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雪歸途(上)

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浪猛烈拍打着礁石,彷彿要把陸地吞沒。海里的浮冰互相撞擊着,發出沉悶的聲響。海天交接的盡頭,一抹帆影漸漸消失,阿魯貝里希已經帶着他的遠洋商隊離開了,留下的是堆積如山的貨物和三百多個來自各種族的獸人奴隸。

因爲領主大人採摘到了一顆全所未見的巨型珍珠,這一次交易圓滿收官。看着五花八門的貨物,每一個領民都歡欣鼓舞:有了這些來自人類帝國的糧食和物資,這個冬天或許就不難難熬了吧。

尤其是這些奴隸,更讓肯特部落的每一個獸人都暗自高興。名義上來說,部落裡的所有財產都屬於道格拉斯所有,但這位領主大人異常的慷慨,應該會分給大家很大一部分財物。作爲貨物的一部分,這些奴隸也是屬於領主的財產。

即便是在獸人帝國內部,使用和販賣奴隸的現象也十分普遍。領主大人一下子就買進幾百個奴隸。領主大人肯定用不了這麼多,估計回到部落之後也會分給大家一些。有些獸人已經開始暗暗打量這些奴隸了,分辨哪個更加強壯一些,哪個更加健康一些。等到分奴隸的時候,就可以準確無誤的選擇最合適的奴隸帶回家。

天色漸漸昏沉了起來,一片片的彤雲在空中慢慢聚集,對天氣很敏感的獸人們已經從刺骨的海風中嗅到了風雪的氣息。在道格拉斯的命令下,大家正急匆匆的收拾起剛剛交易過來的糧食和其他物資,按照品種裝滿了牛車,剩餘的則打包捆綁,準備揹回部落。

“老尤里斯。”聽到領主大人的召喚,老犬人尤里斯趕緊小跑着過來,就聽道格拉斯說道:“把他們身上的繩子去掉……”

老尤里斯愣了一下,確認道格拉斯是在說把捆綁奴隸的繩索去掉之後,趕緊小聲提醒:“領主大人,這些是生奴,還沒有馴熟,等回到部落之後好好的鞭打幾天,再去掉他們的繩索比較穩妥,我看其中就有幾個桀驁不馴的傢伙,萬一他們搗亂的話,會有很大的麻煩。”

新買來的奴隸,一定要用棍子打用鞭子抽,惡狠狠的對待,幾天之後讓他們知道了主人的厲害才能鬆開。要不然的話,萬一有什麼變故那就不好了,或者跑掉了,豈不是一筆很大的損失?

對於老尤里斯這個自認爲十分穩妥的建議,道格拉斯只是搖頭。這裡是如此的荒涼,背後就是大海,就算奴隸們想逃跑,又能跑到哪裡去?這些奴隸早已經受盡了折磨,不僅遍體鱗傷,而且早就餓得頭昏眼花東倒西歪,哪裡還有力氣逃跑?

“解開他們的繩子吧,這樣走的快一些。”道格拉斯擡頭看了看漫天的烏雲,很是擔憂的說道:“風雪馬上就要來了,要是不能儘快回到部落的話,損失一定會很大。”

老尤里斯帶着幾個犬人去解開奴隸身上的繩子,道格拉斯則躍上礁石,背朝大海高聲喊道:“天氣要變了,今天咱們大家一起趕路,爭取儘快回到部落。趕緊裝好貨物,吃了這頓飯之後立刻出發。”

一口口大鍋裡飄散出肉湯的香味,早已經飢腸轆轆的奴隸們眼巴巴的看着,喉頭上下滾動,拼命的吞嚥着口水。有些年幼的獸人奴隸則怯怯的問身邊的成年獸人:“媽媽,要開飯了嗎?”

“不,那是主人的食物,我們現在是奴隸。”

“什麼是奴隸呢?”年幼的孩子眨巴着眼睛問道:“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飽了,奴隸就不能吃飽飯了嗎?”

“奴隸……就是……”就在獸人母親猶豫着要不要讓年幼的孩子明白“奴隸”這樣的字眼到底有多麼殘酷的時候,就聽到那位強壯的領主大人的召喚:“你們,都過來,一起吃。”

一起吃?和主人一起吃飯?這不是奴隸應該享受到的待遇。作爲戰敗的俘虜,連部落都已經沒有了,唯一的待遇就是拼命幹活然後吃一點可憐的食物,過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何曾見過和主人一起吃飯的奴隸?

