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近黃昏的時候,四人抵達了小築媽媽所在的醫院。
“還記得我們的計劃吧。”石大哥出聲對大家說。
“記得……”四人都覺得心情緊張不已,在黃昏夕陽的映照之下,空氣中夾雜着幾絲詭譎氣氛。
“我要你們趕在小築探病前將事情處理完,你們知道爲什麼嗎?”石大哥問。
四人都搖了搖頭,他們不知道。
石大哥默了半晌,這才說:“那個狐大仙是有一套,小築她媽的身體確實有起色,如果我們趕跑了狐大仙,小築她媽會變得如何,就很難講了。”
“什麼?”四人聽石大哥這麼說,可是面面相覷,都想倘若小築趕來探病時,發現媽媽的情況惡化,肇因於他們驅走了守護靈,那這朋友可能很難再做下去了。若是小築媽媽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在過程中讓醫護人員發現他們的所作所爲,這結果也十分嚴重。
“不能等她媽媽身體完全康復之後,再動手嗎?”鬆仔這麼問。
“你們沒見識過狐仙的厲害。”石大哥說:“狐仙當中有很好的,也有很壞的,我感覺得出來,小築媽媽身上那只是個壞狐仙,拖得越久,小築媽媽的魂魄照樣會被狐大仙給吃了,到時候就沒得救了,如果換做是你們,你們希望自己的媽媽讓一隻狐狸精掉包嗎?”
“當然不想。”四人確切的回答,但仍然一臉猶豫。鬆仔說:“但是別人不知道我們的目的是要救小築她媽媽,要是出了差錯,警察跟所有的人會認爲是我們……”
“那你們走吧,我跟小弟去就行了。”石大哥冷冷地說,阿育心中雜亂,無法做出決定,但他的手腳又不聽使喚了,只能大搖大擺地進入醫院。
“石大哥能救我們,應該也有辦法救小築媽媽吧。”美君喃喃說着,也跟了上去,鬆仔便也隨即跟上。兩人轉頭看看文傑,見到文傑仍然遲疑不肯動身,美君有些惱怒說:“黨主席,事情是你搞出來的,你如果不來幫忙,到時候失敗了,被警察抓到我一定全推到你身上,你爸爸可能會上新聞喔。”
文傑這才莫可奈何地跟上,鬆仔對他說:“你很氣石大哥吧,但是你仔細想想,石大哥其實是救了你的性命。”
美君接話說:“對啊,我們其實根本不懂養鬼,我跟鬆仔都差點沒命,如果石大哥沒有替你收伏身上那堆鬼,哪天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哼……”文傑不想爭辯些什麼,他徹底明白這守護靈可沒他想象中的乖巧聽話,且他早已嚐到苦果了。
四人向上走着,來到小築媽媽的病房前,按照先前的計劃,由文傑一馬當先推門進房。
這間病房中本來另有三個病人,但這兩日都因爲其他原因,紛紛轉到其他病房,病房中只剩小築媽媽一人,或許是狐仙不願其他人打擾,施展法力所致。
文傑總算不愧流着政客父親的血液,儘管前一刻還消沉喪志,到了該表現的時候,仍然精神抖擻,他嘿嘿笑着對小築的媽媽說:“伯母妳好,我帶班上同學來看妳,他們都是小築的好朋友,這位是美君、鬆仔、阿育……。”
“你們好啊。”小築的媽媽頭上仍然綁縛着繃帶,右手和左腳都扎着石膏,手上還吊着點滴,但她面貌看來臉色紅潤,微微笑着向衆人打着招呼,她問:“小築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啊。”
