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數十把刀,齊齊朝着魚青鸞飛刺而來。
此時她的處境已是極險,只有返回水魚苑,挾持人質,纔會換得一點生機。可如此一來,她二孃那副熊樣,可就遮都遮不住了!
她原倒真的想就這麼走了。可他們非逼得她落井下石!魚青鸞朝天悲嘆一聲。既然羣衆如此要求,那就來罷!
魚青鸞心念纔到此,便返身進了水魚苑。鳳七眼明手快,竟在她欲關起門之前,猛的踹出一腳,將門板踹翻在地。
魚青鸞見狀,趕緊往二夫人的房間飛奔而去。鳳七跟一衆家丁護衛不疑有他,便也這麼前後包抄,跟着魚青鸞衝進了二夫人的房間!
那廂魚南風纔剛剛進屋,眼見着二夫人的慘狀,還未及想法兒遮醜,那廂家丁護衛們便已經全數衝殺進來了。
這一進來不打緊,可把二夫人那一身皮光肉滑的肌膚瞧了個精光!
鳳七冷不妨遇見這種情況,惱羞成怒,擡起一掌就朝着魚青鸞猛拍過去。魚青鸞嘴角隱了些笑,人便已經側身避開他的致命攻擊。
鳳七此人曾得名師教導,功夫劍術,自認在衆皇子之中一等一的好。本以爲那人必然避不開他那一掌,哪料他的身手比想像中要敏捷得多!
他心下不由的惱了幾分。冷寒劍氣朝着她疾刺而來!魚青鸞隨手拉過一個護衛,很沒天良的用他做了一回替死鬼。
鳳七一見她抓人的姿勢,心中竟覺着有些熟悉。這種念頭一閃即逝。因爲魚青鸞竟已經到了魚南風的跟前,一隻手,便這麼鎖在他的喉間。
所有的打鬥追逐,在這一秒全數停止。空氣中凝着絲絲血氣。房裡一時之間針落可聞。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魚府的小巷裡,傳來打更的聲音。一聲接着一聲。這一更過後,天便會亮了。
只要熬過這一更,宮裡頭的太醫來了,青霄便會沒事!
誰也沒有說話。
魚南風難堪的瞥向仍然躺在榻上的二夫人。此時的二夫人一身嬌嫩美肌依舊敞露在外。她雙手被綁於牀柱之間,雙腿斷得極不規則。
胸前的兩處高地上傷痕累累,已是不堪入目。若非她仍有呼吸,他還真當她已經死了!
在他們進來之前,魚南風一念之間閃過的數個遮醜之法中,有一個,是想給二夫人一個痛快!
到時,便只推說是二夫人染了疾病暴斃也就是了。
哪料他晚了一步,這些人竟就這麼衝了進來!弄得現在他想要給她一刀也不成的了!
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魚青鸞握着他咽候的手指緊了緊,她壓低音量,對鳳七喝道,“叫你的人退出去,否則我把這人殺了。”
鳳七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他眯着眼睛審視了她許久,這便單手負於身後,淡然而笑。“怎麼,你以爲犯下這等滔天之罪,還能逃得了麼?”
魚青鸞一雙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他,答道,“真正犯下滔天罪行的人七王!我義兄不過採個花而已,便被七王給殺了!如今我來爲義兄報仇,有什麼不對!”
這說到底,還成了他的錯了!鳳七面色微變,可又怕傷着魚南風。這麼一猶豫之下,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魚南風自嘲的輕笑,“你把我夫人都弄成這樣了,不如也把我弄死算了!”
這話說出來,衆人皆感嘆魚南風此人對二夫人情深似海。都這時候了,魚南風居然還想與她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鳳七見魚南風給他打眼色,心下恍然。這便急道,“魚相!您別想不開!”最後一個開字才落,他的劍便已朝着魚南風的小腿直刺而來。
鳳七這人之所以能震攝三軍,跟他的劍術有着極大的關係。
他那把劍,又叫七風劍,劍如其名,使劍之時,便如同有七道劍氣如影隨形。叫人聞風喪膽!
當年的平北山一夥子一百零二名強盜。與官府勾結,專門打劫過往客商。剿匪的殺令批下了,可那一百零二人,個個是絕頂高手。朝廷的官兵去了一批又一批。可每一次,都反被他們給弄得全軍覆滅。
最後七王帶了一隊人馬開往平北,哪料一進平北,便被人堵在了險要的山腹之地。那一役,七王的手下一個都沒能活下。
原以爲七王也沒法子平了這匪亂了。哪料他竟獨自一人闖了平北寨,一把劍把一百零二名強人給全數滅了!
就這麼,七王的劍,便成了軍中的一則傳奇。誰要是想贏七王的劍,那就是找死!所以七王這一出手,大家都以爲這場戰鬥已然結束。
可以預見的結果便是,魚相小腿被刺,刺客沒法子帶他一道逃生。所以只有棄了魚相。最後被七王一劍刺死!
可魚青鸞什麼人?她是經常以這一招從歹徒手裡救人質的特種部隊的秘密武器哪!鳳七這一招,她在早八百年前就已經用得爛了!能清楚敵人的意圖,接下來便只要跟敵人比速度。
當年她要比的一直是敵人的子彈,而現在她要比的,是鳳七的劍!
子彈跟劍,誰更快一些。答案,自然是子彈。因爲子彈的力道太過強勁,極難卸力。而鳳七的劍,卻是可以橫出一腳踢走的!
咣!
鳳七手下一鬆,劍已經被她踢飛出去老遠,最後刺入厚厚的牆壁之中,發出金屬的嗡鳴聲。
所有人都驚呆了!七王那把戰無不勝的劍,竟被人一腳踢飛了!
鳳七一向清冷的眸子染上一抹薄薄的怒氣跟欽佩。這麼多年了,從無一人可以將他手上的劍擊落。哪料這個小個子做到了!
若非時間不對,場合不對。此等人才,怎能錯過?
魚青鸞管不了他心裡九轉十八彎的心思。這便對魚南風的咽喉下手越發的狠了。“讓你別動你非要動!是嫌他活得太長麼?”
鳳七手無兵器,心中又極是愛才。心裡的狠勁便也竟消退了三分。
“退!立刻給我退出去!”魚青鸞沉聲喝道。
鳳七情知此時若是再耍陰,已是來之不及。他擡手,示意身後的人一步一步的往後退去。衆人見着那人竟能踢飛鳳七的劍,心裡早對他存了顧忌。
魚青鸞見他們一退,便捉了魚南風一步一步的出了水魚苑。
到得苑外,魚青鸞四下打量了一番,這便突然將手裡的魚南風朝着鳳七猛推過去。“你們家魚相,還給你了!”
鳳七接住飛撲過來的魚南風,立刻將他扶正。
魚南風疾聲道,“別管老夫!追!立刻給我追!”
鳳七衝他點點頭,這便轉而對各家丁護衛說了句,“你們看好魚相。”他說罷,便緊隨魚青鸞而去。
底下的護衛面面相覷。七王這意思是說,這人由他一人獨自去追麼?這話也對,他們都是魚府的護衛,不是他七王的兵!沒必要去跟着他冒險!
想到那人的本事,跟他對付二夫人的殘忍手段。他們心底就不由自主的害怕。晚上,必然是要發惡夢的了!
七王也確是這個意思。他對他生了愛才之心,可人多勢衆,他壓根沒法子跟他說上幾句話。遂便把那些個家丁們打發了,自己跟了上來。
魚青鸞遠遠便瞧見七王正陰魂不散的跟着她。心中越發的懊惱。那人功夫了得,她又豈會不知?
