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護送公主(下)

精靈族當中的保守勢力只是把綠森之邦作爲一個緩衝地帶,以保證永聚島的安全。以卡巴長老和聖女爲代表的激進派則把綠森之邦當作一塊跳板,並且一直都在爲再次重返這片廣闊的大陸做着準備,這次和道格拉斯結爲同盟軍一起征服深蕪沼澤就是最好的證明。聖女已經在戰爭中死去,精靈族的激進派當中僅僅只剩下一個卡巴長老,實力太過於單薄。

如果能聯合魚人族,爲精靈族的最後的大本營永聚島開闢出更大的安全空間,無疑會讓精靈族中的保守勢力更多的支持這場戰爭。所以,卡巴長老十分贊成和魚人族合作的計劃,如果能夠形成聯盟,那就更加的完美了。

雖然魚人族的公主已經同意結盟,但就目前而言,這個所謂的盟友關係還僅僅停留在“計劃”階段。具體的實施,還需要看看魚人的實力,看看他們能給獸人和精靈聯軍提供多大的幫助。

締結盟約,是一件大事,不可能因爲一個魚人公主的幾句話就成爲現實。卡巴長老還需要知道魚人族的具體情形,然後才能在真正考慮是不是要和他們結盟,至於結盟的條件和相互之間的權利義務,那就是以後的事情了。

要是弄清楚這一切,必須首先看到魚人的實力。

這當然也是道格拉斯的意思,所以他主動提出護送愛麗兒公主返回自己的水中國度,作爲友好的象徵,道格拉斯拿出了整整三車精良的武器和鎧甲作爲見面禮。

這些物資當然都出自蛇人的倉庫,看起來數量不少,但這根本就不算是盟約的一部分,而只能算是一種禮儀上的饋贈。

護送魚人公主回到大海,這僅僅是一個比較禮貌的說法而已,真實意圖還是爲了看一看魚人族的實力,然後才能真正考慮結盟的細節。說的透徹一點,其實就是藉機考察一下魚人帝國的總體狀況。

作爲聯軍中的重要成員,精靈也派出了一個比較有分量的考察員隨行——柳遠藤。

魚人公主當然知道所謂的“護送”暗含着考察的含義,所以很禮貌的表示了感謝之後就同意了。

四天之後的清晨,道格拉斯帶着三車送給魚人的見面禮來到海邊,把這些物資裝上一艘不大不小的海船之後,帶着手下和柳遠藤一起揚帆出海。

在魚人公主愛麗兒的指引下,在海上航行了兩天,在第二日傍晚時分,在愛麗兒公主的示意之下,大船下了錨穩穩停泊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

呼吸着充滿鹹味的空氣,愛麗兒摘下頸中的項鍊,那是一枚拇指大小的海螺殼,放到嘴邊吹響。深邃而又悠遠的螺哨聲頓時響起,小小的螺哨居然發出如同海底潛流一般的沉悶聲響,這響聲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居然帶着無與倫比的洞穿力,按照一定的節奏一直傳播到海天盡頭。

面對廣闊的大海,愛麗兒公主深情的呼吸着潮溼的空氣:“道格拉斯領主,還有我們的精靈朋友,我已經發出了信號,我的族人聽到之後就知道我回來了,很快就會來迎接的……”

愛麗兒的話音剛落,海面上已經有了劇烈的反應。

海面上雖然有洶涌的波濤,但還算比較平靜,隨着螺哨聲響起,竟然冒起無數的氣泡。這些從海底冒出的氣泡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在大船四周蔓延開來,咕咕的聲音密密麻麻的響起。如果不是愛麗兒已經提醒過,肯定會以爲是大量的魚羣正在經過。

馬上就要見到久違的族人,魚人公主顯得有些興奮:“我的族人已經來了……”

在愛麗兒公主欣喜的話語聲中,幾十個魚人的腦袋從海水中冒出。從海底升上來的魚人越來越多,朝着大船圍攏過來。

因爲知道這些魚人就是愛麗兒公主的族人,柳遠藤已經命令水手放下纜網,準備讓他們登船。想不到的是,這些魚人根本就等不及纜網放開,就急不可待的拋出水草編成的鉤繩,鉤住船舷攀援而上。

愛麗兒公主已經被封印了漫長的歲月,太久沒有見過自己的族人了,正面帶微笑的走過去準備和自己的族人說點什麼,道格拉斯已經很警惕的拉住了她,往後面退了幾步:“愛麗兒殿下,這些真的是你的族人嗎?我怎麼感覺有些不對頭呢?”

愛麗兒公主輕輕的點着頭,張開雙臂做出一個擁抱大海的動作,滿懷深情的說道:“這當然是我的族人,只有我的族人才能聽懂我的螺哨聲,纔會出來迎接……”

這些攀上大船的魚人在有意無意中已經把守住大船的幾個主要部位,呈現出一個包圍的隊型。而且他們絲毫沒有表現出迎接他們公主的架勢,而是紛紛抽出五花八門的武器。

到了這個時候,連柳遠藤都已經感覺到了詭異,不由得仔細看了看這些登船的魚人。

因爲已是傍晚,看的並不是很清楚,直到這些魚人走進纔看到他們呆滯的目光和僵硬的步伐。看着這些彷彿沒有生命的魚人以包圍的姿態圍攏上來,柳遠藤下意識的摘下從不離身的小短弓,用很低沉的聲音喊道:“道格拉斯領主,情形不對,小心……”

