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苓從懷裡取出張紙來,在衆人面前一亮。
瞬時間,屋裡一片死寂。
艾明山雙目圓睜,喉嚨裡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那張紙不大,上面卻帶着鮮紅的官印。
艾巧巧認得不少字,她仔細辨認上面的字跡。
只見紙張開頭清晰的寫着三個大字:立賣字。
這是開頭,下面大意是艾永貴有一妹,名俏花,年二十二,請中說合,俏花自願將自己賣予宇文府爲奴。
下方三方言明,以五百兩之價付清。若後生事端,有中人出百承管,與買主無干。
恐後無憑,永無返回。立賣字存照。
最下方立賣字處寫着三個大字:艾永貴。
“爺,這不是賣身契嗎?”艾巧巧故作驚訝的脫口而出。
麻氏認字不多,她看了半天雖看不明白,卻認得紙上那個鮮紅的官印。
“俏花啊,孃的好閨女啊,咱們娘倆可怎麼活啊……”麻氏抱住了艾俏花放聲大哭。
艾明山慢慢支起身體,不可置信的盯着那張紙。
沒錯,他沒看錯。
那張紙……居然是艾俏花的賣身契。
而且最讓他不能接受的是。賣身契上面的賣方,居然寫的是艾永貴的名字。
他的好兒子……好兒子……竟把他的妹妹賣掉了。
賣了五百兩銀子。
“永貴,好啊!”艾明山怒喝一聲,身體突然猛地一滯。用手捂住胸口。
艾天誠跟艾大全都被這一幕驚到了,誰也沒有注意到老爺子的異常。
好在艾巧巧一直都盯着這邊,見她爺臉色突變,她連忙衝過去扶住了老爺子的身體。
“爺,你怎麼了!”她大叫起來。
衆人這時才發現老爺子氣的臉色發白,呼吸紊亂。
“爹啊,你怎樣了。”
“老頭子,你別嚇我啊……”
“爹……”
上房內頓時亂作一團。
宇文苓悠然將賣身契摺好,放進懷裡。
“時候不早了,俏花我們回了。”他站起身,銳利的目光看向艾俏花。
艾俏花從沒見過宇文苓用這樣的目光看她,嚇的渾身哆嗦直往麻氏身後縮。
“我……我不……不……”
宇文苓無奈道:“我本不想把事情鬧成這樣,我是真心想與俏花過日子,這份賣身契不過是爲了以防萬一,只要你老老實實跟我回去,日後你還是那所宅子裡的主母。你該有的一樣會有,我不會短了你的。”
聽了這話,艾俏花又有些猶豫起來。
講起來,宇文苓對她確實不錯。寵愛有佳不說,還對她極爲溫柔。
她這幾天的小日子過的,真就與當家的主母一般,甚至可以說比主母還要舒服。
因爲宅裡的事根本不用她主持,宇文苓派了得力的管事,宅子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人打理……
就在她遲疑着,想要離開麻氏身邊的時候,艾巧巧道:“小姑,那賣身契上還有你的手印呢,你真就爲了享福把自己賣給宇文公子了?”
艾俏花驚住了。
“什,什麼手印?”
“小姑剛纔沒看到嗎,那張紙上還有你的手印呢,可清楚了。”艾巧巧眨巴着大眼睛,忽做恍然道,“哦,我明白了。原來你早就跟我二伯父商量好了呀,爲了能嫁到有錢人家去……小姑,你怎麼能這樣,把我爺和我奶騙的好苦啊。”
艾明山後背勉強靠在枕上,呼哧呼哧的喘,眼睛卻死死的盯向艾俏花。
“我,我沒有!”艾俏花哭道,“我不知道什麼手印……二哥在哪。找他來,我要問個清楚……”
憑生第一次,艾俏花體會到了有苦說不出的無力感。
看着她,艾巧巧的心裡生不出半點憐憫。
當初艾俏花冤枉她偷了首飾時,何曾想過她的感受,現在她終於也嚐到了有苦難說的滋味了。
艾永貴到現在也不見人影,衆人有一肚子的怨氣卻撒不出來。
宇文苓有些不耐煩了,對身邊小廝一揮手。“去把夫人帶過來,我們回去。”
看來宇文苓是要直接搶人了。
艾巧巧故意扶着艾明山動也不動,冷眼看着麻氏揮舞着手試圖驅趕開那兩個過來的小廝。
“天誠,有人要害你妹子,你還站着做甚!”麻氏尖叫着。
艾巧巧忽覺艾明山的身體一沉,轉頭一看不由驚道:“爺,爺吐血了!”