鳳七眼見魚青鸞腳下飛快,卻不會輕身功夫,心中微訝。
他料定她必然逃不脫他的追捕,這便不緊不慢的緊隨在她身後。打算找機會跟他聊上一聊。
哪料魚青鸞拐了幾個彎之後,竟突然消失不見了!他心中一悚,擡眸再瞧時,卻見魚躍苑三個大字綽綽的隱在夜色之中。
正想進去瞧個清楚,哪料魚躍苑裡竟傳來酸棗兒的疾呼聲,“小姐,您這是要去哪兒?府裡聽說來了刺客呢!”
話音方落,但見魚青鸞紅着眼睛急衝衝的往迎上來。“我要去瞧青霄。酸棗兒,你別跟着來。”
酸棗兒哪兒肯依,主僕二人這便趁着夜色出了魚躍苑。
她二人見着鳳七,似乎驚了一跳。魚青鸞蹙眉急道,“七王在這兒,是不是宮裡來了御醫?”她的聲音有些暗啞。似乎一夜未睡。
鳳七淺笑淡淡,不答反問。“宮裡沒來御醫,可是九弟卻給雲龍客棧的小掌櫃的遞了信。那小掌櫃醫術絕不在九弟之下,所以,青鸞大可放心。”
雲龍客棧!就是綁架太子期間,她每天都會去光顧的雲龍客棧!
怪不得鳳九曾問過她,那掌櫃的是不是姓龍。是不是一個女人!原來他跟那女子那麼熟!
她心中大大的鬆了口氣,遂疾聲道,“是龍小姐來了?那我得去好生謝她!”她說罷,跟酸棗兒轉身便走。
鳳七引頸瞧了眼魚躍苑,但見裡頭依舊一片黑暗,想是那人已經走得遠了。又思及那人可怕的手段,這便還是決定跟在魚青鸞身邊。陪她走一段。
“本王還道你還在九王府裡養傷。這般擅自回府,被九弟知道了,事情可不妙。”他跟在她旁邊,淡淡的道。
魚青鸞自然知道不妙。她蹙着眉毛,霜聲寒道,“事情都到這份上了,他並非不通情理之人。”
鳳七聽她話裡的意思,似乎頗是維護鳳九。嘴角不知怎麼竟不悅的一抿。可聲音裡頭卻還帶了絲笑。“照你這說法,你跟九弟似乎很熟?否則他趕不及過來,怎麼竟還特地託本王去找那小掌櫃的?”
魚青鸞還未說話,酸棗兒卻倒不服氣了。她忍不住道,“不是七王把她送去九王府的麼?同在一個府裡住着,自然比旁人要熟些!”她未說出口的是,弄了不好人家九爺就是瞧上小姐了。
小姐生得這麼美,也就他跟太子爺兩個沒眼界的,光把眼光放在青青小姐身上了!
七王聞言,眼裡露了些笑。卻倒沒再說話。據他所知,鳳九這人從來對女人不假辭色。慢說是把魚青鸞這麼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送到他的跟前,就是把她剝光了,他也不見得會多瞧上一眼!
所以把魚青鸞放到鳳九府裡,他是極放心的。可哪兒知道,鳳九對她的事竟這麼上心!
魚青鸞懶懶的道,“七爺,九爺答應收我在九王府治病,您是否付了湯藥費?”
鳳七笑了笑,淡淡的說了句,“他是名醫,所以要價很高。”也就是說,他被鳳九狠狠的敲了一筆。
魚青鸞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許多,她勾脣一笑,道,“到底是多少,青鸞得空還給你。”用你太子哥哥的錢。
鳳七笑着擺手,“是我要拉你去治的手,怎能要你還錢?一切都是本王自願。”黑暗中,他的眸光落在她身上,灼灼生光。
從來沒人說要還他錢!因爲從不會有人傻到不挖金山的錢。
他不知道她說的還錢,只是一句客套話,還是真的想還。那種虛情假意,他瞧得多了去了。
“自願也不必你來付錢。這是我的事,你在九王那兒花了多少錢,最好列一張清單給我。我哪時方便了,便會把錢還給你。至於那些個補品,我就只當是七王來瞧病人帶來的伴手禮。您也別跟我計較那麼多了!”反正現在錢多得沒地方花,就讓她嚐嚐做暴發戶的滋味罷!用錢去砸這個鳳舞首富!
鳳七見她似乎沒有頑笑的意思。心中不禁一怔。她似乎想將欠他的所有全都還了給他。頗有些自此之後,兩人再無相干的意思在。
不知爲何,這個想法叫他心裡不甚舒服。這女子,明明不該跟他這般生份的!可如今卻感覺只把他當成了路人!
那種滋味,很難受!他們明明已經有了婚約。父皇也已經應下了他們的事!他承認,當時他應下她跟他的婚約時,心裡愛的還是魚青青。
他以爲她跟他是一樣的。以爲他只是撿到了一個同樣被遺棄的人。他以爲,他們這樣的人在一起,彼此不能說有愛,可至少也不會形同陌路的!
可如今看來,她似乎並不這麼想。她在他面前從不掩飾真實的自己。包括跟母老虎似的揍人。毫不在意他怎麼看她!
根本不理什麼閨秀的形象!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她只把他當成了空氣!甚至在她的心裡,他連酸棗兒都不如!
這是絕不容許發生的事!很傷他的自尊心!他的眸中現出一抹陰褻,可人家魚青鸞壓根就沒覺出他凌厲的視線。幾個拐彎便進了清心苑。
他略一沉吟,這便也跟着進了清心苑。
清心苑裡燈火通明,可卻房門緊閉。魚老太太閉着雙目坐在廊下,大夫人則站在她身後,給她按壓揉捏。顯然二夫人的事還未傳到這兒來。
見着魚青鸞過來,大夫人趕緊將手放到脣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魚青鸞識相的閉嘴,眼睛卻透過窗戶好奇的瞧向屋裡。
鳳七給大夫人跟魚老太太一一行了禮,這便站到魚青鸞身邊。想尋個機會跟她說說話。
繡榻前頭,站了個個子極高的男子。他着了一身的紅衣,一頭墨發隨意的披散身後。明明同樣是一襲紅衣,屋裡的人跟鳳九卻給人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如果鳳九是陰褻的妖孽,那這人便是溫暖的神仙。他正在給熟睡的青霄施針。此時的青霄眉眼俱舒,小嘴還抿了絲淡淡的笑意。
這一眼瞧過去,魚青鸞心裡便明白了!這人給青霄用了麻藥!她心裡一陣感激。這般劇痛,若非用了麻藥,還真是要把青霄給疼死了!
好人哪!她心裡不禁哀號。比鳳九那貨要好多少倍啊他!這人才是真正的良醫哪!
瞧了好半天,她突然咦了聲,“不說是個女人麼?怎會是個男子?”
鳳七見她大小姐終於發了話,這便淺笑着答道,“是你說人家是龍小姐,本王可沒說過他是女人。”他的眸光自始至終落在魚青鸞完美的側面。見她並不應他,這便又補了句,“聽九弟說,這人是他的師哥。”
有這樣的神醫也不早說!她心底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不必死了!
青霄他,沒有因爲她的一時疏忽而死去!她嘴角抿着一點釋然,隱忍多時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那滴淚,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晶晶瑩瑩,似乎灼亮了鳳七的眼睛!就好像那一天,他在湖水中看見她豔若水妖的剎那,那朵虞美人隨水飄浮而上的瞬間。心底那一抹微微的悸動。
他從來都知道她很美。她跟青青二人站在一起,雖也算是各有千秋。可她的美,清而不妖,似乎更適合他的脾胃。可他聽了青青的清心咒,便從沒把魚青鸞放在眼裡過!
