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艾巧巧並沒有急着去懷安城，而是先把潤雪她們的工錢算了。
粉漿全都做好了，被分裝成小份。
馮老闆在晌午前來了一趟，將艾巧巧寄賣的部分粉漿取走，又將客滿樓需要的那部分粉漿捎帶走。
數着手裡的兩貫銅錢，艾巧巧美滋滋的彎起眼睛。
晌午時分，張伍過來了，艾巧巧把他們在娘娘廟的包子攤的工錢也算清了。
“我爹又要進山狩獵了。”張伍道。“娘娘廟那邊修橋的差事已經停了，反正又沒事可做，他準備去多獵些兔子回來。想做個兔皮帽子。”
“你呢，這次你還要跟着進山嗎？”艾巧巧問。
“當然了，我不放心我爹一個人。”張伍道，“對了，上次我給你的小狼哪去了？”
“前幾天送到溫大哥他們家去了，溫大哥說小狼要從小開始調理。不然長大了就不親人，還會逃走呢。”
兩人說了會話，院外來了輛馬車。
艾巧巧伸頭看了看。見車身上塗着益草堂的標誌，便知是來接他們進城的。
“對了，我聽說你們家的小伶定親了？”張伍低聲問了句。
“你怎麼知道？”艾巧巧有些詫異，小伶定親纔不過兩天的功夫。
張伍撇了撇嘴，“村裡早就傳遍了，都說你奶是個見財眼開的，先是賣了你的小姑，後來又賣孫女……巧巧，你可要小心着些，別讓你奶把你給賣了。”
“哼，她敢。”艾巧巧哼了聲。
“爲何不敢？”
“我欠了一屁股債，她要敢把我嫁出去。我就讓她還夜大哥的錢。”艾巧巧揚着臉，得意道。
張伍摸了摸鼻子，“對哦……你還欠着夜神醫的診金呢。六千金，也不知要還到什麼時候……等我長大了幫你一起還。”
張伍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聲清咳。
夜離殤穿着件黑紫相間的錦袍，外面罩着同色披風，兩手抄在一個毛茸茸的暖手枕裡，遠遠看去就像他懷裡抱着個小動物。
“時辰不早了。”夜離殤淡聲道，同時與他們錯身而過，先上了馬車。
艾巧巧應了聲，連忙回頭囑咐聽風聽雨，把家裡的事安排好了。
這一次兩個小童不跟他們一起進城。
艾巧巧送走了張伍，又去換衣裳，等她上了馬車時發現夜離殤閉目靠在墊子上。也不知是在養神還是在小憩。
她不敢出聲打擾，悄悄靠着車廂的另一邊坐下。
馬車駛離小房村，但是卻不是向着懷安城的方向。
艾巧巧伸頭向窗外看了看，“夜大哥，我們這是去哪？”
夜離殤沒有出聲。
艾巧巧小心翼翼的靠過去，仔細打量着夜離殤的臉。
“夜大哥……你睡了？”
馬車一晃。夜離殤的身體向前傾過來。
艾巧巧嚇了一跳，本能的張開胳膊去扶他，結果腰間一緊，等她反應過來，才發被人扶住的卻是她自己。
夜離殤一臂環在她的腰間，將她禁錮在身側。
艾巧巧掙了掙。發現掙不動。
“做什麼，快點放開。”艾巧巧不悅的嘟着嘴，感覺自己被騙了。
“你還想着還我的診金？”夜離殤語氣幽幽。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不是那麼介意，不過艾巧巧仍然敏銳的覺察到他的酸意。
“欠了債自然是要還的啊。”艾巧巧解釋道，“親父子還要明算賬呢，我是不會賴賬的。”
夜離殤環在她腰間的手慢慢收緊。“張伍……他想幫你還債？”
艾巧巧眨巴着眼睛，一臉的無辜。
“夜大哥，你究竟想說什麼。你沒事吧？”她擡起手來去摸他的額頭。
這人怎麼說起話來雲山霧罩的。
夜離殤脣角緊抿，眉宇間隱隱帶着一絲懊惱。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有點嫌棄起自己了。
他這是怎麼了，就爲了剛纔那個少年的一句話，居然還生起了悶氣。
可轉念又一想，他又不禁覺得慶幸。
若不是認識了她，這輩子他都不能體會到這種種世間俗世的困擾。
讓他亦喜亦憂。亦怒亦狂。
馬車再次顛簸了下，艾巧巧發現馬車減慢了速度，前方出現一處村落。
就在她疑惑不解之時。夜離殤開口道，“這裡是川字嶺東邊的周家村，周府便是這裡的大戶。一會有益草堂的大夫到村裡義診，你想打聽什麼便可趁機行事。”
艾巧巧驚訝不已。
她還沒跟他提起小伶定親之事，他居然就已經幫她把事情安排好了。
夜離殤看着艾巧巧的表情先是驚訝。而後又變成了欣喜，不由得勾起嘴角。
馬車在村外不遠處停了下來。
另有一輛益草堂的馬車等在那裡，從車上下來一位益草堂的老大夫，向夜離殤施禮。
“東家。”
