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十五鳳凰折翼難登天
再醒過來,我已經身處囚房。陰冷的牆壁,腐爛的稻草,到處都是老鼠蟑螂。牢房裡散發着的惡臭,讓我幾欲想吐。在我毅然選擇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結果。這樣被囚地牢,我已經算是幸運的了。至少蕭君如沒有折磨我。
“牢頭,我要見大公主。”我對着正在外面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牢頭喊道。
“嗯?”一個長得高大壯碩的威武大漢醉醺醺的走過來,“你是瘋了吧?還想見公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不知趣的東西。”
另一個精瘦如猴精的男子走過來,拍拍牢頭的肩膀道:“大哥,這小妞雖然神智不清,可長得還是過得去的。現在牢裡沒人,不如我們兩個找點樂子,怎麼樣?”說着,他垂涎的看着我,邪惡的視線上下掃視我。
“你敢”我狠狠的瞪着那猥瑣男,硬是將他給嚇得倒退幾步。“我是錦繡的第一公主。你若是動我,待到白將軍歸京,必將你五馬分屍,碎屍萬段。”
“哈哈哈。”蕭君如從外面大步走進來,“好一個第一公主。簫無雙,你身在牢獄,居然還敢自稱第一公主?你不要忘了,現在錦繡是我的天下。而且,我已經派了八百個精銳殺手前往絞殺孟董昌。你以爲他能活着見到白玉堂?”
我看着她狂妄大笑的樣子,嘴上勾起一抹嘲笑,也跟着笑起來。
“你笑什麼?”她轉瞬怒道。
我指着她輕蔑道:“我笑你無知。出了京師,你以爲你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門嗎?莫說是白家,江浙陶家,漠北齊家,青州劉家,揚州凌家,這幾個地方上舉足輕重的大家都會傾盡全力幫助孟大人順利到達前線的。你以爲你還有這個機會麼?”
“你”她的臉霎時扭曲,美目恨不得將我剜成一片一片。
“我什麼?你想問我爲何會認識那麼多地方氏族?”我仰首背過身,自傲道,“蕭君如,想你這種只知道權力的人,永遠也不會懂的。至今爲止,所有幫助過我的人,他們全都是出於真心。我從未逼迫他人,也從未強求他人。不象你,若是不服從你,你便趕盡殺絕,將朝中幾個不肯妥協的大臣給軟禁或者是滅口。”
“哦?是麼?那我便拭目以待,看你如何能扭轉乾坤?說到底,你不過是個敗家之犬,只會亂吠罷了。”她突然恢復平靜,優雅的扇着織絹的描花仕女扇,一字一頓,分外清晰道:“真可惜,那爲你死了的朱大人。”
聽到朱明,我霎時失控了,撲上去,拉住她的衣袖,憤怒道:“你把朱明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她困惑的摸着腦袋,隨即笑道:“你問我到底怎麼了?這該是我問的呢?他爲你死了呢。你不知道麼?死得連全屍都沒有。”
“蕭君如,你這個女人。”我憤怒的抓緊她的衣袖,彷彿那就是她的脖子一樣,牢牢的捏住,幾欲捏碎。
“別急,別急。還沒完呢”她慢慢湊近我,在我耳邊呢喃道:“你知道麼?我將他給剁了。那屍體餵給狗吃了,連骨頭渣子都不剩。”說罷,她哈哈大笑。
朱明朱明我目眥欲裂,嘴中泛起一股閒腥。“蕭君如~~~~”
她大笑,神情憎恨的看着我,“怎麼樣?這滋味好受麼?我就是要看你痛苦,就是要看你傷心,就是要看着天下無雙的無雙公主是如何被我一點一點摧毀的蕭無雙,你要做的事情,我偏不讓你如意。我就是要讓你連朱明的骨灰都摸不着。你就拭目以待吧,看着我一個一個將你身邊的人通通殺死。我要讓你平安的健康的看着那些人一個一個死在你面前。”
啊~~~~~我咆哮着。心中的那個永遠從容,永遠知禮,永遠大方的少年,他死了,死在了這春日裡,我連他的遺體都未能保住。我這一身究竟有什麼事成功了的?
想要逃離皇宮,卻最終還是留在了這個吃人的地方。想要救出花葉一,可是最終卻還是連他在哪裡都不知道。想要帶朱明回菊花香,可是最終連他的遺體都保不住。我以爲我能號令天下,其實我連我身邊最重要的人都保不住。我就是一個什麼用處都沒有的廢物
“廢物”我大喊道
“廢物”
“廢物”
喊了又有什麼用?蕭君如說得對,我只是一個敗家之犬。淚水苦澀的流入我的嘴裡。眼前似乎出現那個青色的身影,他總是帶着淡淡的笑容,疏離又冷漠,好像是旁觀者一樣看着世間的一切。
“別走,等等。”我想要捉住那一片青色。可是,怎麼抓始終抓不住。我挫敗的低頭哭泣,宛若無助的嬰孩。
但是,那個身影卻停駐了,他轉過身,慢慢向我走來,拉住我的手。掌心的一片溫暖,彷彿是世間最和煦的陽光霎時驅走我心中的悲傷。
淚眼朦朧中,我揪住他的手問道:“朱明,你一直都在是麼?”