魚青鸞的眼光透過窗戶,直直的落在屋裡的小龍公子身上。但見那小龍公子施罷針,又細心的給青霄抹上一些膏藥。
那動作竟比鳳九還流暢了數倍。可見其功力深厚。
收了針,小龍公子笑眯眯的對榻上的青霄道,“你這小子命可真好,都摔得跟個破布娃娃似的了,居然還能碰到我這個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棺材見了不開蓋的絕世美男妙神醫!”
魚青鸞突然覺得頭痛欲裂。難道神醫就是他那樣的?
似乎覺出了魚青鸞的眼光,小龍公子挑眉側身,漠聲說了句,“可以了,進來罷。他死不了了。”
魚青鸞聞言,立刻對大夫人笑道,“娘,奶奶,小龍公子說,青霄死不了了。”
魚老太太聞言猛的睜開雙眼,這才取了帕子喜極而泣。大夫人扶着魚老太太進屋,對着小龍公子千恩萬謝。
魚青鸞正面瞧見他的容貌,竟就這麼怔在了當場!這個小龍公子,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
生得龍章鳳姿,眉若長虹,眼若飛星。瓊鼻玉面,脣若桃花。此時,他眉眼俱笑,見着魚青鸞,先是吃了一驚。然後上前對她行了恭恭敬敬的一禮。道,“魚大小姐!”
他這一行禮,屋內所有人面上都含了三分的古怪。衆人打見着這小龍公子開始,就沒少見他古怪又高傲的性子。這少年雖是一臉的笑意,可他的笑意很冷。
魚青霄如今的模樣,誰瞧見了都會心疼三分。可這小龍公子,自始至終臉上都帶着笑意。彷彿他治的,不過是個布偶。布偶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
那雙好看的眼裡,沒有半點悲天憫人。有的,只是溫適的冷然跟高傲。彷彿這世上所有的事,都與他無關。他都不會關心一般!
可就是這麼一個高傲的人,見着鳳七跟魚老太太都依然高傲的人,居然就跟魚青鸞行了禮。那麼畢恭畢敬。那麼的自然而然。彷彿現在不是他救了魚青霄,給了魚青鸞恩惠。而是她魚青鸞救了他!
魚青鸞淡淡的笑道,“多謝小龍公子救舍弟一命。”
小龍公子近乎天真的側着頭,淺笑道,“治到他不死,應該不難罷。難的是叫他醒過來!現在我不過是吊着他的一條小命而已。若是我師弟不能找着藥引來救他,他一樣還是得死。”
這話說得極是無情。彷彿不過是在談論天氣。
魚青鸞上前一步,急聲道,“那需要什麼藥引?”
鳳七見她眼睛都急紅了,這便上前笑道,“是啊,小龍公子。本王縱是搜遍天下,也要找齊藥引。”這話說得極是理所當然。好像她魚青鸞的弟弟,就是他鳳七的一般!
小龍公子深思的瞧着魚青鸞,不知過了多久,才取了案上的紙筆,龍飛鳳舞的寫了數十味藥材出來。
“其他的藥就是再稀有,也能找出來。可有三味藥,說不得窮其一生也難得到!第一味藥,鳳舞不曾出產。火鳳皇室也沒有備下。只有穿過鳳舞的萬里黃沙,到得龍騰國最北邊的銀蘇城裡,才能找到。銀蘇之王,紫色銀蘇。”小龍公子說罷,這便將筆放下。
“銀蘇花?”鳳七眉毛微蹙,“你說銀星國出產的銀蘇花?”
小龍公子緩緩的點頭。“銀星國破之時,大火幾乎將銀星國盡數燒成了白地。以致於原本四處可見的銀蘇花,如今就只有銀蘇城纔有。”
“還有兩味是什麼?”魚青鸞一字一字的道。
“還有兩味便是,火鳳的神仙草,跟千年鳳凰木做成的無絃琴。”小龍公子一字一字的說着。
魚老太太聽到這兒,不解了。“鳳凰木做成的無絃琴要如何做藥引?”難道把琴劈了煮藥麼?
魚青鸞也很想知道,遂便與衆人一齊齊刷刷的瞧向小龍公子。
倒是大夫人開口了,她淺笑輕道,“小龍公子是想說,這無絃琴是用來在青霄跟前彈的麼?”
琴若無弦,焉能啓音?
所以他纔會說,說不得窮其一生也難得到!因爲無絃琴好找,能彈無絃琴的人,卻是世間難尋!
小龍公子緩緩的點頭。他取出懷中的玉簫,淺淺而笑。“看來夫人是個懂琴之人。可就是不知道夫人會不會彈響無絃琴了。”
大夫人眉間鎖着一點憂愁,許久,她才淡淡的說了句,“我以爲,這輩子我都不再碰琴了。”她說罷,眼睛淡淡的掃向魚青鸞。
大夫人的聲音裡頭透着輕輕的懷念,那抹懷念跟心痛,如同一張密密的網,將屋內所有人網住。
鳳七蹙眉,輕聲顫然的問了句,“大夫人,也會彈琴?”
大夫人點頭,她走到魚青霄的榻前坐下。伸手輕撫着他額邊濡溼的軟發,並不出聲。
“她自打嫁入魚家起,就沒彈過琴。”魚南風微冷的聲音自身後緩緩的微揚。似乎有種不滿。
大夫人沒有擡眼,徑自瞧着魚青霄。輕道,“魚府有的是人會彈琴,我的琴藝總是上不得檯面,自然只好藏拙了。”
這話說出來,竟讓一向冷靜的魚南風冷了臉。他沉聲道,“娘,二房出了事。”
魚青鸞挑了挑眉,訝然的道,“你們剛剛吵得翻了天,不是爲着青霄的事麼?”是啊!你家二房就是我把她給搞出事了!
“自然不是。咱們是爲了抓刺客!結果卻讓他給跑了。”魚南風說到這兒,便又去瞧小龍公子。“龍公子,我二夫人剛剛受了很重的傷,您看?”
小龍公子衝着他微微一笑。他那一笑,竟教屋裡所有的物件都成了他的陪襯。然後,只見那看來善良平順的小龍公子笑眯眯的對魚南風道,“去去去!別來給爺找穢氣!給女人治病,請找婦科聖手!”言下之意,他大爺不願意!
魚南風剛剛那一請,不過是個客套話。他哪料人家居然竟就把他堂堂一代相國的請求給毫不留情的推掉了?
他心下不由的惱怒,說出來的話也急了些。“小龍公子!您身爲大夫。怎能見死不救?”
這話音還未落,那廂小龍公子又發話了。“我哪兒是大夫了?爺是俠客!見死不救怎麼了?見死不救方能顯出神醫的身份來!什麼阿貓阿狗,路邊的野花都要我來治。要不要順道替你魚相您治治腳氣啊?”
魚南風面色一窒。心裡一片駭然。他,確有腳氣!那小龍公子,不望,不聞,不問,不切,便能斷定他身有腳氣,如此醫術,焉能只是泛泛?
鳳七的眼光似有若無的落到站在一旁的魚青鸞身上。似乎在等她跟小龍公子開口。
可魚青鸞只當什麼都沒看見。便只這麼淡淡的立着身子。那姿態擺得再明確不過,二夫人的死活,與她無關!
此時,魚青青哭着飛奔進來。一見小龍公子,便盈盈下拜。道,“小龍公子,我知道您醫術了得。只是苦無機會。只要您治好我孃親,我便要太子爺封您做個御醫!自此之後,揚名天下!”