就在奴隸們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好的待遇之時,道格拉斯已經過來招呼他們了:“我不管你們以前是在哪個部落,也不管你們曾經是什麼樣的身份。總之,現在都是我的領民,我會一視同仁。快過來吃飯吧,吃飽了還要趕路呢。”

奴隸們還在猶豫的時候,幾個年幼的獸人實在難以抵擋食物的誘惑,已經搶先衝了出去。

這幾個年幼的獸人已經在遠洋商隊的大船上囚禁了很長時間,早已經餓的半死不活。聞到肉湯的香味兒之後,實在控制不住,風一般衝到了大鍋旁邊,伸手就往鍋裡撈……

滾燙的肉湯溫度極高,但這幾個年幼的獸人好像一點都不怕燙,直接用手兜了點肉湯就往嘴巴里送。哪怕是旁邊的道格拉斯,也看的觸目驚心,真的擔心這些年幼的獸人會被活活燙死。

事實上,這幾個野草一般的小獸人擁有不可思想的忍耐力,一個個雖然都骨瘦如柴好像隨時都可能被海風吹倒,但接連抄了幾把肉湯之後,根本就沒有半點被燙傷的樣子。

瘦骨嶙峋的胸膛急劇起伏,似乎是在適應肉湯的溫度,幾個呼吸之後就已經恢復過來,抓起旁邊的木碗就往鍋子伸去……

唯恐真的燙傷了他們,道格拉斯趕緊大聲吆喝着把這幾個年幼的獸人從大鍋旁邊趕走。在其他奴隸的心目當中,這幾個年幼的獸人爭搶主人的食物,實在是“罪大惡極”的事情,肯定會被主人的鞭子打的皮開肉綻。想不到的是,道格拉斯卻沒有半點要打他們的意思,反而大聲說道:“肉湯很燙,先不要搶。今天大家都可以吃飽,都排好隊,等着分發食物,你們也看到了,這麼多食物根本就吃不完……”

部落裡的幾個武士大聲吆喝着維持秩序,讓這些奴隸排好隊伍,老尤里斯和巴哈則把一碗碗的肉湯送到了他們的手中,每個獸人還有兩個棍形的黑麪包。

這些奴隸已經餓的太久,在一片“呼嚕”“呼嚕”的聲響當中,已經把肉湯喝的乾乾淨淨。準確的說,這根本不是在喝湯,而是在往喉嚨裡灌。喝完了肉湯之後,還用手指把碗中的殘渣抹了抹,使勁的吮吸着手指。直到把每一根骯髒的手指都吮吸的乾乾淨淨,想意猶未盡的拿起黑麪包。

拿起黑麪包的時候,卻再也捨不得吃了,彷彿吃完了這條麪包就再也吃不到了一樣。凝視着手裡的食物,彷彿這不是最普通的食物,而是一件價值連城的絕世珍寶。就那麼把麪包捧在手中,先是仔仔細細的嗅着麪包的香味,過足了癮之後才小心翼翼的啃下一丁點。卻捨不得嚼碎,而是含在嘴裡用唾液潤溼了之後才慢慢的嚥下去……

有些帶着孩子的奴隸很不就捨不得,因爲他們擔心吃完了手中的食物就再也吃不到了,所以很謹慎的把麪包貼身藏好,準備日後留給自己的孩子食用。

海邊的風愈發的冷了,已經不是那種刺骨的陰寒,而是凜冽的呼呼而過,帶着尖銳的嘶吼在低空盤旋着。烏雲更加厚實,天色愈發昏暗,好像這就是黑夜降至的傍晚而不是中午。

“把毛氈子發給他們,儘量保持體溫。”道格拉斯站在高高的礁石上,面朝着海邊上聚集起來的獸人們,迎着風大喊:“特克帶着二十個騎兵儘快趕回部落,讓留守者儘快來接我們。阿三你帶二十個武士照看體弱者,絕對不能讓任何一個成員掉隊,我們馬上出發!”

按照往年的天氣,每年的這個時節都會有一場暴風雪,極端的時候甚至有過連續下雪半個月的記錄。如果不能在暴風雪封住道路之前回到部落,那將是一場很大的麻煩。

道格拉斯一點都不擔心奴隸逃跑,在這樣荒涼的原野上,沒有後勤給養的奴隸一旦離開集體,就算沒有被荒原上的野獸咬死吃掉,也會葬身於暴風雪當中。

剩餘的騎兵已經下馬,用戰馬馱起了一部分貨物,走在大隊的牛車之前。巴哈帶領着十幾輛裝滿了貨物的牛車,緊緊跟在馬隊之後。

步行的獸人們背起各種各樣的貨物,走在隊伍正中,剩餘的一些武士則墊在最後和兩側,爲這支已經被拉的很長的隊伍提供必要的保護,隨時準備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蜿蜒曲折的隊伍象一條長蛇,漸漸離開了海灘,行走了寒冷荒涼的曠野中。

體弱的奴隸們老老實實的一路跟隨,雖然裹緊了身上的毛氈,還是凍得臉色青白瑟瑟發抖。每一個獸人都清楚的知道暴風雪的可怕,爲了不被困在荒原上,所以走的很快。

到傍晚的時候,風已經明顯刮的更猛了。已經有零零星星的雪開始落下,落在臉上冰涼冰涼的,趕緊低頭繼續趕路。

雪已經開始落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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