“是的,我一直都在。十四。我捨不得你,一直捨不得你。”一個聲音響起,溫暖的異樣熟悉的聲音。風中傳來好聞的墨香。
睜開眼,依舊是這個四四方方的牢房。我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醒過來,只覺得身上都輕鬆許多,整個人精力充沛,完全不像是幾日水米未進的人。
突然,牢房門被打開。一個內侍官走進來,捂着鼻子,陰陽怪氣道:“就是你了。鎮國公主開恩免了你的罪。讓你去宮中服侍她。還不快跟我來。”
我驚訝的看着那位公公,好半天沒能反應過來。不過,以蕭君如這樣自滿自傲的性子,會讓我去做她的婢女也不是不能預測。她不過就是想折辱我,藉此來滿足自己的報復心麼?可惜了,她卻看錯了我這個人。我從來沒有甚爲皇家的榮耀,她這麼做決計得不到她想要的。
內侍官見我半天不下跪謝恩,大罵道:“你個小蹄子,見到公主懿旨也不下跪。莫不是瘋了。”說着,揚手就給我一巴掌。我被打得半邊臉火辣,連忙跪在地上恭敬道:“謝主隆恩。”心中卻大罵:個不男不女的老東西
離開囚室之後,我便被帶出去洗了個澡,換上宮女服,梳了一個雙環髻,乍一看就是個頗爲清秀的小宮女。歲月就像是一盤沙子將我打磨得分外圓滑。我對着鏡子,露出謙卑的笑容,自己對自己說道:“一眨眼彷彿又回到十年以前了。”那時我也是穿着這樣的衣服,梳着這樣的頭,幫梅姨分擔一些宮中雜物。
出門,便由一個宮女帶着來到昭和宮。蕭君如早已坐在鳳座上等着了,見我進來,眼珠子轉了一圈,大量我一番,媚笑道:“果然適合你。低下的人果然就只能適合穿這種衣服。”
我忍着不言,只是任憑她嘲諷。她見我不說話,心情甚好,道:“聽聞你從小就在宮中做活。那好,今日這大殿裡所有的活兒都歸你了。做不完,就不給飯吃。知道了麼?”說罷,她笑着揚長而去。尾隨一大片宮人。
大殿內頓時就空蕩蕩起來。
嬤嬤將臉盆木桶,掃把都放到地上,冷冰冰道:“現在到晚膳還有三個時辰。這宮中所有的鏡子,櫃子,花瓶,玉器,地面都要擦一遍。公主的被褥要換一牀,衣服要洗。還有許多活要做。你好自爲之。”說完,把門一關,就走了。
我一個人看着眼前的這些東西,還有這麼大的一個宮殿,不由嘆氣。嘆完氣,又重振精神道:“加油幹吧,十四。畢竟不是沒做過。”
於是,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掃除就開始了。
先是地板,我在腳下綁上兩塊抹布,一邊拖地,一邊擦櫃子。將被子換完,將衣服放到水裡先浸溼,放入些許皁角。
三個時辰過去,不多不少,我剛剛好都做完了。大殿內煥然一新,現在發現我還很有當宮女的天分的。平日裡雖然懶得做,可是不做則已,一做驚人啊。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能打掃得這麼幹淨。
大殿的門被推開,蕭君如盛裝而至,像是剛剛參加了什麼宴會似的。身後跟着一排侍女。她走進之後,環視四周,發現沒有什麼可以毛病可挑剔的,不禁感嘆道:“啊拉。我的十四妹,你還真是適合做宮女呢。我果然想得沒錯。”
一旁的侍女端了茶放到桌上,另外幾個放上果品點心。蕭君如,纖手一揮,桌上的茶杯就應聲而落。滾燙的茶水,霎時濺在我的腳尖上,火辣辣的疼。
“哎呦,十四,這是怎麼了?疼麼?”她露出完美優雅的笑容,微微側首,露出大片肌膚,霎時誘人。
見我不回答,她突然站起來大笑:“本宮就是要你疼。本宮最喜歡的就是折磨你。本宮留你在身邊就是爲了就近折磨你,每日看到你痛苦的表情,我就分外開心。”
我皺着眉頭,冷冷的看着她,“你以爲你這樣就可以打敗我?你自以爲折磨我,就能讓你變得比我更加高貴了。真是可悲的女人。你永遠不知道,爲何爲何父皇會選我,而不是你”
“住嘴”她猙獰的看着我,雙手緊緊卡住我的脖子,像是瘋狂的野獸,“你懂什麼?你懂什麼?我三歲識千字,五歲背三字經,十歲早已出口成章。女紅我永遠繡功第一。劍術,我也不輸男兒。騎射,我更是佼佼者。但是,所有的光輝都被你給奪走。父皇賜名無雙,交給你兵符,讓你輔佐天下。爲什麼,爲什麼不是我。我也有不輸男子的心,參知政事,我也可以。爲什麼不選我?偏偏是你,是你這個本應該死在冷宮中的賤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