小龍公子懶懶的環着胸,許久,才笑着說了句,“這是哪兒來的蠢女人。叫我去做御醫?到時候我還得去照顧你們皇帝?你是誰啊你!太把自己當盤菜了罷!”
這話說出來,何其的大逆不道!話裡話外的意思,竟頗有些不把皇帝當回事的意思了!
魚青青攸的起身,指住他的鼻子大喝,“你!你竟敢對皇室這般輕慢!該當何罪!”
小龍公子坐到一旁,支着腮,好奇的瞧着她,“你的腦子被門夾了麼?我又不是鳳舞人。我管你們那麼多幹嘛!”
魚青鸞見魚青青又要發作,利眸一挑。沉聲說了句,“魚青青,滾出去。”
魚青青連番受挫,心裡難免又氣又恨。她跺着腳對魚南風告狀,“爹!您瞧見了!青鸞姐姐她竟然叫我滾。”
魚青鸞懶得跟她廢話,這便直接轉身對魚南風笑道,“爹,青鸞想明白了。打今兒個起,魚府上下一切事務,青鸞都會親力親爲。免得教有些人鑽了空子去。”
魚青青一聽她這話,急道,“爹!孃親還在榻上躺着。您不會這樣對孃的,對不對?”
“你也會說了,你娘還在榻上躺着!你還怎麼要她給爹分憂呢?難不成,你這女兒就孝順到非要送你娘去死?”不知怎麼,魚青鸞此刻竟一點兒都不恨魚青青。
許是因着青霄醒了的緣故。又許是因着二夫人將畢身的積蓄都貢獻給了她。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會子心情好,是必然的。
魚青青被她說得一窒,這又趕緊道,“那就叫青姣回來!青霄這不也在榻上躺着麼?青姣回來了,就把魚府的事務交給他!”
魚老太太聽到這兒,不樂意了。“把事務交給青姣,換句話說,青姣這是想要跳過青霄,做嫡子麼?你這是要奪謫?!”
魚青青心中一悚,趕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咚咚的磕着響頭。“奶奶息怒!我們沒這個意思!真的!”
“沒這個意思就快走。”魚青鸞一字一字的說着,“不過,既然是二孃的事,那我明兒便去試着求求九王,看他願不願意出手救人。別說我這個做嫡女的心腸淬毒,恨不能每天都想着她死!”
她怎麼可能要小龍公子出手給二夫人治傷呢?小龍公子會給人上麻藥的啊。人家鳳九就不一樣了。在他手裡的病人,不被他整個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他是不會輕易罷手的。
就二夫人身上那點傷勢。再被鳳九那麼一折騰。事情必定有趣。
所以,這個時候,她覺着,不論用什麼法子,花多少錢,都要請鳳九來治二夫人的傷。都要把她救活!
瞧!她多善良。
對於一個這麼害她娘跟弟弟的女人,竟還百般容忍,非要救她!她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於是自我陶醉了許久。
七王聽她這麼說,不由得多瞧了她兩眼。他發現,他這一晚上,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間已經過久。這個女人變化無常,總教他有種捉摸不定的感覺。
大夫人也讚許的瞧向她,輕道,“是啊,她是你二孃,怎麼也算是一家人,正該如此。”
魚南風的眼光落在大夫人的側面,可她自始至終都沒瞧他一眼。他眉毛一蹙,轉而拂袖道,“青青,咱們走。”
魚青青也知若還留在此處,必定沒她的好,這便識相的跟在魚南風的身後與他一道離去。
小龍公子看戲看得差不多,留了三個難題給他們,便要起身告辭。
魚青鸞嘴角一彎,便跟上去送他。
她一路上細細的將她的病情說給小龍公子聽,很沒天良的打算換大夫。
豈料小龍公子很不給面子的甩出一句,“你是我師弟的病人,這病情應該跟他說。”
她又問他,“小龍公子給舍弟上了藥,可以後換藥的事要怎麼辦?”
小龍公子更沒天良的答道,“我們師門有獨門配方。他不過跌傷了手腳,接回去也就是了。哪裡需要換藥?”
魚青鸞心裡還不信,她接着又道,“那若是陳年舊傷,需不需要每天鍼灸?每天換兩次藥?”
小龍公子再度將她的希望戳破了,“再難治的傷,也不必每日換兩次藥。就我所見,手臂若是完全麻木,失去痛覺,纔是真的棘手了。”話說到這兒,小龍公子但見身邊的女子面色已是鐵青。這才識相的住了嘴。很“驚訝”,很“後知後覺”的說,“呀!難道我師弟他一直這麼折磨你?”
他說,折磨。
魚青鸞這回卻倒真是想不通了!她到底哪兒得罪鳳九了。他犯得着這麼往死裡整她麼?他每天拿着針盒極認真的給她鍼灸,她還真當他對她的傷極爲上心的。
哪料弄了半天,那些鍼灸完全可以省下來!就是她不知道在哪裡得罪了他大爺!惹得他不高興了,他這纔給她點顏色瞧瞧!
“不過,我師弟這人醫術極高。他會給您鍼灸換藥,一定有他的道理。像是,給你的手臂去疤啦。又像是,拔除你手臂的陳年舊傷,不教小姐年紀大時發作啦。”最好不要讓他猜到,鳳九他就只想找個理由輕薄人家姑娘的玉臂。
魚青鸞嘴角含了絲笑,眸中卻淬了絲冷火。她對小龍公子說了句,“多謝小龍公子提點。魚青鸞告退。”她說罷,這便轉身而去。
小龍公子見她走了,神情那叫一個失落。他指着魚青鸞的背影道,“你你你!你過河拆橋你!送人送一半算怎麼回事?我這還是不是神醫了我?”
他到底還是不敢罵魚青鸞的。所以,他只垂着頭低低一嘆,咕噥了句。“算了!不送爺就自個兒走!”他說罷,便自拂袖而去。
鳳九剛自宮裡回府,便得了魚青鸞的拜帖,請他過府!
他眉毛一蹙,淡聲相詢。“古凌,我師哥不是昨兒纔到的帝都麼?沒找着人麼?”他一邊問,一邊提了藥箱牽馬。
古凌低頭答道,“沒的事!主子!龍公子兩個時辰前就去了魚府。”
鳳九淡淡的嗯了聲,這便飛身上馬,一夾馬腹,馬兒便跟火箭似的朝着魚府飛馳而去。
凜冽的風,撕颳着他的俊俏的面頰。昨兒若非事有湊巧,他怎麼也不會去請師哥出馬。
想到鳳天絕的那個症狀,他不由的攏起眉峰。
那分明是中毒了!有人想要帝都所有最好的大夫全數集中到宮裡去!他深吸口氣,已是身心俱疲。
昨兒帝都發生了三樁要人命的意外。頭一樁,便是鳳天絕被人下毒。第二樁,便是魚青霄摔跌下樹,小命幾乎不保。
第三樁,便是陳家的大夫人,竟在那時被馬車撞了。
魚青霄跟陳大夫人,若是當時能找着像樣的大夫,便必然會沒事。可問題就在宮裡的鳳天絕。偏生在這個時候中了毒。
不難想像,這三件事必然都有關聯!
雖然鳳天絕被他救活了,可父皇到底是心有餘悸,嚴令徹查此事。更把止清宮裡的宮女奴才們,全數打殺了!
魚青鸞早在門外候着他大架光臨。一見他策馬而來,嘴角含着絲笑,迎上前來道,“九爺,您來了?”
鳳九翻身落馬,衝她淡淡的點個頭。眼光落到她拆落繃帶的手臂,將馬兒交給一旁候着的家丁,道,“我師哥還在麼?”
魚青鸞笑着答道,“九爺是說小龍公子麼?來了,又走了。”她低着頭,露出一截優美的粉頸。
他的眸光忍不住落回她的頸間。“那你把本王叫來做甚?”
