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 柳家大院多迷霧
唐繡病好了之後，將事情的原委都說了個清楚。原來，大小姐當日見她叫板，覺得顏面過不去，便叫人將她綁了扔到了後院子裡的池塘裡。那池塘水不深，不至於淹死人，可是這寒冬臘月的若是在裡面呆上一個時辰，那必是得生一場大病不可。
而那池塘本來是廢棄了的，無人經過。唐繡一個人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只能在那裡呆了半炷香的時間。後來還是二夫人的丫鬟芳慧的抄小路經過，將她救起來。不然，我想她可能是死了。
我原以爲那大小姐只是不懂事，卻不想那麼心狠手辣。這樣也是一條人命。她眼睛都不眨就矢口否認。若是唐繡真凍死了，她如何是好如此看來二夫人倒也不像傳聞裡說得那麼厭惡大小姐，畢竟還是給她留了臺階。若是說破了，將她拉去送官是當然的。
“唐繡，記住這事情以後不準再說。”我叮囑道。
“是，小姐。”唐繡到也是個安分的孩子，我這麼說，她也應了。
“唐繡，以後見到大小姐，你也記得千萬不要讓她捉住了錯處。不然，下次，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我不得不對此提防。大小姐性格路魯莽，幾乎是半點計謀都沒有。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也說不準。
唐繡連忙答應。
這時，秋霞端着糕點進來了。二夫人手下的丫鬟確實比起其他房裡的好了太多。至少這禮儀教導得堪比宮裡。
這二夫人的確不簡單。直覺告訴我，二夫人身上必有秘密。以二夫人的姿色不可能不受寵，可是這柳府上上下下都知道柳老爺從來不去二夫人房裡過夜。可是，就算不去二夫人房裡過夜，二夫人依舊是那麼的長盛不衰。
綠珠曾經說過二夫人做當家主母無人敢質疑。現在，聽了院子裡其他小廝的話之後，我更加肯定二夫人是這個家裡的頂樑柱。因爲二夫人幾乎經手了所有的柳家的財務和賬目，甚至在外的生意也是二夫人說了算。柳老爺相比之下就想是一個傀儡一樣。
我有理由相信狐狸所在的殺手堂不可能派出這樣一個頂尖的殺手來刺殺一個無用的暴發戶。有人花重金，就一定有花重金的理由。
那麼這個理由就是狐狸留在此處的原因。白遇到狐狸應該只是一個意外。並不想狐狸所說的是專程在這裡守候我們的。
秋霞放下點心之後，就打算出去。
“等等。秋霞，你留下。我有話問你。”我連忙將她叫住。
秋霞淡淡的轉頭，面無表情的等着我的下文。
“秋霞，你在這府裡多少年了？”我拍拍旁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秋霞依舊站着恭敬的回答：“回十四小姐，奴婢生來就在這府裡呆着。奴婢的父母是這家裡的僕人，奴婢一直就是這家裡的婢女。”
我心下大喜，這麼說來她一定是比二夫人來這裡更早了。“秋霞在這家裡呆的日子可長啊。”
秋霞點頭：“是，奴婢早在老太爺還在的時候就在了。”
“秋霞，二夫人進門的時候，你幾歲了？”我呷一口茶，欣然問道。
“回十四小姐，奴婢方纔六歲。”秋霞的聲音聽不出一絲波動。看來被調教的很好，二夫人的手段真的高明
“秋霞，你父母可還健在？”
秋霞的聲音毫無起伏“回十四小姐，已經去世了。”
我努力想從她臉上找出些蛛絲馬跡，可是秋霞的臉上並無異常，與其說是異常，應該說是半點情緒都沒有泄漏出來。
“秋霞，你在服侍二夫人之前都是做什麼的？”
“回十四小姐，沒有什麼，就是在廚房打下手。”我恍然，原來和唐繡從前是做一個工作的。
問題問了不少，可是半個都沒問道點子上。秋霞實在是厲害，無論我如何套話，這半柱香裡她是一點多餘的風聲都沒有走漏。我真是敗給她了。
想我在宮裡混跡了那麼多年，盤問的那點技巧，雖然沒學過，但大抵也是知道一些的。在這宛如銅牆鐵壁一樣的嚴守下，我是半點法子都沒有。
好吧，我認輸了。
“好了，你下去吧。”我挫敗的揮揮手，示意她下去。
秋霞走後，唐繡湊近我身邊，勸解道：“小姐不必着急。秋霞姐姐就是這樣看得生人勿進，可是，當日，我是記得清楚，是她奮不顧身的來救我的。她在心底還是一個好人。”
我嘆息，這不是好不好人的問題。算了，這丫頭什麼都不懂，和她說也不明白。我乾脆就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綠珠病了幾日，一直沒好。我叫唐繡請了大夫，看了之後也說沒效果。這時候，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懷念起九郎來。從前帶着這位萬能大夫，我是上哪裡都不愁。一羣人裡誰病了就叫他來看，總能藥到病除。