艾明山手捂着胸口,嘴角流出血來。
宇文苓見狀皺了皺眉。揮手讓身邊的小廝退了下去。
他雖不懼這些鄉下人家,不過也不想逼的太緊,鬧出人命來。
“既然俏花捨不得走,就讓她在家裡住兩天。兩天後我再派人來接她回去。”言罷,宇文苓帶人揚長而去。
直到宇文苓帶來的人跟馬車全都離去,艾俏花這才如夢方醒,靠在麻氏身上嗚嗚的哭。
麻氏又驚又怕,艾明山吐出口血來,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屋裡又是一陣忙亂。
好在這一次艾明山很快就醒了,精神懨懨的,喝了口水後只說了一句:“一定要把永貴給我找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對,把永貴給我找來!”麻氏這會也有些清醒了,她並不相信這事是艾俏花與艾永貴合謀作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艾永貴把他們都坑了。
“天誠,你帶着大全再進趟城,不管怎樣一定要把永貴給我帶回來,他要是不肯回來。就說他爹跟他娘都快被他氣死了,讓他以後就別再回這個家了。”
艾天誠和艾大全只得應了,出屋後便收拾東西再次回懷安城。
艾巧巧端着水站在艾明山身邊,“爺。要不要再喝點水?”
艾老爺子搖頭。
“爺,你放心,我大伯一定會把我二伯帶回來的。”
老爺子閉了眼睛,眼角隱約逸出些溼潤。
艾巧巧看出來老爺子是真的傷心了,他哭了卻不想讓身邊的晚輩看到,所以她尋了藉口轉身出了上房,到廚房去給方賢春打下手去了。
“巧巧姐……”艾小伶探頭伸進廚房來,向她招着小手。
艾巧巧跟出去,“什麼事?”
艾小伶拉着她來到廊下,皺巴着小臉沮喪道,“巧巧姐,你讓我留意我爹在家裡看書的事……我有一次發現了,可是後來那些東西卻不見了。”
艾巧巧心裡頓時一緊,“你發現什麼了?”
“有天晚上他從牀底下拉出個盒子來,拿出一疊紙來看,我正好進去送水……可是後來那盒子就不見了。”
“紙?不是書嗎,是什麼樣的紙?”艾巧巧急問。
艾小伶歪着腦袋,回憶着,“紙張很髒,上面都是一塊塊的髒點點。”
“你確定那些只是紙,不是書?”
艾小伶搖頭。
艾巧巧緊鎖眉頭。
如果她父親丟失的菜譜確實在艾永貴的手裡,難道他把那菜譜拆散了?或是……他得到的也只是一部分?
艾明山身體欠佳,艾天誠他們又不在,所以艾巧巧便留在這邊幫忙。
麻氏因爲艾俏花的事正在鬧心,所以晚飯時也沒了心思罵人,一家人吃了個還算是順當的晚飯。
晚飯後,艾巧巧正在廚房裡幫着方氏洗碗,忽聽院門口傳來腳步聲。
艾天誠帶着他的兒子艾大全,還有艾永貴三個人進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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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敲打方氏這個包子,藥王谷的來客加更,陌上加更~~~
艾永貴跟在艾天誠的身後進了院。
方賢春稍稍鬆了口氣。
不管怎樣,艾永貴總算是回來了。
艾巧巧偷眼看着方氏臉上的表情,“二伯母,你擔心我二伯父嗎?”