魚青鸞單眉一挑,擡眸瞧向鳳九,一字一字的道,“昨兒個我二孃受歹人襲擊,傷得極重!小龍公子不願接近女子,這便只好請九爺來治。九爺,您一定要好好的給我二孃治傷。千萬別怕她痛!不管怎樣,只要她能活下來就好!”
這話說得何其感人熱淚,又是何其的善良無害!若非這段時間對她有所瞭解,鳳九還真想爲她鼓掌叫好。這胸襟,多叫人折服!
鳳九熾熱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她的身上,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終於淡着聲說了句,“可是湯藥費很貴。”
魚青鸞笑眯眯的道,“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這人還是要救的!您現在就是要半個陳府,他們也得給!”花的不是她的錢,她可一點兒都不心疼。
鳳九沉默許久,蹙眉說了句。“本王不想爲她瞧。”
魚青鸞利眸微瞠,淡淡的瞥向鳳九。那眸中含了絲企盼跟受傷。彷彿他不爲二夫人治病,她心裡會多難受一般。
鳳九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眼神,心裡不覺一怒。他負手,淺笑着說了句,“要本王救她也成,你用清白來換。”說罷,他便像個沒事人一般,拋下怔忡當場的魚青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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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看到小龍公子,一定要淡定…灰常的淡定。十分的淡定才行
第五十四章 你打算在魚府賴到什麼時候?[免費VIP小說手打]
這人在說什麼?他怎麼能面不改色的說出這般無恥至極的話來?試問這個世上,除了色狼跟採花大盜,還有誰能說這要人清白的話?
魚青鸞心中暗道,她昨兒才冒充了一回採花大盜花千歲的義弟,他今兒不必冒充,就直接成了花千歲他義兄!
她緊走幾步跟在他身後追問,“我是不是聽錯了?九爺剛剛說的什麼?爲什麼我好像沒聽明白?不如九爺再說一次?”
可人家鳳九不願意說了,他連多瞧她一眼都懶,便只負手在她前頭不緊不慢的走着。
“爲什麼不說話?”難道他大爺也覺着拿她仇人的生命來威脅她很是荒謬了麼?
可他大爺依舊給她一個後腦勺。沒有絲毫理會她的打算。她心裡哀嘆,原本還想趁着小龍公子給她的內幕消息治治他的,哪料被人治的人卻是她魚青鸞!
他二人一前一後的走着,不一會兒,竟已到了美人苑,自這個方向而去,他二人很快便能去魚躍苑。她不知道鳳九爲何會往這個方向走。還只當他不過是趕了巧。遂便也沒多加在意。
二人正沉默的走着,哪料竟突聞笑聲一片,她擡眼瞧去,竟見太子正帶了魚青青暢遊美人苑。那魚青青柔若無骨的身子,靠在太子爺身上,無比嬌柔。而太子爺非但不怪她輕挑,反倒是笑意晏晏,擡起她的下巴,輕問:
“青青,你終於笑了!你再若不笑,我可就心疼了。”
哈哈!魚二夫人還真是生了個極品!她老孃還跟條鹹魚似的躺在榻上沒法兒翻身呢,結果她女兒非但不去陪她。反而竟跟太子兩人在這美人苑裡調笑!
她嘴角略動了動,挑眉瞧向身邊的鳳九。但見他眉毛微蹙,一雙利眸便這麼鎖在太子跟魚青青的身上,嘴角揚起一抹似笑非笑。
魚青青一張姣好的臉上,靨生雙頰。她盈盈一笑,輕聲低道,“太子爺,那個小龍公子太不把皇室放在眼裡了,您一定要替青青懲治他!”
魚青鸞聽到此,怒由心生。敢情她今兒個受了小龍公子的氣,叫太子爺替她出頭來了!
“那人惹青青不高興,本太子一定要封他的店,叫他人頭落地。”鳳無霜挑起俊眉,俊龐伏下,深深的攫住女子的脣。
鳳九正想避開他二人,哪料魚青鸞竟突然朝着他二人迎面而去。
鳳九伸出一手,捉住她的右腕,挑高一邊的眉毛,漠聲說了句,“去那兒做什麼?沒見人正忙着麼?”他的眼睛裡頭淬着危險的冷火,可卻絲毫沒有爲小龍公子出頭的意思。彷彿剛剛太子說要殺了小龍公子的事,完全與他無關。
“可他們現在說的是要殺了小龍公子呢!他不是九爺的師兄麼?九爺怎能對他如此漠不關心?”魚青鸞冷冷出聲。
此時太子正心無旁騖的與魚青青纏綿悱惻。魚青青整個人撲在他懷裡,已是嬌喘連連,魚青青擡目瞥了一眼魚青鸞跟鳳九,眸中現出一抹詭異。
就是這樣。她搶了魚青鸞最心愛的鳳無霜,現在她跟無霜一起,魚青鸞心裡必然不好受罷!
“太子,九王跟青鸞姐姐來了。”
她羞澀的推開鳳無霜,示威的一揚下頜。
“參見太子!”鳳九狹眸一眯,薄脣輕揚。意思這兒還有兩個大活人杵着,你別當咱們不存在。
魚青鸞也跟着他對太子行了一禮。
魚青青見她似乎沒有反應,嘴角含了絲冷笑,道,“姐姐這是要去哪兒?”
她一說,鳳無霜的目光也落到魚青鸞身上。他懶散的一手理着魚青青的青絲,不經意的問道,“青鸞現在跟九弟似乎很熟?”
魚青鸞嘴角一揚,笑道,“青鸞請了九爺爲二孃治傷。相信由九爺出手,二孃必然會逢凶化吉。”
太子聽她這麼一說,眼光便淡淡的回落到鳳九身上。
鳳九含笑點頭,看來溫適可親。“大小姐說,不論付出多大的代價,花多少錢,都要留住二夫人的命。鳳九也不過被大小姐的誠意感動而已。”
魚青青低着頭,心裡感到一股莫名之火,無處可瀉。她剛剛還在太子跟前說了魚青鸞一大通的壞話。此時鳳九這麼一說,無疑就是當着太子的面打她的臉!
太子笑吟吟的看着魚青鸞,道,“青鸞還是這般善良。”
魚青青見太子竟對她讚賞有加,心裡微微着惱。
鳳九一笑,竟有一絲漠然的殘忍。“大小姐,再這麼耽誤下去,怕是要誤了給二夫人治傷的時機了。”
魚青鸞熟知他的語調。他雖只是平凡無奇的說了一句,她卻莫名的知道他大爺生氣了!她突然不敢看男子的臉,只聞他疏遠的聲音,心裡竟微微有了絲疼痛。
太子見他二人無意多作逗留,這便揚聲將他們打發了。
鳳九這才負手而去。他一走,魚青鸞便很沒志氣的跟了上去。
他的腳步比平常快了三分。背影也不自然的僵硬着。
“九爺,其實你一點兒都沒擔心小龍公子是麼?”
魚青鸞微微啓音,聲音裡頭有些無奈。按理來說,他這個做人師弟的聽到人家要殺他師哥,必然是擔心的。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這位九爺竟然頓足回眸,微微一笑,道:“鳳無霜若有本事殺了他,倒卻真是有趣了。”
行至魚躍苑,他自然而然的止住腳步,從容啓音,“這兒風景獨好,本王口渴了。”他狹長的俊眸,折回視線,跟魚青鸞嚇了一跳的清眸四目相接。
這是巧合麼?這麼大的魚府,他大爺怎麼就走到她這兒口渴了?