夜離殤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艾巧巧換了藥堂夥計的裝束從車裡跳了出來。
夜離殤並不進村，艾巧巧跟着益草堂的大夫進了周村。
其實並不是夜離殤不想跟來，而是他的相貌太過顯眼，特別是在鄉下這種地方，他的出現總是會引吸很多的目光，爲了能讓艾巧巧打聽到有用的消息，所以他只好等在村外。
艾巧巧隨大夫進了村子，先是隨意去了幾家。
益草堂在懷安城口碑最佳也是有原因的，其中之一便是讓他們的大夫在周邊各村時不時免費出診。
雖然看的都是些小病，可是對於那些家境不好的窮人家來說，這相當於雪中送炭。
艾巧巧在老大夫看病時便提着藥箱冒充起藥童，與村裡人攀談起來。
她試探的提起周府，馬上就有村人搖頭嘆氣。
“自古有言，黃泉路上無老少一點也不假，周小公子就是個沒福的，生在有錢的人家，卻得了肺癆。”
“這些年他們周府也沒少請大夫，光是你們益草堂的大夫就請了好多回。”
艾巧巧含糊道，“來時在路上我們聽人說周府要辦喜事，我還以爲是周小公子的病痊癒了。”
“肺癆怎麼可能痊癒。”
“就是，周小公子才六歲，身子又弱，只怕是連年關都挺不過了，辦喜事不過是爲了給他沖喜。”
“不知誰家這麼狠心，把自家的閨女嫁過來做陪葬，真是喪盡天良啊……”
村民們連連搖頭，卻都不敢大聲議論。
艾巧巧的心裡卻咯噔一下。
“不是爲了沖喜嗎，怎麼是陪葬？”
“哎，周府可是講究的人家，他們不光是爲了沖喜，而是想讓周小公子結陰婚，等他死後，新嫁過來的新娘子也是要陪他進棺材的。”
棺材！陪葬！
艾巧巧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衝向頭頂。
原來周府要娶小伶……竟是要用她來做陪葬！
下一更，加更，15點30分。
第207章 流言蜚語，小產加更，鑽鑽2600~多謝親們支持~~~
小房村，方賢春艱難的挪動着腳步，提着沉重的木桶去餵豬。
隔着院牆，她聽見外面路上村民們的議論。
“老艾家可是要發財啦。”
“可不是，先把俏花賣了一大筆錢，現在又輪到小伶了。”
“下一個怕是就要輪到巧巧了吧？”
“別胡說，巧巧可沒這麼好糊弄。”
“有什麼不一樣的，巧巧身邊只有一個娘，還是個精神不全的。她的婚事到頭來還得要她爺爺奶奶做主。”
“話可不能這麼說，巧巧這丫頭可精明啦，她早早的跟她娘分出去。掙了錢都握在她自己手裡，方氏就是個傻的……自己的閨女都被?氏握在手裡，生死都得聽人家的。”
方氏放下手裡的木桶，一手扶着牆，勉力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體。
外面村民的議論聲漸漸低了下去，好像是在故意壓低聲音。
“你們聽說了嗎。周府的周小公子不行了，他們娶了小伶回去是要做陪葬的。”
“什麼，這麼喪盡天良的事他們也能做得出來！”
“噓……你們小聲點。人家周府有錢，出手就是五百兩銀子呢……”
“可憐了小伶那孩子……”
“說起來這都是命啊，小伶那孩子看上去就是一副短命相，身子弱的要死，就算是不把她嫁出去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大……”
方氏腳下的木桶翻倒在地。
她甚至不知自己是怎麼奔出門去的。
但是門外的村民見她開門出來，全都遠遠避開。
方賢春手扶着門框，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她的腦海裡只剩下了兩個字：陪葬……陪葬……
她可憐的女兒啊，小小年紀連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就要被人活埋了。
方賢春只覺嗓子眼裡一陣陣的冒火，肚子抽疼，好像有一股熱流涌了下去。
恍惚間她低下頭，驚見自己的裙子浸出血跡來。
方賢春心頭一涼。她這纔想起自己這兩個月小日子沒來。
難道……
她艱難的往院裡走，但是肚子裡就像有刀子絞着似的，疼的她白了臉。
“來人啊！”她喊了起來。
過了好半天。?氏才從上房窗戶裡露出臉來，“大白天的喊什麼喊，要死麼？”
方賢春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肚子，疼的說不出話來。
氏罵罵咧咧，“又抽的什麼瘋，我看你就是不想幹活。”
