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擋得密不透風,幽暗冷森的殿內,隱約可見軟榻上一抹月牙袍男子頎長的身影,那隱在幽暗中的清雋輪廓,帶着點無害的純真。
幽暗中他身子側臥,閉目休憩,半頭墨發紮起一個圓圓的包子頭,更添了幾分無惑。
“稟王爺。”一暗衛從幽暗中走出來。
好半晌,才聽得軟榻上的人懶懶地翻了個身子,接着側臥,“何事啊?”聲音帶着睡意朦朧的沙啞。
“女皇陛下今日一大早便被攝政王請去了攝政王府邸,又不知因爲何事惹怒了攝政王殿下,此刻攝政王殿下正派暗衛全力搜尋女皇陛下的身影。”暗衛拱了一手,正色答。
“惹毛了鳳今?”音調撥高,似乎含着不可置信。
“是,王爺。”暗衛又答。
“呵呵。”一聲陰測測冷笑。軟榻上的人倏然睜開了那雙澄澈的大眼眸,似乎閃過一抹精光,“那倒是有意思了。”
“王爺,放下屬下等在‘青煙河’附近看見了非白與女皇陛下。”暗衛略有所思地說着:“沒準女皇陛下就是被非白皇貴君擄去了。而攝政王殿下此刻必定是在尋找女皇陛下的蹤影。聽說,攝政王殿下本人都親自出動了。”
“那就,更有意思了。讓他們來個窩裡鬥,互相殘殺,咱們就坐收漁翁之利。”男子脣邊勾起狡黠笑意,“走,咱們就做箇中間人幫他們一把,省得他們繞大圈子了。”
暗衛不明所以,詢問道:“王爺,您的意思是…?”
“自然是派人告訴攝政王女皇陛下所在的位置。然後,本王再去雪中送炭,幫一幫皇姐…”男子說罷,發出一陣得意爽朗的笑聲。
……
夜景看着溪水中明晃晃的泥土中突然鑽出的一隻黑色泥鰍,看着它在水中自由自在地遊動嬉戲,無拘無束的,不由心聲羨慕。
非白順着夜景的視線望去,亦然看見了水中的泥鰍,他垂下眼眸,暗了暗,隨即擡起,認真地道:“女皇陛下若是想當水中的錦鯉,亦或者高空中飛翔的鳥兒,非白都能辦到,至少不會讓陛下如現在這般,整日提心吊膽。”
話落,夜景怔楞了一下神態,眼眸染上些許不可置信。非白竟然能看破她的嚮往,她的期待,她的內心世界,與崇凜將軍所看破的,更甚一籌。
她不禁懷疑,原主後宮裡的人物是不是都這般,玲瓏心思,智商又高,能看穿一切,就好比崇凜能看破她的小把戲小心思,而非白能明瞭她的內心世界內心向往。
“陛下能與崇凜這麼親近,與攝政王這般挑釁,爲何就不能把臣當作自己人呢?”非白若有所思地道:“或許,陛下想要的,臣能略解一二,能幫陛下分憂。”
“好了,不說這些了。”夜景瞅了瞅四周,心想着,攝政王大大眼線如此之多,肯定會知道他們在這兒,她雖然不太喜歡非白不想與他接近,可人家畢竟是好心幫她脫險,她又怎麼能恩將仇報呢。
非白聞言,擡頭,桃花眸略斜挑,不解狀態。
“你先走吧,朕想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裡靜靜。”夜景說罷擺擺手。
非白淡淡地道:“臣說過了,臣不會丟下陛下了,從這次陛下受傷事件後開始。”
“隨你便。”夜景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撫平衣袍的皺褶,隨即擡起腳自顧自往遼闊草地上走去。
“陛下難道就不想解開體內的氣流?據臣現在所瞭解的陛下可是極其愛惜小命的。”一道清緩的聲線自身後傳來。
夜景聞言,身軀一僵,腳步一頓。
非白說得沒錯,愛惜!肯定愛惜!自打前世無緣無故被毒死然後魂穿附身過來,再者這兩日提心吊膽的與攝政王對抗的日子,過得小心翼翼,忐忑不安。試問她怎麼能不愛惜?!
“據臣所瞭解,陛下體內的氣流極其強大,且和攝政王的內力頗爲相似,亦或者說截然相同。”非白緩緩起身,朝夜景走去,繼而道:“且陛下若是不引出,驅散這股氣流,活不過這個月。”
活不出這個月…這幾個字眼如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割着夜景鮮活的心臟,崇凜也跟她說過這股氣流的危險性,只是她也未曾多想,只是想着加快打通任督二脈,然後以毒攻毒的方法,自行驅散開這股氣流。
可,現在卻有人跟她說,她的生命僅剩不到一個月?說不害怕,是騙人的!
夜景身軀微微打顫,亦想起昨日夢裡,母親那慈祥和藹的笑容,對着她說:小景,堅強活下去,我一直在你身邊,你看不到的地方陪着你。還有那日夢醒時分,在天空映照出的母親的笑顏面孔。
她只覺心頭突然壓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搬不開,而她又無法逃離,任由那千斤重的大石塊壓榨她心頭,狠狠壓出一灘血,連喊痛的資格都沒有。
明明是陽光明媚的天氣,可陡然升起的一股幽涼氣息自夜景腳掌心躥上面門,令她牙齒上下打戰,沸騰翻滾的血液似乎也僵在了這一時刻。
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氣撲鼻傳來,一股溫熱的氣體將夜景包圍,一雙略帶冰涼卻仍舊溫暖的手掌輕輕圈住她的肩頭,她身子一個哆嗦。
“陛下,別怕。”只聽得那溫暖她的人輕輕地說:“臣會保護你的,一輩子。不會讓人傷害你,亦然不會讓你有事的。”
這股溫熱對於此刻的夜景來說無疑是生命的源泉,她伸手緊緊抱住這溫暖的物體,緊緊地,緊得手心發痛。
“陛下,以後將非白納入心底可好?”瞧見自己腰間的細嫩無骨小手,非白脣角揚起,笑了。那笑容如和煦春風,極是好看。
夜景雖然恐懼,意識倒也不模糊,她打顫着身軀,沒有點頭答應。
非白笑意褪去,可瞧見緊緊抱着自己的人,只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掃去了她的恐懼。
“臣或許有辦法幫陛下去散開這股氣流。只是陛下以後可得對臣負責一輩子了,只要不拋卻臣,臣不會奢望太多的。”
聞言,夜景點點頭,緊緊抓住這根救命稻草。不就是負責一輩子嗎?她身爲女皇陛下,金銀財寶數不盡,養一個非白綽綽有餘!
非白笑容揚起,微微低下頭,在夜景一頭直順墨發上印了一吻。擡手,掌心驅動了一股氣流,想打入夜景額間,卻倏然從身後傳來一股陰涼氣息,夾雜着一股戲謔笑意。
非白心底明瞭一一攝政王終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