“九爺若不嫌棄,就進去喝一杯青鸞煮的清茶!”她盈盈一笑,這便將他讓進了魚躍苑,請他在鳳凰木下坐定。酸棗兒見有貴客來了,立刻進屋去又是沏茶,又是收拾。好歹端出了兩盤涼果,這便算是魚躍苑的全部了。
鳳九蹙着眉毛,古怪的瞧着魚青鸞。案上茶香嫋嫋,他淡着聲道,“這兒倒也算是清靜。只是不知道到底是魚府哪位主子的處所?”
魚青鸞輕輕一嘆,認命的道,“九爺可真會挑地方,一挑就挑中了我這兒。”
鳳九聞言,沒再說話。眼光卻落到了眼前兩盤略顯寒酸的涼果上。“魚府嫡小姐,就用這些待客麼?”言下頗有些嫌棄的意思。
魚青鸞笑眯眯的反問道,“九爺嫌棄?”
鳳九沉斂着眉毛,很久沒有說話。修長的指尖沿着杯沿緩緩移動,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淡啞着聲道,“很多人,待客的時候連杯像樣的清茶都端不出。”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隱了絲淡淡的落寞。就好像他說的那人,就是他自個兒一般!
魚青鸞知道他打小便被送去了火鳳做質子,如今看來,他的質子生涯必不好過。她淺笑安然,道,“現在端不出像樣的清茶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將來能端得出來,以後都能端得出來!”
鳳九聞言,嘴角淡淡一揚。道,“說得也是!他們有的東西,本王全都去搶過來,也就是了。”
魚青鸞心裡微微怔忡,不知怎麼,他的那句話,便如同一根長長的刺,一直刺進了她的心裡。教她原本爲他躍然的心,慢慢的沉寂下去。
他要搶的東西,是否也包括了她?
有枯葉稀稀落落的墜下,但她的心,卻如臨冰天雪地。所以,他纔會將她收在九王府治手。所以,他纔會告訴她,要她用清白來換取二孃的命。
所有的一切,難道都是因爲她是鳳七的未婚妻?在他的眼裡,她就只是一件可以搶奪的玩具麼?
她的眸中沉斂着一抹淡淡的寒意。
鳳九似乎並未察覺到她的情緒。他端起茶盞,輕輕的啜了一口。但覺齒頰留香。“這茶看着拙樸,吃起來卻是甚妙。比本王府裡的還要勝上三分。”他話纔到這兒,這便似有若無的瞧了她一眼。
魚青鸞心下正百轉千折。竟沒察覺他在瞧她!
他眼角的餘光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稍移。見她沉斂着雙眸,自顧自的瞧着手中的茶盞,眉毛不由的微微一蹙。
“藥費很貴,你們魚府的茶水都這麼寒酸,本王怕你們到時候付不出。”他懶懶的揚高音量,將她原本飄得老遠的魂又勾了回來。
魚青鸞心中一悚,這便不感興趣的應了句,“九爺要多少。照說便是。”
鳳九聞言,不出聲響。只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茶。魚青鸞聽不到他的回答,心中略感訝異,這便微微擡頭瞧向他。
他大爺正好也朝着她瞧過來,她一個閃避不及,便這麼楞楞的瞧進了他黑若深潭的眼中。他的雙眼似有魔力,將她的視線緊緊的揪住,不讓離開。
他聳高眉毛,在晨曦之下,突然伸出一手扣住她的頸子,俊美的臉蛋朝着她緩緩的壓下來。
酸棗兒此時正推開房門出來,一見他那樣子,大驚之下掩住到嘴的尖叫聲。
他的脣,輕輕的擦過她的,未做停留,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句,“我要的東西,你不記得了?”他說罷,便跟沒事人一般放開魚青鸞。
那模樣,彷彿就像是隻跟魚青鸞說了句悄悄話一般。若非魚青鸞嘴脣上還酥酥麻麻的不能回神,她自個兒也得被他騙了!
他!他!他!他居然還好意思提那個要求!
她忍不住撫着嘴脣,氣憤的道,“九爺真是健忘!我跟我二孃關係可沒好到要爲她犧牲這麼大!要找,您也該去找魚青青,讓她犧牲去啊!是不是找錯人了!”
鳳九淡淡的瞧着自個兒修長的手,輕笑。“嗯?找錯人?可今兒個給本王遞上拜帖,叫本王到魚府來的人,可不是魚青青。而是你魚大小姐!”
明明那麼高傲一個人,他能不能別把自己弄得像是花千歲他義兄啊!她在心裡哀號。“那我是請您老人家來吃飯的還不成麼?”
請吃飯,他總不好意思提出那種要求了罷!
鳳九像是突然被她取悅了。他撫掌,嘴角含着絲笑。道,“原來這麼急把本王叫來魚府,就是爲了請本王吃飯哪。魚小姐倒卻真是有心了。”他把吃飯二字拖得老長,直叫魚青鸞無語問蒼天。
二孃,你瞑目罷。這貨他是個善良的人,他想要給你一個好死!
她正在心中哀號着,哪料那個善良的人接着又道,“只是不知道魚小姐的手藝到底如何。”
魚青鸞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卻就被他下了套。
她不是請他吃飯麼?怎麼就變成來嘗她的手藝了?她蹲在竈下,十分悲摧的生着火。穿越來這麼長的時間,她從未試過自己生火做飯。
原來用火石點火的日子竟是這麼痛苦。她光打個火,便打了半個時辰!她怨恨的瞧了眼遠處的鳳九。
只見他大爺坐在鳳凰木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一雙鳳眸便這麼若有所思的落在魚躍苑滿是枯枝的鳳凰木上。
等了半天,見魚青鸞火都生不起來,他的嘴角竟還含了絲笑。似是一種興味。
魚青鸞越是着急,那火就越是打不着。最後,她兩手一攤,笑道,“九爺,其實魚府廚子做的菜也很好吃。我從小吃到大,把我吃成了第一美人。所以九爺若是吃了,也必然會把七王的第一美男給拿下來。”
這話說出來已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可人家鳳九不吃這一套。他單手支額,輕笑道,“哦,原來魚小姐不諳廚藝!”
只這一句,便把魚青鸞給炸毛了。她果斷的取了火摺子,再取了些燒酒倒在柴枝上。霹裡啪啦一陣死敲活打。那火石很不給面子,依舊跟原來一樣,只冒了點火星子出來。
可那點兒火星子已經足夠把柴枝點燃。只聽得轟然一聲,魚青鸞終於成功的打着了火。她笑眯眯的將洗好的米下鍋添水。
火一生着,其他的事便好辦了。她雖非大廚級別,可對吃食卻也有一定的研究。一般吃過的菜式,她都能原封不動的給複製出來。
所以,當她端了色澤鮮明的三菜一湯上桌時,鳳九倒是頗有幾分訝異。
魚青鸞坐到他對面,笑道,“九爺,今兒人少,菜式就先這些了。”要怪,就怪她生火生的時間過長。
他一挑眉毛,舉箸淺笑道,“缺的下次補上。”
還下次補上?魚青鸞風中凌亂了。他這是打算長期作戰麼?
她咬咬牙,卻久不見他下箸。遂蹙眉問道,“九爺,這菜不合您的胃口?”
他指着青椒小炒肉道,“本王不吃青椒。”
言下之意她還得給他把青椒挑出來。她咬咬牙,很不情願的爲他把青椒一個一個的挑出來,嘴裡喃喃的道,“其實青椒這東西很好吃。”
他蹙着眉,一副不敢恭維的模樣。“你喜歡吃,那就全給你吃。”
叫你沒事說青椒好吃!魚青鸞在心底暗罵自己多事。他這麼一說,她原想將青椒扔到桌上的動作阻滯了!只好十分悲摧的,一口一口的將青椒塞進嘴裡吃下去!
