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萌蒼白的嘴脣微微勾起，抓着第五妍媓的手緊了緊，接着細不可聞地說：“不行，再不說就晚了……”
“不會晚的，不會的！”第五妍媓忍住心裡快要衝出來的悲痛，輕輕笑了笑，“你不是還說，等昊昊結婚的時候，你要跟我一起坐在主位上的嗎？”
那個時候，還有多久呢……季萌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一滴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滑落，消失在她的鬢角中。
“第五妍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原本打算等調查清楚之後再告訴你的……”季萌輕輕說出這麼長的一句話，然後短促地呼吸了好幾下。
“有什麼事情就不能等你好了之後再說嗎？”第五妍媓眉頭緊緊皺着，看着季萌蒼白得跟白紙一樣的臉，心裡一下下被針刺一樣疼着。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季萌會渾身是血地出現在她面前，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從小的冤家有一天會離開。
而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猝不及防就被什麼狠狠紮了一下心臟。
“等不了了……第五妍媓，以前從駱飛白那裡偷到的機密文件，你看過嗎？”季萌搖了搖頭，接着突然問了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
第五妍媓愣了一下，回答道：“沒有，文件是尹君浩給義父的，我後來也沒有見過，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麼東西。”
季萌輕輕咳了幾下，因爲這個有些劇烈的動作，胸口上的傷口涌現出更多的鮮血。
第五妍媓從來沒有覺得那種暗紅色這麼刺眼過，直接用手捂住她的傷口，彷彿這樣就能讓血不再流出來一樣。
“開快點啊，在磨蹭什麼！”因爲心裡的焦急，第五妍媓轉頭衝開車的傭兵吼了一句，其實她心裡明白，這個速度已經是極限了。
慢慢擡手放在第五妍媓的手上，季萌衝她緩緩眨了眨眼睛，繼續說道：“那份文件，是關於曲昊空的……”
聽到自己哥哥的名字，第五妍媓微怔，忍不住問道：“你說什麼？”
“曲昊空一直想要把公司洗白，那份文件就是跟駱飛白合作的文件，裡面包括了一些公司的機密，以及軍火線的部分信息……”季萌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已經快要聽不到了。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體力一點點從自己的身體中被抽離出去，但是她現在除了儘快把自己跟尹君浩調查了這麼多年的事情告訴第五妍媓之外，什麼都不能做。
“因爲文件被盜，曲昊空跟駱飛白的合作被迫終止，朗鶴軒就是想要達到這樣的目的，他不想飛騰被洗白，因爲他想接手曲昊空的公司，成爲新的軍火商……”
看到第五妍媓不敢置信的神色，季萌很想笑笑，因爲她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生活，不過是朗鶴軒一手編織的夢而已。
“妍媓，朗鶴軒其實一直都知道，曲昊空就是你的哥哥，卻一直沒有告訴你，而且，殺害曲昊空的兇手，就是朗鶴軒派去的。”
季萌知道，這個真相對於第五妍媓來說很殘忍，但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對於他們幾個人來說，朗鶴軒對他們做的事情，都是殘忍的。
第五妍媓呆滯地看着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忽然笑了笑，帶着沒有人能夠忽視的悲涼，過了好一會，她才低聲說了一句：“這就是報應嗎？”
“不是報應，妍媓，朗鶴軒根本沒有我們想象中對我們那麼好……”季萌雙眼睜大着，像是看着車頂，但是瞳孔卻並沒有聚焦。
“我的父親本來就是朗鶴軒的手下，卻只是因爲我父親不願意讓我繼續待在L組織，朗鶴軒就讓他去參與了必死的任務，那個時候，我才三歲……”
父親這個概念，對於她來說，一直都是空白一片的，她的記憶中從來就沒有過一個名爲父親的角色出現過，她一直以爲自己是被遺棄的，所以很多個夜裡，她都要詛咒着自己的父母才能入睡。
可是結果，她才發現，自己一直當做父親來對待的人，原來纔是讓自己有這樣的命運的罪魁禍首，多諷刺。
“妍媓，我一直在想，我的父親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季萌轉頭看向第五妍媓，臉上帶着憧憬和悲傷，“我見過他的照片，在書閣二樓的機密文件中看過他的照片……”
“他跟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樣，是個看上去就很溫柔的人，我長得跟他一點都不像，只有嘴巴，笑起來的時候，一模一樣……”季萌說着，眼角的淚水一滴一滴往下流，嘴角卻微微上揚着。