她從上房出來，走到方氏跟看時看到她裙子上的血跡，頓時一愣。
“大全。”她喊出艾大全，“你去把大仙找來吧。”
艾大全跑去了。
等到帶大仙回院時，方氏已然暈死過去。
大仙看着方氏血淋淋的裙子，搖了搖頭。“這是小產了，你們找穩婆來吧。”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自己懷了也不說聲，就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氏狠狠道，“你這喪命星，你是趁着永貴進城不在家所以才故意把自己摔了。讓孩子掉了吧。”
方氏閉着眼睛，在牀上一動不動。
家裡現在除了方氏再沒有其他女眷做飯，?氏自己也會做飯，不過她卻不會去照顧方氏。
艾永貴進城去了，說是去尋宇文公子，先把他的差事安排了。免得到時贖回俏花時宇文公子又翻臉不認人。
艾大全是男子，還沒成親，根本不能去照顧方氏。
艾天誠分出去單過了，總不能把當大哥的叫來伺候弟妹。
艾明山犯了難，“要不去叫巧巧過來吧，讓她照顧方氏幾天。”
氏不情不願的讓艾大全去了老宅。
沒想到艾巧巧還真來了。而且與她同來的還有神醫夜離殤。
氏站在上房門口直愣愣的看着艾巧巧帶着夜離殤去了方氏那屋，連一眼都沒看她，更別說先向她問安了。
“那個丫頭片子越來越過份了。根本不把咱們放在眼裡。”?氏憤憤道。
艾明山聽說艾巧巧把夜神醫帶來給方氏看病，卻是鬆了口氣。
“這孩子有心，你還想讓她怎樣？”
“她眼裡根本沒咱們這個爺爺跟奶奶。”
艾明山自嘲的冷笑了聲，“應該說咱們兩個眼裡沒這個親孫女纔對。”
氏驚訝的看着艾明山，“老頭子，你說什麼？”
“是咱們兩個眼瞎。”
氏瞪着眼睛。半天不解其意。
艾明山卻不再理會她，倒了茶水埋頭喝着。
艾大全守在方氏屋外，只見艾巧巧一會端了水進去。一會又端出盆血水來。
一會功夫來來回回好幾趟。
到後來就連?氏心裡也泛起了嘀咕。
一個人的身體裡能有多少血，這麼流的話……遲早都要不成。
屋內，艾巧巧拿了棉布擦淨了方氏臉上的淚。
“巧巧。我好悔啊。”方賢春喃喃道，“我好傻，我怎麼就沒早點聽你的話……帶着小伶離開……”
艾巧巧一邊安慰着方氏。一邊擡頭看向夜離殤。
夜離殤垂眸，兩指搭在方氏的手腕上，過了好久微微蹙眉。
“怎麼樣？”艾巧巧擔心的問。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艾巧巧今天才從周村打聽到周府的消自己，小房村這邊就有人聽到了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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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跟夜離殤趕回來時，第一個聽到的就是方氏小產的消息。
夜離殤收回手指，重新淨了手。
“孩子保不住了，而且傷了元氣，以後很難再生養。”夜離殤淡淡道。
艾巧巧擔心的看向方賢春。
方賢春木然的躺在那裡，眼神無色，“沒了好，省得生下來跟着我受罪……造孽……到時就讓我跟小伶一起走了吧，也省得她一個人，黃泉路上害怕……”
艾巧巧抿了抿嘴，問夜離殤道：“真的不能再生了？”
“難。”夜離殤淡聲道，“還要看日後調養，不能生氣，不能操勞，還不能斷了調養的藥方。”
艾巧巧皺起眉頭。
方氏如果繼續留在家裡，就不可能有這些條件供她調養。
家裡的活都要她操持着，而且?氏一個勁的折騰，怎麼可能放過方氏。
艾巧巧眼珠轉了轉，忽地湊到方賢春跟前，耳語一陣。
方賢春呆滯的目光漸漸活了起來。
“巧巧……你說……真的能行？”
艾巧巧點了點頭，“想離開這裡，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只不過……你會損些名聲……”
方賢春掙扎着坐起來，緊緊攥住艾巧巧的手。
“巧巧，我不怕，名聲算什麼，你說的對，我跟小伶要是死了，還不定便宜了誰，我們要好好活着！”
下一更，加更，16點。
多謝寶寶戀楓情結親的花花，phoebet親的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