他似乎沒見着她痛苦的表情,竟還徑自挑剔的道,“飯太硬,肉太老。雞蛋有些焦。魚很腥。”他說到這兒,頓了頓。然後以施恩的口吻告訴她,“雖然不好吃,可沒法子,肚子餓了。”
敢情他吃她做的菜還是沒法子才吃的了!若不是他大爺說要吃她做的飯,她犯得着這麼忙半天還得不了一聲好麼?
可是瞧着他一口一口的將滿滿一碗飯都扒入口中,她的心情竟又莫名的好了起來。彷彿剛剛他對她的批評都不存在。
這貨天生就是個挑剔的人。若說這貨能從雞蛋裡頭挑出骨頭來,她也不會太意外。
“下次煮條魚罷。最好是少刺的那一種。清蒸好了,不必太費事。”他一揚俊臉,淡淡的約定下一餐。
魚青鸞很沒志氣的點頭稱是,等反應過來,卻纔發現她竟又答應給他做飯了!
正想爲自己辯解幾句,可人家鳳九發話了,他說,“本王浪費這麼多的好藥給你日日治傷,只讓你給本王做幾頓飯真是便宜你了。”
咦咦!這不對啊!她不是才應下一頓飯麼?怎麼到他嘴裡就跟雪球似的利滾利了?這幾頓是從哪裡來的喲?難道也是她一時口快應下的?
“其實我很少做飯。”魚青鸞努力斟酌字句,想要把這苦差事給推了。
哪料他大爺竟自動把她的話給曲解了。“爲了讓你的廚藝更上一層樓,以後你便負責照顧本王的三餐。本王的嘴很挑,你一定會有很大的進步。”
這話說得好像她還佔了便宜似的!魚青鸞試圖跟這人講理,欠他錢,還他也就是了。哪帶這麼折磨人的?剛剛把她的手臂天天練扎針玩,玩了這麼長時間。這會子又讓她天天做他的廚娘!
難道他的鍼灸術其實不靈光,只好借她的手臂練習?“那個,以後我得掌管魚府所有的事務,所以不可能天天做飯給您吃。”很好!說出口了!她在心底爲自己喝采。說得好啊,魚青鸞!只要有決心,苦海無邊,她也能爬上來!
“那就做了送來九王府。”可人家輕描淡寫,就把她給打發了。
魚青鸞一腳剛剛踏出了苦海,便被一隻可惡的狐狸精給一把抱住,撲通一聲再度落海。那隻狐狸精接着又道,“嗯,如果得空,本王來你這兒吃也一樣。”意思她別想給他逃。
魚青鸞無語問蒼天。她十分苦命的說,“可我好歹是你七哥的未婚妻,你這麼天天來蹭飯。傳了出去豈不難聽?”
“本王尚未成親。”也就是說,她隨時可以把七王一腳踹了,投入他大爺的懷抱。
魚青鸞話說到這兒,這便埋頭苦吃。爲了證明他所言有誤,她把他說的什麼焦的雞蛋,什麼味兒很腥的魚。什麼很老的肉。全部都吃下去!
他見她吃得甚急,嘴角幾不可見的揚着。饒有興味的目光便這麼落在她臉上。一瞬不瞬。“三菜一湯,給本王做一年。就算抵了二夫人的湯藥費。”
“真有這麼便宜的事?不是騙人罷?”他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他舉杯喝了口清茶,淺笑如風。“難不成你還真當本王對你有興趣?身段還沒長開呢。”他嫌棄的眼光掠了眼她的胸前。
那你還提!提了一遍不行,還無恥到提第二遍!當然,這話她是絕對不敢在他面前說的!
他見她恨得暗自咬牙,展眉一笑。俊臉上頭生了兩朵淡淡的淺暈。笑罷,這便起身淡道,“還不快走?”
他大爺這又是唱的哪一齣啊他!走,走去哪兒啊!
見她狐疑的瞧着他,他甩了個冷臉子給她。“不是說好要去治你二孃的麼?”
瞧!病人碰見他,還真是急驚風碰到了慢郎中。不死也被拖去半條命。神醫啊!神醫!人家小龍公子發話了,神醫,通常都是很有性格的。
腹誹歸腹誹。可人還是要去治的。她起身,引了他朝着水魚苑而去。
他大爺果然是大爺,那走路也能叫走路麼?只見他負手緩緩的踱着小方步,走在花叢之間,分明就是來散步的!
時已入冬。花叢裡頭枯枝暗椏。他一身紅衣隨風翩翩翻飛,看來竟就像是一隻豔紅的蝶兒。在一片狼籍之中顯得那樣的絕麗妖嬈。
一段路,他竟然就走了半個時辰!等人進了水魚苑了。魚青鸞以爲他終於可以爲二夫人治傷了,哪料那貨卻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輕輕的呀了聲。“本王的藥箱,落在了魚躍苑!”
魚青鸞這回真想拿塊豆腐自盡拉倒了。正想說幾句爲自己開解,哪料鳳九又再補充了句,“魚青鸞你沒幫我提藥箱麼?”
一句話,她便被降格成爲他的提箱藥童了!
回想起他跟她一起離開魚躍苑的情形,魚青鸞心裡十分確定,這人把藥箱留在魚躍苑,他就是故意的!
魚青青看得焦急。趕緊遣人去魚躍苑取藥箱。
鳳九挑了挑眉,淡聲吐出了句。“都是珍貴的東西。拿的時候小心些。打散了一樣,把你們拆賣了也不夠賠的。”頓了頓,他又道,“而且我的藥箱放哪兒了,只有大小姐知道。”
一句話,便教人嚇得心驚膽顫。又教所有人眼光之中都帶了一點審視。只有大小姐知道,這話說出來,怎麼也是個曖昧不明。
魚青青見這妖孽般的俊秀人物竟跟魚青鸞扯上了關係,心裡不是滋味。可嘴上卻還遞着絲笑,“既然只有大姐知道,那就請大姐引了人去拿,可好?”
這話說出來,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魚青鸞的臉上。太子嘴角淡淡的微抿,落到她臉上的眼光隱含了絲刺探。
魚青鸞輕嘆了口氣,認命的道,“好,我去拿。”
剛剛只顧跟他在花園裡頭散步了,只顧偷看他優美流暢的身段了,哪兒想到他的藥箱會落在她那兒?魚青鸞突然覺着把這人招惹來家裡,是個錯誤的決定。
她怎麼覺着他自打走進魚府起,便一直在使喚她,奴役她,威脅她,折磨她呢?明明在九王府裡,他從不叫她做這些雜事的。
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她一路胡思亂想,卻沒找到個癥結所在。
好容易找着他的藥箱,這還沒進水魚苑呢,遠遠便聽見二夫人的慘叫聲破空而來!
這是在殺豬,還是在鋸屍?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魚青鸞大驚失色,幾個箭步朝着水魚苑飛奔而去。她一進去,便見太子正坐在外間慢慢的喝着茶。彷彿裡頭的叫聲與他完全無關。連擡個眼皮都不曾。
魚青鸞也不理他,直接就引了人往二夫人的房裡而去。一進房,便見着屋裡站了魚青青跟幾個丫頭婆子。她們個個都急得紅了眼。
鳳九果然不負所望,此時他正在給二夫人整骨。只見他將陳水心手臂的斷處揉了圓,又搓扁。再搓扁,又揉圓。二夫人疼得面色鐵青,直叫唉喲。
魚青青在一旁急得乾瞪眼,好幾次都想問鳳九,爲什麼會弄得人這麼痛?
