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瀰漫在水汽裡,登時將黑色的水汽染上了一陣一陣的腥氣!更詭異的是,那些鮮血不是紅色的,落在水汽中,被冰冷的水汽一激,頓時冒出了團團綠霧,甚至有那麼一小團水汽。在熱血的激盪之下,還如沸騰般冒出了汩汩的綠色水泡來。
怪獸臨終前的吼叫聲中帶着絲絲不甘與憤怒,它連連搖晃巨大地腦袋,好似在乞憐,更像是詛咒。
被這樣的眼神盯着,‘幽靈’中的甲士們心中忽然生出了奇異的感覺來——那眼神分明帶着豐富的情感。那不是單純的野獸式的充滿了獸性或者毫無意義的敵意地眼神,而是……人的眼神!
甲士們開始產生了懷疑。
今天負責執勤的巡邏隊把塔菲城裡摸黑出來的十三架人型奧遜甲打成了爛番茄後,在通訊頻道中聊開了。
“隊長!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啊!上頭老是說這是兩族的新型奧遜甲,可是怎麼打起來總覺得對方有點手無寸鐵的感覺呢?他們的雙臂不停揮舞……”一個甲士對長官嘀咕着。
“閉嘴,執行命令就是。把敵人當靶子打,還是你當靶子被敵人打,你選一個吧。”
“可是……”
“可是個屁!不用被派去當攻城前鋒我們已經謝天謝地了。只要能活命就不錯了,現在既活命又打贏,你這小子還抱怨什麼?娘咧!你再吵我就把你屁股縫起來,然後在你頭頂上多開個洞給你拉大便。”
在前線的甲士,往往處於社會的底層。他們不像高級甲士那麼受人尊敬,那麼受上層重用。他們也知道,自己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升官或者撈到什麼好處。特別是在歸降卡扎克之後,他們連最後的榮譽感也失去了,只要能活命就好,這是他們當中大部分人的想法。可以說,他們是軍隊中最粗神經的傢伙。
即便是這麼一羣人,也開始發現事情的不對,甚至已經到了連自己都無法欺騙自己的地步。
低級軍官壓着士兵,下禁口令,可是低級軍官卻私下偷偷討論着。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中級、高級軍官之間。只有擔當領袖的那七位將軍,在三個月來一直是一份高深莫測的樣子。
終於,在圍城即將踏入第四個月的時候,克拉斯召集所有部隊,準備發動總攻。在戰前,克拉斯發表了全軍講話,他渾厚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到了每一個士兵的耳裡。
“諸君!我很榮幸地宣佈,這場曠日持久的戰役終於到了結束的時刻。在這三個月以來,諸位對我們上層的不滿和疑惑如果要寫在紙上,只怕把全世界的樹木都砍光用來造紙都不夠。那麼,在現在,就讓我來解答大家的疑惑吧。卡扎克爲什麼總是想毀滅塔格族和菲爾特族呢?就是因爲,他們百年來一直進行着非人道的研究。他們爲了研究出最厲害的奧遜甲,不惜用秘術企圖把人與奧遜甲結合。你們每天巡邏時所殺的奧遜甲,就是這種東西!”
克拉斯鏗鏘有力的話語剛落下,所有奧遜甲方陣中都掀起一陣譁然。
“不再需要靈腦,不再需要操縱,人體就是海獸的肉體,海獸的雙眼就是人的雙目。擁有人的智慧、海獸的身軀,這就是兩族最厲害的奧遜甲。雖然不成熟,但這至少代表着一種可以毀滅世界、毀滅整個人類的力量正在萌芽。所以等我們攻入塔菲城之後,你們很可能面對的不是一個人類的城市,而是一座不折不扣的惡魔都市。裡面到處都是兇殘的獸形人心的惡魔。如果我們今天不把他們全部殺死,明天這些惡魔繁衍起來之後,他們將會毀滅整個人類世界!”
士兵們震驚了,震撼了,他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在理智上卻開始相信這是個事實。他們回憶起巡邏時整備師們的謹慎,每一次出擊後,奧遜甲在回來時都要經過徹底的消毒。甚至爲了不吸入城市附近的水汽,在奧遜甲上外裝上一套水汽循環系統。再回憶起看到的那些幾乎不能稱之爲海獸的怪物……
“孃的,那些野蠻人根本不是人,居然這種東西都想得出來!”
“將軍英明!殺光那些怪物!”
在隊伍中,已經開始有士兵大喊了起來。正當這份激憤的氣勢開始蔓延之際,克拉斯突然大吼:“都***閉嘴!”
