後那些被請來陪客們,也紛紛交口稱讚,應和着沈丹遐的話,馮太太笑得合不攏嘴,邀請沈丹遐進入風到月來榭;沈丹遐是主客,當仁不讓的坐了賓客正位,馮太太和那位同知太太也跟着入了座,接着其他太太們也一一入座,婢女送上茶水果點。
沈丹遐在位置上坐下,絲竹聲響起,歌舞伎在留聽臺上翩翩起舞。同知太太笑問道:“馮太太,那領舞的可是香綺樓的哪個花魁?”
“正是。”馮太太淡笑道。
“也只有馮家纔有面子,請來這位只賣藝不賣身的花魁啊。”一位太太笑道。
衆人邊欣賞着舞蹈,邊閒聊着,馮太太突然提到她的小孫女,沈丹遐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馮太太請客的原由了;得她這位三品淑人幾句稱讚,小姑娘面上有光。
“馮嬸母,既然小侄女兒來了,不如叫她過來,讓我瞧瞧吧。我只有五個臭小子,看着漂亮的小姑娘就喜歡。”沈丹遐笑道。
這時陪客中有位太太道:“徐太太可能如此厚此薄彼,我家杏姐兒今日也來了,亦想拜見太太呢。”
她話音一落,引來了一片附和聲,看她們熱情高漲的樣子,沈丹遐沒法拒絕,只能道:“都過來,都過來。”今天要大出血了,還好,預先有備一些精緻小巧的銀錁子。
馮太太讓心腹婢女去領那些小孩子兒過來,一刻鐘後,那婢女就領着一羣小孩子兒過來了,走在最前頭的,正是馮家的夏兒和那位同知太太的女兒韋子衿,大的不過八九歲,小的只有四五歲。
榭裡鋪着地毯,十幾個孩子分成兩排,在馮夏兒和韋子衿帶領下,跪下行禮道:“見過徐太太。”
沈丹遐笑着虛扶道:“都起來吧。”
待孩子們站起來,莫失將見面禮一一送上。沈丹遐留下了馮夏兒和韋子衿,把她們招到身邊來,慈愛地問她們叫什麼名,多大了,可曾讀過書之類的話。
“回太太的話,小女名叫夏兒,今年七歲了,祖母有給夏兒請女先生教夏兒讀書識字,夏兒這幾日在學《訓蒙駢句》。”馮夏兒口齒清晰地道。
“回太太的話,小女名叫子衿,今年八歲,和夏兒妹妹一起讀書。”韋子衿答道。
“都在學《訓蒙駢句》,那我抽一個對子,你們能否對上?”沈丹遐笑問道。
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眼,齊聲道:“太太請出上聯。”
沈丹遐想了想,道:“夜月鳥忙喚。”
“春風鶯亂啼。”馮夏兒先對了出來。
“鬆枯遭雨苦。”沈丹遐又道。
“花瘦怕風寒。”韋子衿對道。
沈丹遐就順勢誇張了她們幾句,然後取下手中戴的玉鐲,一人賞了一個。馮太太目的達到,十分滿意。正午時分,精緻的菜餚擺上了桌。
到下午申時,賓主俱歡而散。沈丹遐並不知道,她不曾留意的那個最小的女孩,日後會成爲她的兒媳之一。
經過十來天的整頓,徐朗基本上理清餘城的盤根錯節,這天提早回來,進院子見沈丹遐坐在廊下,手裡拿着張請柬,表情古怪。徐朗微皺了下眉,“怎麼了?”
“柳太太請我去給她的長女做及笄的主賓,先前她說過一次,我還以爲她是說笑,沒想到她是認真的。”沈丹遐愁眉道。
“你不想去,就拒絕好了。”徐朗在她旁邊的竹椅上坐下。
“不是不想去,只是沒想到,我也到了可以在別人的及笄禮上當主賓的年紀了。”沈丹遐感慨道。
“與你的年紀無關,應與你的誥命品級有關。”徐朗端起几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眉頭皺了起來,艱難地把茶水嚥了進去,“這是什麼茶?爲何這麼苦?”
“蓮薏茶。”沈丹遐笑道。
徐朗緊張地問道:“你哪裡不舒服?”蓮薏茶可清心火、止汗、養神等功效,但沈丹遐素來怕苦,若不是身體有恙,絕不會自討苦吃。
“就是這幾日晚上有點失眠,大夫讓我喝點蓮薏茶安神。”沈丹遐笑道。
“你失眠,爲何不告訴我?”徐朗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問道。
沈丹遐笑,“你又不是大夫,告訴你做什麼?再說了,失眠又不是什麼大事,喝點蓮薏茶,就會好的。”
“九兒。”徐朗面露愧色地握緊她的柔荑,這些天他忙於公務,疏忽了她。
“你是忙公務,又不是去陪別的女人,我不會怪你的。”沈丹遐狡黠一笑,明眸流轉,“我是不是很善解人意?”
