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掬起一捧水，直接撲在自己臉上，連着好幾下之後，她才停下來，慢慢擡頭，看着鏡子裡面那個有些狼狽的自己。
懷孕，這個詞語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
她以爲自己會孤零零一個人死去，然後她遇到了駱飛白，但是在她已經快要放棄對於駱飛白的時候，她竟然發現自己懷孕了。
擡手輕輕放在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上，第五妍媓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什麼樣的感覺，像是迷茫，又像是期待，但是卻還有些淡淡的悲傷。
“應該不會吧……不來月經而已，又不一定真的是懷孕……”第五妍媓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然後苦澀地笑了笑，轉身回到沙發上。
腦袋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開始突突地疼起來，像是有什麼在兩邊的太陽穴裡不停地攪動一樣，讓她的情緒也開始煩躁起來。
不巧的是，竹涼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而且他完全沒有感覺到第五妍媓的情緒，一進屋就大喊了一聲：“老大，你下午要去哪裡，要我一起去嗎？”
因爲上午無意間就見到了“魅影”這樣傳說中的人，所以竹涼對於能跟着第五妍媓一起出門感到很期待。
第五妍媓正好一肚子的無名火沒有地方發泄，當即冷笑了一聲，沉聲反問：“你很想出去？”
竹涼敏銳地感覺到似乎有什麼不對勁，但是心裡的期待遠遠超過了他的警惕，於是他連連點頭。
“那好，”第五妍媓站起身，看都沒有看竹涼，直接往外走去，在經過他的時候才把後半句話說出來，“等實驗室的事情差不多之後，你就負責去找高寒的下落，找不到高寒，你就不用回來了。”
原以爲自己能繼續跟着第五妍媓一起出門，竹涼正高興，結果一盆冰水從頭上澆下來，他立馬就懵了。
他又說錯了什麼嗎？
竹涼哭喪着一張臉轉身，剛好看到第五妍媓走到院門口，跟值班的人吩咐準備車，而小花則從另一個方向走了過來。
“把準備好的東西拿上，下午跟我一起出去。”第五妍媓看見小花，順口就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到底要帶着誰去，她並不在意，不過是竹涼恰好撞上了槍口而已。
“老大……”竹涼可憐兮兮地站在第五妍媓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我不想跟去了，所以……”
所以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恐怖的事情來懲罰他？
第五妍媓不爲所動，甚至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站在原地，等車過來的時候，才輕飄飄說了一句：“你要是覺得不滿意，我不介意讓你每天圍着組織跑上十圈。”
說完這句話，第五妍媓已經坐進了車裡，而竹涼則一臉要哭出來的樣子，站在車邊上，再也沒敢再多說一個字。
小花拿着早就準備好了的東西，目不斜視地從竹涼身邊走過，直接忽略他，把東西放進後備箱之後，就坐到了副駕駛座的位置上。
看着慢慢往大門口方向開去的車子，竹涼滿心的悲涼，總覺得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就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一個遍的樣子。
第五妍媓纔不管竹涼現在會怎麼想，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各種不爽。
本來因爲今天是那個人的忌日她就已經夠煩躁的了，突然之間發現自己可能懷孕了，她就更加焦躁不安。
感覺到第五妍媓強烈不愉快的情緒，小花轉頭看了她一眼，本來想問問她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最後他還是選擇了不說話。
第五妍媓要去的地方，是郊外的一個墓地。
爲了保持山林的完整性，所以墓地並沒有開通馬路，車子只能停在山腳下的大門口，小花把東西提出來，跟在第五妍媓身後。
“我已經有幾年沒有來這裡了。”第五妍媓突然開口輕輕說了這麼一句。
因爲這幾年事情太多，她要麼就在外地，要麼就在執行任務，所以她都沒有時間來這裡幫那個人掃墓，只是會讓小魚或者樑子漠來一趟罷了。
小花擡頭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接話，因爲他知道，第五妍媓不過是想把話說出來，並不是想要得到迴應。
看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環境，第五妍媓心裡的煩躁慢慢平靜下來，最後甚至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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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久沒有來看他，他肯定不會埋怨我……”