第五妍媓看着她，心裡忽然就有些慌亂了，撲到季萌身邊，忍着哽咽說：“季萌，你別這樣，你不要說話了，好好休息，我們馬上就能到醫院了，好不好？”
有一種時光穿梭的錯覺，第五妍媓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夜晚，無助地看着小魚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四肢無力，心跳加快，腦海中一片混沌。
明明看過了那麼多的生死，可是卻接受不了自己身邊的人離開自己。
“第五妍媓，你欠我的，下輩子要還的……”季萌嘴脣微微張開，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卻抵不過沉重的眼皮。
隱約中似乎聽見第五妍媓說：“欠到下輩子就沒有意義了，季萌，只有這輩子纔有效！”
可是這輩子，她已經挨不過去了，那就算了吧，反正她想做的事情，已經做到了。
看着季萌慢慢閉上的眼睛，第五妍媓的眼淚終於不受控制地落下，低落在季萌的臉上。
“怎麼可能，季萌，你不是還說要等小花的嗎？”第五妍媓的雙手按在她胸口上，呆滯了片刻，然後脫力了一般跌坐在一旁。
心跳已經沒有了，是不是就代表她已經死了？
過了好一會，第五妍媓突然冷冷開口：“停車！”
開車的傭兵愣了一下，才踩下油門，把車緩緩停在路邊，一起跟着的另一輛車也都停了下來。
第五妍媓把所有的傭兵都帶了出來，除了兩個開車之外，剩下的都去抓律政去了。
“把駱昊和季萌帶到醫院，你留下守着他們，你給我開車。”第五妍媓飛快地把事情交代好，然後把駱昊小心翼翼放到季萌所在的車裡的副駕駛座上，自己則拉開另一輛車的車門，坐了進去。
“去L組織。”第五妍媓只報了目的地，並沒有說自己要去做什麼，接着就拿出手機給尹君浩打了電話。
“怎麼了？”尹君浩的語氣很平淡，甚至還調侃第五妍媓，“無緣無故給我打電話，想我了？”
第五妍媓深吸一口氣，沉默了片刻，才沉聲說：“尹君浩，季萌死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好一會，想必尹君浩也感到很意外。
“妍媓，今天不是愚人節，這個玩笑也……”
“我沒有開玩笑。”第五妍媓煩躁地打斷尹君浩的話，重複了一遍，“季萌真的死了！”
尹君浩停頓了片刻，輕輕問了一句：“怎麼死的？”
“有人綁架了駱昊，季萌爲了救駱昊……一槍打中胸口。”第五妍媓哽咽了一下，深呼吸好幾下才勉強平靜下來，“季萌跟我說了你們這兩年調查的事情，是真的嗎？”
尹君浩同樣了深呼吸了好幾下，纔回答：“有些部分還不是很確定，但是朗鶴軒確實是想要得到飛騰集團，曲昊空也是他派人去殺的，跟駱飛白沒有任何關係。”
“殺手訓練基地是不是朗鶴軒在搗鬼？”第五妍媓實在想不到有別的可能了，呂及煙既然能把殺手訓練基地交給竹涼，那就證明竹涼已經有那個能力壓制住那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殺手了。
但是偏偏過了這麼久卻還是沒有什麼進展，那就只能說明有人在暗中搗鬼，而能有這個能力插手殺手訓練基地的事情的人，除了朗鶴軒，她想不到第二個人了。
“是，朗鶴軒安排了人在暗中煽動那些殺手，而且，我今天才得到確切的消息，言家那邊其實是聯合好了朗鶴軒，在演一場戲。”尹君浩的語氣也有些沉重，他當初只是想到言家那邊可能會有貓膩，但是調查出來的真相竟然會是這樣的。
“好，我知道了。”第五妍媓定定地看着前方，語氣中帶着濃濃的悲痛。
從來沒有想過，那個自己當做父親一樣愛着的男人，卻是奪走了她最後一個親人的儈子手，而且竟然一步步在算計着自己。
“第五妍媓，你想做什麼？你現在根本沒有辦法跟朗鶴軒抗衡！”尹君浩聽出來第五妍媓語氣中的決絕，立馬試圖阻止第五妍媓。
但是第五妍媓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前，就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駱昊被綁架，季萌意外死亡，朗鶴軒的設計，讓她已經根本沒有辦法保持理智了。
這邊才掛掉電話，在尹君浩打進電話之前，第五妍媓就又撥了小花的電話。
“老大？”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小花還有些疑惑，畢竟第五妍媓是沒有事情不會找他的。
“小花，讓竹涼用最快的速度鎮壓殺手訓練基地，所有跟朗鶴軒有關的人，能殺就殺，能關就關，不要有一點猶豫。”第五妍媓眼神中透露出冰冷的殺意，在得知曲昊空是朗鶴軒派人去殺的那一瞬間，她心裡對朗鶴軒僅存的那一絲溫暖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小花微怔，但是對於第五妍媓的信任讓他並沒有想太多，立馬就說：“好的小姐，我會全力輔助竹涼的。”
“殺手訓練基地那邊好了之後，讓竹涼小心應對L組織，你則立馬帶着人回來。”第五妍媓說到這裡，稍微停頓了一下，還是決定暫時先不告訴小花。
雖然小花一直都在說，自己不適合季萌，但是一個喜歡自己的女生突然間死了，小花也會難過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