這一聲巨吼是如此突然,令士兵們都不知所措了。
“很可惜,如果以上我所說的都是真實,那該多麼好!我也不會像現在這麼辛苦了。”
“……”
“…………”
“………………”
突如其來的轉折令士兵們無所適從了。
“諸位,抱歉啊!要怪就只能怪我太聰明瞭。聰明到無法用這麼精心的理由來欺騙自己的理智。所以,我更不想用這麼垃圾的理由來欺騙大家……有人說,謊言說一百遍,再傳一百遍就能變成真實,但是,那也要那個謊言夠逼真才行啊!”克拉斯苦笑。
“好吧,以下就是所謂的事情的真相。”克拉斯(16k手機站)
清清自己的喉嚨,用一種沉重的聲調說道:“現在,在我們對面的塔菲城裡的怪物,都是我們一手弄出來的。”
話音一落,全軍都傻了。
“我從來不是一個聖人,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更不是,所以,當我拿到本次戰役的部隊構成後,我自私的本性立即爆發了。我當時就在想,這麼重大一場仗,上頭居然一支三大家族的軍團都不派,只靠我們七個新近晉升爲主戰軍團的軍團帶着十萬奴隸軍,就想打敗卡扎克帝國那麼多年都沒徹底打敗的老對手,上頭要麼瘋了,要麼就是想讓我們全部死光。”
士兵們臉上的血色開始褪去。
“這些話,本來不應該在這裡說出來的……可是,我已經不在乎了,說就說吧,反正,過了今天,我也不再是我……”克拉斯臉上篆刻着極爲苦澀的笑意:“七支向來不和的軍團,外加十萬軍心浮動裝備垃圾的新近降軍,憑這樣的戰力就想突破兩族的防禦網,這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對,有人或許會說,我們不是突破了嗎?“克拉斯驀然間神色一厲,雙目發出噴火似的光芒:“你們他孃的不想想,如果不是老子我那麼殘忍,斷然犧牲十萬奴隸軍,你們的腦海還在你們的脖子上嗎?”
近八萬士兵同時腦袋一縮,幾乎都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回想起那道幾乎能稱得上是固若金湯的防線來。
“可是,突破了那條防線就夠了嗎?在我們面前還有一座防禦力在世上絕對可以派進前五位的要塞都市。幹他孃的!就憑七個相互不信任的軍團去打,全死光了都打不下來。”克拉斯幾乎是咆哮了:“那些當年滅了我們國家,滅了我們部族的貴族老爺們從一開始就是要把我們收拾乾淨!我敢用我的人頭擔保,只要我們打輸了,一回去我們這些當官的就要被處死,你們這些當兵就會重新被打入奴隸營,在下次戰爭中第一時間拿去送死。如果被逼謀反,下場還是死!就算我們盡全力打贏了,如果本族軍隊元氣大傷,那最終結果還是一樣。這還不算,帝國早有心屠滅兩族,卻礙於帝國面子不能親自動手,所以無論如何,我們要麼是全部死光,要麼就是落個‘屠夫’的罪名!既然結果全***一樣,那麼我爲什麼不乾脆狠毒到極點!?”
士兵們就這樣默默地看着他們的主帥克拉斯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激動的汗水在他臉頰上、額頭上、脖子上滑落。
“在儘可能少死自己人的情況下,帶着你們打勝這場仗,還要屠掉兩族所有士兵和平民,還要不讓帝國落個不義的罪名,嘿嘿……我真想知道,是卡扎克帝國的老爺們真看得起我呢?還是根本就覺得我辦不到。”說到這裡,克拉斯激烈起伏的胸膛開始趨於平緩了。
“不好意思啊,見鬼的貴族老爺們,我克拉斯居然辦到了。儘管是以惡魔的名義……”
說到這裡,士兵們的心臟俱是猛烈一跳。
“出征前,我幾乎不眠不休,用一個月時間準備了三條連環毒計。第一條就是在奴隸軍的奧遜甲中動手腳,讓奴隸軍和兩族聯軍中的精銳一起完蛋。第二條就是用聯軍剩下的酸液摧毀周圍的村莊,以殺人魔的惡名逼使所有兩族平民涌入塔菲城。第三條就是在塔菲城水汽流的上游倒入大量培養液……三個多月來,塔菲城裡的市民一直被這些製劑所毒害,估計,已經都變成了怪物。這樣,我們屠殺平民就有了藉口,帝國也不會被責難了。”
說到這裡,一直在傾聽的士兵們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們馬上要屠城了。如果誰覺得自己特別高貴或者下不了手的,你可以現在退出。無論是誰,在今天過後,希望都能把我所說的話忘記。只要誰把今天的話透露出去,你就不再是我們的兄弟了。”
“最後的最後,我只想說一句話‘人是不可能成爲神的,人至少能成爲惡魔,但是,又有多少人是甘願成爲惡魔的呢?’”克拉斯苦笑着,轉身離去。
同日,七大軍團攻入塔菲城,進行了徹底的屠城。全城五十萬軍民無一活口。此日之後,還進行了長達三十天的地毯式搜索,將七軍團士兵以外的所有生物滅絕。最後,以雷光蟲等手段,將整座城市徹底引爆焚燬才班師回朝。
次月,兩族研究人甲合一的事情在世界範圍內引起軒然大波,各國一反之前的態度,對兩族的罪行口誅筆伐。
參與了此次戰役的七位將軍都得到了晉升,而他們因爲這個卡扎克國內公開的秘密以及在過程中表現出來的殘忍手段獲得了‘惡魔城七將軍’的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