那個人，只會默默地看着她，面無表情，眼中也不會有什麼情感，但是視線卻不會從她身上離開。
說完這句話，第五妍媓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安靜地往前走着。
這片墓地是一個開發商看中了之後買下來的，本來想弄成傳統的墓地的樣子，但是卻因爲自己的妻子不忍心破壞這裡的環境，所以放棄了。
不過最後這裡還是被用成了墓地，只是稍微特殊一些，每座墳墓都會有相當大的一片佔地面積，就是爲了儘量減少對於環境的破壞。
但是就是這種接近自然的特殊性，使這裡的墓地十分暢銷，不過是兩三年的時間，這裡預設的墓地就已經被佔滿了，而且這裡的墓地並不是用來賣的，而是用來租的。
第五妍媓當時還是託了關係纔在這裡弄到一個空墳墓的，然後就把那個人遺留的一些東西埋了進去，做成了衣冠冢，她每年還會向墓場的擁有人交不少租金。
因爲最近她的身體狀況也並不是很好，所以只是爬到三分之一位置的時候，她就已經累得微微喘氣了，而且腰腿還有些泛酸，讓她忍不住用手輕輕捶了幾下。
“小姐，要不要先停下來休息一下？”小花看到第五妍媓的動作，忍不住小聲問了一句。
“不用，馬上就到了。”第五妍媓輕輕搖了搖頭，咬着牙繼續往前走。
想當初她還在殺手訓練基地的時候，體能測試可是名列前茅的，現在纔多少年，她就已經柔弱到這樣的地步了不成？
好不容易找到了當初好不容易弄來的那處墳墓，第五妍媓喘着氣，看着周圍已經長滿了雜草的墓碑，心裡涌現出淡淡的悲傷來。
小花很有眼力勁，自己上去，用帶來的鐵鍬把墓碑周圍的野草都清除，然後就安靜地站在一邊，默默地看着第五妍媓。
“傻子，我來看你了。”第五妍媓露出一個笑容，自言自語般說了這麼一句，然後走到墓碑前，從包裡把東西都拿出來。
“這麼久沒見，你在下面還好吧，有沒有被別人欺負？”第五妍媓喃喃說着話，一邊用火機把紙紮的槍點燃，“你這輩子造的孽也不少，在下面肯定也不會好過……”
說到這裡，第五妍媓忽然停頓了一下，因爲她想到，她殺過的人她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了，等她死了之後，說不定就會直接下十八層地獄吧？
自嘲般笑着搖頭，第五妍媓熟稔地把一瓶白酒打開，先在墓碑前倒了一點，然後仰頭就要往嘴裡倒，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停了下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算了，傻子，今天就不陪你喝酒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懷孕了，現在還是保險一點比較好吧……
第五妍媓一直坐在墓碑前，小聲地說着什麼，臉上的神情時不時很愉悅，時不時又變得悲傷。
像是把那個人死了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一樣，到夕陽西下的時候，第五妍媓才扶着墓碑站起來，跺了跺有些發麻的腿，小聲說了一句：“今天就到這裡了，傻子，我走了。”
說完這句話，第五妍媓沒有一點的猶豫，招呼了不遠處的小花，轉身就往回走。
小花稍愣了一下，沒想到第五妍媓會這麼幹脆，路過墓碑的時候，他稍微停了一下，恭敬地低了低頭，擡頭的時候視線一掃，眼中立馬閃過一絲驚愕。
那塊有些年頭了的墓碑上，竟然沒有刻字。
一個死了之後，連名字都沒有的人，竟然會讓第五妍媓這麼在意。
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小花並沒有往深處想，畢竟以前跟着曲昊空，他也知道第五妍媓以前的一些經歷，所以有些事情，他選擇不問。
第五妍媓顯然也沒有想要跟他說的意思，默默地往山下走。
好在下山的時候速度快上了一些，他們趕在了光線暗下來之前下到了山腳，否則以第五妍媓的夜盲，要想安全下山就有些難度了。
坐在舒適柔軟的座椅上的時候，第五妍媓滿足地輕輕嘆息了一聲，天知道她現在雙腿已經酸脹到什麼樣的地步了，後腰上還痠軟無力，簡直就像是回到了她第一次參加體能訓練時候的痛苦一樣。
回去的路上，第五妍媓在中途喊了一次停，跑到藥店裡去買了兩隻驗孕棒，揣在口袋裡。
小花不知道第五妍媓買了什麼，也沒有開口問，只是有些擔憂地問她身體是不是不舒服。
第五妍媓怎麼可能告訴小花，因爲自己兩個月沒有來月經，又因爲之前跟駱飛白滾過牀單，於是懷疑自己懷孕了，就買了驗孕棒想檢測一下。
所以第五妍媓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開口說話。
回到組織之後，第五妍媓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廁所，按照在藥店的時候問來的方法小心翼翼地開始檢測。
第五妍媓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想要得到肯定的結果還是否定的結果，只是在整個過程中，她的手都是有些微微顫抖的。
等看到驗孕棒上顯示出來兩條明顯的紅線的時候，第五妍媓還有些發懵，拿着說明書看了半天，才知道這種情況說明結果是陽性的。
也就是說，她是真的懷孕了。
第五妍媓愣了半晌，接着把用過的驗孕棒扔進垃圾桶，把另一支也拆開，用同樣的方法重新測了一遍，然而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的。
她是真的懷上了駱飛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