徐朗擡起她的手,低頭親了親,道:“是,我的九兒最善解我意。”
沈丹遐笑啐了他一口,拉他進房,吩咐婢女把晚飯送進來,這是夫妻倆這十幾天來,第一次一起吃晚飯。沈丹遐看外焦裡嫩、酸甜可口的糖醋魚,嬌聲道:“老公,我要吃魚。”
徐朗立刻夾魚剔刺,或許是有徐朗的陪伴,沈丹遐胃口大開,多吃了半碗飯;吃完飯,兩人手牽手,去園子外面悠哉散步消食。沈丹遐擡頭看着夜空,道:“還是夏日的夜裡好看,即使沒有月亮,也能瞧見不少星星。”
徐朗亦擡頭看天,道:“冬日的夜也好看,只是你怕冷,不願出來,才忽略了。”
“因爲我是俗人,欣賞不了那些曲高和寡的美。”沈丹遐笑着自貶道。
“我亦是俗人。”徐朗低頭對沈丹遐笑道。
夫妻倆在府裡走了約半個時辰,正準備回房沐浴歇息,突聽到一陣悠揚的琴聲,如歌如訴。沈丹遐聆聽了一下,沉聲道:“茗香,去看看是誰在撫琴?”
茗香領命而去。
夫妻倆回房,分別沐浴;沈丹遐從浴房出來,茗香向她稟報道:“太太,是龐姑娘在撫琴。”
沈丹遐輕哼一聲,道:“才吃了幾天飽飯,就生出別樣心思來了。”供龐琳吃喝,還讓人伺候她,她居然真得打起徐朗的主意來了,養了只白眼狼;如此看來,先前的防範還是很有必要的。
“穆少俠一去無蹤影,她急了,怕虛度了年華。”茗香分析道。
沈丹遐沉吟片刻,道:“讓桂香告訴她,我已找好去九子山的商隊,問她可願隨商隊去九子山找穆少俠?”
茗香再次領命而去。
次日,送徐朗出門後,清香捧着搗好的指甲花進來給沈丹遐染指甲,龐琳來了,“太太,那支商隊是什麼人?他們能保證小女子的安全嗎?他們會不會在路上對小女子起歹心?”
“那支商隊是正正經經做生意的,在餘城亦有店鋪,有我家老爺在,量他們也沒有那膽子,龐姑娘儘管放心。”沈丹遐淡淡地道。
“太太,就算老爺能震懾住他們,可餘城離九子山路途遙遠,他們隨便弄個意外當藉口,老爺就算想查也未免查得清,小女子想了一夜,決定不隨商隊去九子山,小女子願意等老爺和太太忙完之後,隨老爺和太太去九子山。”龐琳垂首道。
沈丹遐眸光一閃,道:“龐姑娘,當日是因爲穆少俠開口請求,我才暫且收留你的,把你當客人對待,但是龐姑娘,做客人就得有做客人的樣子,若是想做惡客,我這個主子,也只能送客了。”
“太太,小女子昨夜只是一時感觸,絕沒有其他意思。”龐琳連忙道。
沈丹遐看着包了兩個指頭的手,道:“龐姑娘最好是沒有其他意思,要不然,我家老爺是會踹人的,到時踹傷了龐姑娘,我還真不好向穆少俠交待;若是穆少俠知道龐姑娘受傷的原因,只怕會對龐姑娘再沒有那憐憫之情了,龐姑娘可不要自誤喲。”
“小女子謹遵太太告誡。”龐琳驚恐地道。
“桂香,送龐姑娘回房。”沈丹遐揚聲道。龐琳肯安分守己,她也不會趕盡殺絕。
桂香應聲走了進來,給沈丹遐行禮問了安,對龐琳道:“龐姑娘,請吧。”
“太太,小女子告退。”龐琳福了福身,隨桂香出去,自此後,她老實了,不再巴着洪嫂子學做點心,晚上也不再撫什麼相思曲了。
六日後,沈丹遐一身正裝的去柳家爲柳大姑娘做及笄的主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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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今天下午犯了個大錯,碼到五點多,關電腦回家吃飯,文檔提示是否保存修改,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就點了個否,然後我一下午的努力就只剩一半了,啊啊啊,我到底是腦殘還是手殘啊,我爲什麼要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