方氏神色微滯,“不管怎樣……他終是小伶的父親,當初他離家一去不歸,我們娘倆處處被人欺負,現在好歹也算是有個照應,就是她以後長大了,出嫁了,孃家至少還有人給她撐腰。”
方氏這話,艾巧巧卻並不贊同。
“二伯母。你看我跟我娘分出去後過的咋樣?”
方氏愣了愣,“你們……”
以前艾巧巧和藍氏過的怎麼樣她不知道,不過她卻是聽說過不少有關艾巧巧和她孃的事。
氏當初應該也沒少欺負她們母女吧。
艾巧巧笑意盈盈,“我雖然沒了爹。但是分出去後卻能自己做主,至少我不用連吃個飯都要看我奶的臉色,掙了錢也是我自己的。”
方氏低了頭,目光飄忽不定,不知心裡在想着什麼。
“其實住在這裡,我不認爲小伶會有幸福,你看她瘦成那樣子,吹陣風就能被刮跑了。你真覺得我二伯父能顧得了你們母女?”
方氏緊緊咬着嘴脣。
“當初……我們要是沒有尋來就好了,就是餓死在外面……”
“你們餓死在外面還不知便宜什麼人了呢。”艾巧巧壓低聲音道,“雖然我是老艾家的人,不應該這麼說。可是我還是希望你能看清楚些,這個家……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會護着你跟小伶嗎?”
說完這話,她便丟下方氏,自己悄悄跟去了上房那邊。
方氏要自己想明白才行,艾巧巧只是希望她能看清艾永貴的真面目,她以爲自己委曲求全就能換得小伶的幸福了,可惜,艾永貴心裡裝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艾天誠等人進了上房,不等?氏發話,艾永貴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爹,娘,兒子不孝,讓你們二老擔驚受怕的,兒子不孝。對不起你們二老啊……”艾永貴竟然先哭起來。
艾巧巧躲在上房門外聽着,心中暗驚。
艾永貴還真是好手段,大概他也知道這次回來,艾明山跟?氏不會饒了他吧。所以搶先認錯。
氏跟艾俏花兩人抹着眼淚。
“你還知道回來,你是當哥哥的,竟然把自己的妹妹賣了銀子,還有臉回來!”?氏一邊掉眼淚一邊撲下炕來,舉起拳頭向着艾永貴的身上打。
艾永貴躲也不躲,老老實實的跪在那裡一口一個他錯了,讓?氏消消氣。
艾明山咳了幾聲,緩緩坐直身子。
“永貴,宇文公子手裡那份賣身契是怎麼回事。”老爺子死死瞪着他的兒子,眼底盡是血絲。
艾永貴哭喪着臉,“爹啊,兒子也是被人騙了,那天宇文公子請我去喝酒,也不知怎麼我就醉的人事不醒了,等我醒過來時發現……宇文公子立了一份賣身契,說我欠了他的銀子……我不得不籤啊……”
艾永貴聲淚俱下。“我要是不籤,宇文公子就要送我見官,兒子要是進了大牢以後誰養你們二老啊,衙門那種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爹跟娘要是捨不得我,必然要花錢打點,衙門就是個無底洞,再多的錢也填不滿。”
“兒子實在是怕……怕再見不到你們二老。有心想以死相逼,可後來見宇文公子是真心求娶我妹,雖說用了些手段,可卻足見他一番真心,他是怕家裡正室出來阻攔,擔心俏花膽子小,害怕了就不會再理他了,所以宇文公子纔出此下策。爹啊,現在已經這樣了,你們不如就把心放寬,我妹很得宇文公子喜歡,他一定不會虧待她的……”
艾明山聽着艾永貴的解釋,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他們是鬥不過官府,也鬥不過高門大戶的人家。
賣身契握在人家手裡,艾俏花的一條命就是人家的了。是死是活,連他們做父母的都無權干涉。
艾俏花捂着臉哭個不停,“二哥,你怎麼就忍心。我可是你妹子啊,你怎麼就把我賣了……”
艾永貴低了頭,“哥對不起你,哥給你磕頭賠罪了。”說着他竟真的向艾俏花磕起頭來。
艾俏花驚的直往炕上縮。
不管艾永貴有沒有錯,他是兄長,從來就沒見兄長給妹妹磕頭的,這不是折她的壽嗎。
氏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發泄過怒火後整個人都脫了力,靠在炕上氣喘吁吁。
“老頭子,你說……這事可怎麼辦啊。”
艾老爺子沉默不語。
艾天誠跟艾大全都是老實的,從沒見過這種事。自然也沒什麼主意。
艾巧巧這時端了熱茶進了屋,倒了茶遞給艾明山。
“爺啊,其實這事也沒什麼難的。”
艾明山眼底閃過一絲光亮,“巧巧。你過來。”
艾巧巧放下茶壺,坐到艾明山身邊,就算她不擡頭也能清楚的感覺到艾永貴投過來的目光不善。
她不擡頭,裝作看不到。
“巧巧。你來說說看,爲什麼說此事沒什麼難的?”