“小築她去買妳的晚餐了啦,晚一點纔到。”文傑轉頭向三人笑着說:“我說得沒錯吧,小築的媽媽跟小築一樣美。”
“對啊。”阿育笑着點頭,來到病牀另一側,從塑料提袋中拿出一碗麪線,結巴地說:“這是……小築要我們替伯母妳買的……晚餐。”
“對啊。”鬆仔笑着點頭,揹着揹包漫步,晃到門邊,止住腳步,望着小築媽媽笑。
“對啊,真美真美。”美君笑着點頭,來到窗邊,雙手負於背後,也朝着小築媽媽發笑。
文傑嚥下一口口水,他發覺四人裡除了他以外,其他三人的演技都太差了,使氣氛變得十分詭異,這或許會成爲一個敗因。
“你們不是說小築去替我買晚餐了,怎麼你們又替我買了晚餐。”小築媽媽笑着問。
“他講錯了,小築是去買水果啦,要我們先買晚餐來給伯母吃。”文傑替阿育修正口誤,且向阿育伸出手,接過那碗麪線,用湯匙在碗中攪了攪,舀出一杓說:“伯母,我喂妳吃。”
“真乖。”小築媽媽微笑,在文傑將盛着面線的湯匙遞來時,只是嗅了嗅,卻沒張口,笑着說:“等涼點再吃。”
文傑立時鼓着嘴巴吹了吹湯匙中的面線,說:“不燙啦。”
“我現在不餓。”小築媽媽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
“小築要我們喂伯母吃晚餐,怕伯母餓着肚子,對傷勢不好……”阿育在一旁情急之下,竟脫口說出這個怎麼聽怎麼牽強的理由。
大夥兒心中暗叫不妙,面線裡摻有阿育和鬆仔在小廟裡取得的香灰,小築媽媽態度如此,或許是發現面線中的古怪,這等於識破了他們此行目的。
“伯母……”阿育正想說些什麼來加強這自己所持理由的說服力時,突然身子一僵,雙手一伸,按住小築媽媽雙肩,轉頭大聲對文傑說:“喂伯母吃麪!”
“喔!”文傑見阿育臉色驚慌,動作卻確切肯定,知道是石大哥決定來硬的了,便也顧不得眼前的婦人可是小築的媽媽,硬着頭皮舀起一杓面線往小築媽媽嘴巴塞去。
小築的媽媽鼓嘴一吹,文傑只感到一陣腥風撲面,再睜開眼時,手上的湯匙都飛沒了。只見到阿育全身發顫,壓着小築媽媽雙肩的手卻異常有力。
“發什麼呆,用灌的!”這聲音並非出自阿育口中,而是實實在在石大哥的聲音,等於是攤牌了。
“你們想幹嘛?”小築的媽媽面露怒色,揚起未裹石膏的那手,掐住阿育頸子,轉頭朝文傑猛一瞪,本來氣質漂亮的面貌一下子猙獰可怖,一雙眼瞳青亮豎立,鼻子發尖,口中利齒凸冒,果然一付狐狸模樣。
“哇!”文傑讓小築媽媽瞬間變臉的模樣嚇得一顫,整碗麪線灑出一半,急急轉頭向美君喊:“幫忙──”
阿育雙手不受控制,本來顧及眼前可是心上人的母親,且是個帶傷的婦人,猶自擔心石大哥這般粗暴的動作十分不妥,但跟着感到小築媽媽身上發出的兇烈氣息,見着了她的狠辣目光,和頸上傳來的激痛掐抓感,這才稍稍收回了替她的擔憂。
趕來支持的美君,自背後取出一捆殘香杆子,刺在小築媽媽掐着阿育頸子的手腕上,只見到小築媽媽讓殘香杆子抵着的手腕處雖未出現異樣,但卻漫出一股焦臭煙霧。
小築媽媽鬆開手,向後一仰,又用未裹石膏的那腳將阿育踢開,跟着倏地自病牀上彈跳起身,整個人飛蹦到另一張病牀上,惡狠狠地環視衆人,看看守在門邊的鬆仔,她似乎察覺得到鬆仔懷中那隻揹包藏有玄機,跟着便看向窗戶。
“守住窗戶!”石大哥喝喊着,阿育的身子同時也不受控制地奔至窗邊,阻住了跳往窗子的小築媽媽。