可人家是神醫,聽說還是個連太子都不給面子的神醫!所以話到嘴邊,她卻怎麼也問不出口!生怕他大爺一個不高興,甩手就把她娘直接扔那兒不管了。
她不問,可魚青鸞卻問了。她說,“九爺,您就不能輕點兒麼?哪兒有把人整得那麼疼的?”
鳳九嘴角微抿,冷道,“她這手骨被人打得粉碎,不這麼做,怎能接得起來?其實若按本王來說,這手腳縱是接起來了,也是沒法兒再用了。倒不如現在截斷了乾脆。所以,二小姐,你是要你孃的手腳呢,還是不要?”
魚青鸞這回相信他的確是神醫了。若是普通大夫,就會簡明扼要的將利害關係陳述出來。只說若不想她這麼疼,就截肢,保準魚青青會同意截肢。
可他偏不。話雖然問了,可他依然沒給已然六神無主的魚青青選擇的機會。他說,你要不要她的手腳。這做人女兒的,哪兒能不要自個兒孃親的手腳?
魚青青果然急聲道,“要要要!我當然要!”
得了人家女兒的許可,鳳九挑了挑眉,下手更是一個狠辣。二夫人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正想開口說她願意截肢,哪料鳳九竟不知從哪兒找來個軟木塞塞住了她的嘴。
“這是女子生孩子用的軟木,夫人儘可放心大膽的咬。”他淡淡的說着,依舊整她的手。
昨晚敲得果然過於粉碎了。魚青鸞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因爲鳳九給二夫人整骨時,她的手臂居然能被他倒着擰過一百八十度的角!
可不管二夫人再痛也好,他們也是沒法子瞧見她的斷骨的。因爲她,沒把她的皮打破!沒破皮,光碎骨。那血液就沒法兒往外流,自然也就不會流血而死。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魚青鸞瞧熱鬧正瞧得興起,哪料鳳九竟突然住了手。蹙眉不滿的瞧向魚青鸞。魚青鸞被他瞪得心中一悚,戰戰兢兢的不知道他大爺這活做了一半又哪兒不順心了。
但見他的鳳眸朝着自個兒已然汗溼的手臂瞧了瞧。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取出一塊香帕,爲他把手背上的汗給擦了。也不管他是不是臉上有汗,就順道胡亂在他臉上抹了一把。
等反應過來時,但見鳳九嘴角抿了一點不悅,眼睛裡頭卻含了抹笑意。表面似乎不滿她的動作,可到底還是沒加爭辯,這便又回去埋頭苦幹去了。
“好了。”鳳九放下二夫人的右手,淡淡的宣佈。“接上了。”
魚青青喜極而泣,正想說幾句謝謝的話,哪料鳳九又道,“還有一隻手,兩條腿。”
也就是說,弄了這麼一個多時辰,把二夫人整得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他還宣佈已經好了。結果好的卻只是二夫人的右手。
“這事太消耗體力。昨兒晚上本王又一夜沒睡。”他淡淡的說着。
魚青鸞心中微顫,他大爺剛剛纔吃過飯,難道又餓了麼?她蹙眉對魚青青道,“叫廚房準備飯菜。總不能教人餓着肚子治病罷。”
魚青青點點頭,這便對丫頭婆子們吩咐道,“還不快去?”
那些個丫頭婆子們早就被鳳九嚇傻了,可主子沒有發話,她們就只能全都在杵在屋裡候着。這會子得了魚青青的命令,便全都搶着要去廚房傳飯。
就是不傳飯,做飯也行!總比對着半死不活的二夫人要強!
魚青青見她們走了,腿下微軟,差點兒就倒了下去。
鳳九眼角餘光落在魚青青的身上,漠聲道,“若是累了,就出去候着罷。這兒有大小姐就成。”
魚青青如蒙大赦,她趕緊對他作了個福,轉身甩着帕子離去。
什麼叫這裡有大小姐就成?她魚青青生來就是個被人呵疼的命,而她就活該被他奴役麼?
他見她似乎頗爲不滿,嘴角一勾,道,“你請我來,不是爲了瞧這個的?”
他知道!他竟然都知道!她就是要看着陳水心被活活的折磨。就是要看到她生不如死!想到青霄還了無生氣的躺在榻上,想到孃親這十幾年來被她這麼欺壓,她心裡就越發的痛快起來。
二夫人雙目俱腫,已是神智不清。可那痛,卻還如影隨形。
鳳九原就沒有慈悲之心,這會子魚青青走了,下手便越發的重了。
門外的太子聽二夫人的聲音從鏗鏘有力,到了後來的氣弱無聲。忍不住微微蹙眉。
魚青青更是流了一臉的淚。這會子她也顧不得什麼矜持了,只倒在太子的懷中嚶嚶而泣。太子輕輕的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魚青青。可眼睛卻還不時的瞧向房門。
那兒,似乎只剩下鳳九跟魚青鸞兩人了。今兒個在美人苑裡遇見他二人,以爲他們不過是來爲二夫人瞧病來的。等他們一走,他便也無趣的跟魚青青一道來了水魚苑。
可是哪兒料到,他們非但沒來,居然還在魚躍苑裡吃了頓飯。散了個步纔過來。這教他,不免有些在意。他的目光灼熱,似乎要將房門灼出一個洞來。心裡不禁猜測,這兩人,在屋裡到底在做什麼?
他們能做什麼?當然是玩二夫人了!魚青鸞見人全都被他打發了,再也不必裝那麼善良了,這便原形畢露,喜孜孜的呆在他的身邊瞧熱鬧。
他見她嘴角含笑,完全沒有一絲懼意,眸中現過一抹好笑。眸光落到她優美的粉耳上,不經意的微微傾身,在她耳邊啞道,“你要學麼?本王可以教你。”用二夫人破敗不堪的身體。
魚青鸞被他突然接近嚇了一大跳,她猛然起身跳得老遠,不爭氣的紅了臉,道,“有九爺在,我哪兒需要學什麼醫術。”
鳳九似笑非笑的瞧向她,一雙眼睛燦若星辰。
魚青鸞見他似乎有些高興,面色突然一窒。
果然,他大爺極端自戀的對她說了句,“嗯。確實不需要。”接下來的時間,他的心情出奇的好,以致於給二夫人接骨的時候下手也因爲興奮而更重了些。
“擦汗。”正胡思亂想間,他大爺又自然而然的奴役她了。
“九爺,您似乎很喜歡吩咐人做事。”她不滿的咕噥了句。昨兒忙了一晚上的不光是他好嗎?她不忙嗎?她不忙,二夫人現在能躺平在這兒麼?
他漂亮的嘴角輕輕一動,吐出來的話卻幾乎讓她吐血。“你不是剛剛纔說魚府的大小事務,你從今兒個起都要一手抓的麼?怎麼這點兒小事都辦不好了?”
她開始磨牙,“九爺這話說得,好像青鸞回府管事,您很不滿一般。”
鳳九輕輕一嘆,把二夫人的左臂用竹板夾了,應道,“反正一出嫁不還得放手麼?”他的眼角餘光似有若無的落在她的臉上,“怎樣?你打算在魚府賴到什麼時候?”
魚青鸞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她嘴角一嘟,冷哼了聲,道,“沒想賴多久。可也不能教別人得了便宜去!”在她離開之前,一定唱出好戲給他們瞧瞧!
他瞧了她好半晌,一字一字的道,“那你可有得忙了。又要忙着整頓魚府,又要給本王準備三餐。”
魚青鸞瞪着他,他還好意思說!
頓了頓,他深黑若旋的眸光便又落回她的身上。“那就,沒時間理會鳳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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