艾巧巧眨巴着眼睛,“二伯把小姑賣了多少銀子?”
艾永貴嘴角抽搐了兩下,“我,我沒賣俏花,我也是被逼的沒有法子……”
艾巧巧笑了笑,“二伯就說那賣身契上寫明瞭你得了多少錢?”
沒待艾永貴開口,?氏突然道:“五百兩!我記得,是五百兩!”
艾巧巧驚道:“奶,你認字的呀。”
“不認得。”?氏不屑撇嘴,“不過我認得錢數。”
艾巧巧心中暗笑,這就好辦了。
“既然二伯以五百兩的價錢賣了小姑,那麼就讓他再以五百兩的價錢把小姑的賣身契贖回來就是了。”
此言一出,屋裡衆人全都愣住了。
“那契上寫明,不得反悔。”艾永貴急道。
“二伯急什麼,我又沒說讓你去贖。”艾巧巧悠然道,“我們找個靠得住的外人幫忙便是了。”
“外人?”?氏不明所以,在她的觀念裡,怎麼能把五百兩這麼巨大的數目交給外人。
艾明山卻明白了艾巧巧的意圖。
“巧巧可有信得過的人選?”
艾巧巧歪着頭,“其實二伯認識的人應該比我多,他在得月樓做了那麼多年,一定認識不少有身份的人吧,讓他們出面說和,把小姑的賣身契贖回來便是了。”
艾明山看向艾永貴。
艾永貴面露爲難之色,“得月樓關了之後我認識的那些人跟我都沒了聯繫,怎麼可能會幫忙。”
其實艾永貴最擔心的事不是找不到人說和,而是怕讓他出那五百兩銀子吧。
艾巧巧心裡跟明鏡似的,她笑着對艾明山道:“爺,要是二伯父找不到人說和,我這裡有個好人選。”
“誰?”艾明山又驚又喜,他想不到這小小的孫女居然也在懷安城裡認識有頭有臉的人。
“普通商戶可不行。”艾永貴急急打斷艾巧巧的話,“宇文公子府上也是做生意的,他怎麼可能會理會那些人,而且你認識的那個夜神醫也不行,雖說他名聲在外,可說到底也是個做大夫的。”
“我說的人可不是商戶。”艾巧巧微笑道,“那人在懷安城雖然只是個教書先生,但他的身份卻是兵部侍郞的三公子,因在懷安城這裡調養身體,所以閒來便以教書爲樂。”
“你……你說的可是若懷西,若公子?”艾永貴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
如果是若懷西的話,充當這個說和人絕對不成問題。
可是……可是……
那五百兩銀子,艾永貴就是死也不能交出去。
氏眼看着艾永貴低頭沉默着,一張臉拉的老長。
屋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方賢春的說話聲:“巧巧,聽風過來了,好像是有急事。”
艾明山見狀也沒再留她,艾巧巧快步出了門。
聽風等在院門口見她出來連忙湊上前,小聲道:“巧巧姑娘,家裡來客人了,你快點回去吧。”
“客人?是誰呀?”
“藥王谷的,我們公子的師妹,小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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