狐狸精附在小築媽媽肉身上,便無法像鬼靈一般穿牆了,石大哥的戰略很簡單,就是無論如何,先將狐狸精逼出小築媽媽的肉身再說。
小築媽媽伏低身子,動作面貌都像只惡獸,而非那慈藹母親,她朝着阿育猛撲而去。
“喝──”阿育身子一顫,低頭卻見到自己腹部探出一個寬闊男人的後背,竟是石大哥探身而出,舉起雙臂抵住了小築媽媽的衝勢,阿育見到石大哥的後背滿布着兇惡符紋,像是受過巫術苦刑一般。
“原來你這野鬼也有道行,難怪搞出這些把戲,爲什麼和我們作對?”小築媽媽尖聲吼叫着。
“臭婆娘,去你媽的!”石大哥此時的兇狠也不遑多讓,他連爆粗口,雙手揪着小築媽媽的頭髮猛力揪甩,力道之大,使得阿育都看不下去,慌張提醒着:“石大哥,那是小築的媽媽……”
“還不給我滾出來!”石大哥纔不理旁人叫喚,他掄起拳頭一拳貫在小築媽媽小腹上,將小築媽媽打得跪了下來,另一手仍然緊揪着小築媽媽頭髮不放,一拳一拳朝着小築媽媽的肚子上打。
“哇……這……”文傑等都看傻了眼,他們未經石大哥開眼,僅能隱隱感到一雙無形的手在狂毆小築的媽媽。
“石大哥,你會把伯母打死!”阿育慌亂地伸手亂抓,但他的手卻觸不到石大哥的身子,僅能眼睜睜地看石大哥一拳拳砸在小築媽媽的身軀上。
突地大家都聽見了小築媽媽喉中發出的那記怪聲,跟着,全都見到一股黃綠色的光霧,從小築媽媽的眼耳口鼻中噴泄而出。
“快咬住香屁股、搽香灰粉!”石大哥疾聲提醒,鬆仔、文傑、美君趕緊各自拿出一捆殘香杆子,用口咬住,跟着又各自從口袋中的小袋裡捏出香灰粉,抹在自己的額頭、太陽穴、人中、喉頭和雙掌心,以防止讓這狐狸精轉附上身。
“小弟,你不能搽啊,會害到我!”石大哥發現阿育也照着他的口令這麼做時,急急又喊。
“對喔!”阿育想起石大哥附着他的身體,要是自己也搽抹香灰,可要把石大哥給震飛了,趕緊一把抹去搽上額頭的香灰粉,不停拍着手,將手上的香灰全拍淨。
“鬆仔,拿好你手上的東西,沒我的口號別亂扔。”石大哥厲聲吩咐着鬆仔。
“我知道!”鬆仔連連點頭應答,將手中的揹包抓得更緊。
自小築媽媽體內飛脫而出的黃綠色光霧在空中盤旋一陣,復又往癱軟在地的小築媽媽身軀衝撞。
“喝──”石大哥一聲暴喝,一記巴掌甩去,將那黃綠色光霧打得飛彈甚遠,鑽入牆中不見了。
“快把她媽扶上牀,搽香灰粉!”石大哥下令,文傑、美君等趕緊趕來幫忙,七手八腳地將小築媽媽搬擡上牀,鬆仔也擠來幫忙,又讓石大哥斥退:“你去守門口,別來湊熱鬧!”
就在美君捏出一把香灰,要抹上小築媽媽額頭之際,牀頭正上方的牆面上突然冒出一雙爪子,將美君一把掃開,跟着左右抓住了小築媽媽腦袋,將小築媽媽往牆面上拉。
一旁的阿育也同時出手,他的雙手又壓住了小築媽媽的肩頭,他的胸腹間又冒出石大哥的雙臂,扣住那雙狐狸爪子。
“動作快──”石大哥的聲音暴響如雷。
美君雖給掃倒在地,文傑緊接跟上,將一捆殘香杆子塞入小築媽媽的口中,跟着趕緊捏着香灰,在小築媽媽的額頭、人中、喉頭處都抹了個圈圈,他還要抹太陽穴,但狐狸爪子緊抓着小築媽媽腦袋兩側,文傑索性便捏了小撮香灰,灑在狐狸爪子上,只聽見一聲獸嚎,那爪子便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