現在回想起他來，我就經不住陣陣惆悵。這些個回憶怕是隻有我一個人還珍之重之。他也許早就遺忘在風中了吧。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唐繡走到門前，打開門。即刻，歡聲笑語的奔過來道：“小姐，是五小姐來了。”
白？怎麼又來了？我以爲自上回，他將我貶得一文不值之後，就應該打從心裡開始厭惡我。不是每日扎小人咒我，也改不再理會我呀。想不到今日又來了，這真是奇遇
“五小姐好。”
“十四小姐好。”
我和他各自寒暄一番，最後，他若無其事的坐下。
唐繡當日是不在場的，我和他鬧翻的事情，只有他一個人知曉。而且，其實當日，只有他一個人在那裡不知所謂的彆扭。我一直都沒有招惹過他。
今日，我是分外的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說錯話了。到時再惹他生氣，我那白花花的銀子就得打水漂了。
“十四小姐。”他突然轉過頭來對我淡然一笑。濃密的眉，深邃的眼，英挺的鼻，我的眼皮子沒來由的使勁的跳了一下。總感覺，無事獻殷殷情，非奸即盜。
“什麼事？”我臉上堆積起諂媚的笑容。
“今日，風和日麗，你我不如相約去外面遊玩可好？”白說着話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就像是嘴角抽筋了一樣，大約本來想笑出個和藹和親，結果笑得比哭還難看。
我轉頭看向窗外。狂風大作，滿地積雪，天氣也是陰濛濛的。“你確定想出去？”
白的心思果然是難以捉摸。是不是幹殺手這一行壓力太大，所以腦子都和正常人不一樣。明明是隆冬，而且是大風起兮的日子，出門去哪裡遊玩啊？
他是有內力的人，不怕冷，可是，作爲三腳貓的我，怎麼抵禦這狂暴的寒風。
可是，金主有令，不得不從。
爲了銀子，我今日是豁出去了。從前在宮裡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這等事情，犯了錯，被罰在冬日裡將整個殿外的積雪都掃乾淨。大雪飄零，寒梅盛放，那時候的我無依無靠，就像是最低賤的螻蟻。那一年，我掃完雪之後，跑到了玄武門，那宮門很高很高，高得像是天一樣。暗紅色的像是凝結的血液。我曾經一度以爲我這一生都不能出去了。可是，還是讓我逃出來了不是麼？
所以說，有時候，你以爲很難的事情，其實不過是你以爲而已。
就像是現在我走在雪地上，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前面是白高大的身影，他的背影看起來尤爲的寬厚，牢靠得像是一座不倒的豐碑一樣。
“白。”我輕聲叫他。
白沒有回頭，也不說話。
一時間，一望無際的平地上只有我和他兩個人。孤寂感像是融化了的雪水沁入我的身體。
我猶記得，以前的每一年大雪，梅姨和我的孃親都會陪伴我在雪裡玩耍。無雙殿的後面是大大的空地，無人打掃，雪能一直堆積到二月初。那時候，我孃親會難得的在冰天雪地裡教導我唱些戲曲。梅姨則會幫我堆雪人。
如今又下雪了。 當年的事情再不能重現。孃親已死，梅姨也背叛了我，我又回到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的世界就像這一片無際的雪原一樣，看着美麗無暇，其實荒涼得可怕。
腳印一深一淺，我不知道還要走多久。可是，明顯我的體力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出來的時候也沒有帶上唐繡，我現在一個人若是暈厥了過去，那便麻煩大了。
正想着腳步都變得軟綿綿的，幾乎站不穩。眼前的白色的背影重疊成兩個。
不好了，“白。我怕是不行了。”說完，我便晃晃悠悠的倒下去，整個人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模糊裡，有雙手抵在我的背後，源源不斷的熱量從那手掌心流入。不多時，我幾乎僵硬的身體，便開始有了熱度。然後，整個人被暖意包圍起來。臉頰上滴落溫熱的水滴。我想伸手抹去，卻擡不起手來。嘴脣上有柔軟的觸感，摩挲着。
耳邊迷迷糊糊的聽到，有人在叫夭夭，夭夭。淒厲絕望，像是撕心裂肺一樣的叫喚着。那聲音都是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