話音未落,其中的一個魚人已經揮手一刀,砍翻了船舷處的一個獸人輔兵。

本以爲這些魚人是來歡迎的,想不到會突然拔刀攻擊,慘叫聲中鮮血噴涌而出,獸人輔兵已經栽進大海,在海浪中只幾個起伏就慢慢的的沉入海底,留下一抹血色水波在盪漾的海水中逐漸擴大。

船上的戰鬥已經開始。

爲數不多的獸人和精靈原以爲會受到盛大的歡迎,根本就沒有想到魚人會發動突然襲擊,根本就來不及拔出武器就被砍翻在甲板上,鮮血順着浸過油的甲板肆意流淌,濃重的血腥味道在茫茫的大海上瀰漫開來。

“咄”的輕響聲中,尖銳的箭簇已經釘進一個魚人的眉心,巨大的慣性帶着已經受到致命傷害的魚人接連倒退了好幾步,才仰天栽倒。面對洶涌而來的魚人,柳遠藤面色不改沉穩如常,又是一次速射,一箭就將近在咫尺的那個魚人胸膛洞穿,把他釘在副桅杆上,任憑魚人掙扎不休卻不再看他一眼,而是繼續拽開弓弦瞄準了下一個目標。

揮手一刀,就把欺近的那個魚人砍翻在地,聽到身後傳來的破空聲,頭也不回的反手斜攻,“當”的聲響當中,紫英戰刀已經砍斷魚人的骨叉上。

大海中的魚人一族天生不擅長採礦、冶煉、鑄造等技能,所以武器多是採用天然的材質,粗糙而又簡陋。道格拉斯只反手一砍,就輕而易舉的把魚人的骨叉斷爲兩截。

這個魚人非常悍勇,不僅沒有退卻,反而手持已經斷裂的骨叉,似乎想要道格拉斯做近距離的貼身搏鬥。不過它的反應實在太慢,而且動作僵硬,剛一舉起斷叉,道格拉斯已經飛起一腳,重重的踹在魚人的胸口。

沉悶的骨骼斷裂聲中,魚人的胸骨已經被道格拉斯一腳踹斷了好幾口,整個身子凌空飛起,到了半空中才吐出一口鮮血,在巨大的落水聲中跌落大海。

揮手又是一刀,將靠近的幾個魚人逼退,一手拉着愛麗兒一邊大聲呼喊着:“保護船帆。”

雖然船上有水手搖漿,但這艘船的動力主要來自船帆,如果被魚人破壞掉了,幾乎會喪失所有的速度,只能成爲一個漂浮在海面上的木製平臺,遲早會被蜂擁而上的魚人鑿沉。

幾個獸人手持重斧長槍等長柄武器,結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把靠近主桅杆附近的魚人全部驅趕到船舷附近,保證了船帆的安全。

這些魚人雖然數量衆多,但並不是很難對付。或者是魚人不適合在離開水的環境中作戰的緣故,他們的動作並不算快,舉手投足間顯得僵硬而又懈怠,這給了道格拉斯很大的機會。

“我是你們的公主!”愛麗兒殿下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不明白自己的族人爲什麼要攻擊這艘船。眼看着自己的族人與新結識的朋友殺成一團,她無比心焦,使勁揮舞着手臂聲嘶力竭的大喊着:“快停止進攻,我命令你們停止……”

道格拉斯一把拉住試圖衝到前方的愛麗兒公主,大聲喊道:“殿下,你的命令他們根本就聽不到,因爲他們已經失去了神智,我懷疑他們已經被精神控制了。”

不遠處的柳遠藤也做出了同樣的猜測:“這些魚人步伐僵硬行動遲緩,對於外界的刺激幾乎沒有任何主動的反應,肯定是受到了某種精神魔法的影響……”

這些蜂擁而上的魚人表現的確實很奇怪,全部都目光呆滯腳步遲緩,好似沒有睡醒一樣。這麼激烈的戰鬥中,雖然屢屢聽到獸人的狂吼和精靈戰士的吶喊,但這麼多的魚人卻從未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哪怕是受傷時候的慘叫聲都沒有。

這場戰鬥,這一大羣魚人就好似是在夢遊狀態當中,以呆滯的目光僵硬的攀上船,然後再默不作聲的戰鬥,哪怕是在身受重創瀕死之際,也不會發出一聲慘叫,這種很不正常的沉悶讓大家都感覺到了某種壓抑的恐懼。

魚人公主愛麗兒雖然比較擅長水系魔法,那是因爲她的天賦所至,而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魔法師。對於精神控制之類的魔法就更加的一無所知了。

好在這些魚人的戰鬥力非常糟糕,勇猛的獸人和靈活的精靈和輕易就可以把魚人砍到。真正讓大家擔憂的不是魚人的戰鬥力,而是他們的數量。

船舷處的纜網上,無數個魚人已經擠的密密麻麻,正以緩慢的速度爬上來。海水當中,更加密集的水泡不斷從大海深處升起,數於千計的魚人腦袋在海面上冒出,隨着海水的起伏載浮載沉,正以這艘船爲核心慢慢的彙集過來。

這麼多的魚人,如同搬家的螞蟻一般密集,讓每一個精靈看了之後都頭皮發麻。雖然他們的戰鬥力實在糟糕,但數量上的巨大優勢完全可以彌補戰鬥力的不足。這麼多的魚人,就算是擠也能把穿上那幾個獸人和精靈給擠死了。

船身微微震動了幾下,隱隱約約聽到幾聲悶響,柳遠藤臉色一變,厲聲道:“糟了,魚人在鑿船!”

對付漂浮在海面的船隻,鑿破船底顯然是最合理也最省力的戰術,獸人和精靈並不擅長游泳,只要到了大海中,魚人的優勢就會十分明顯。在這茫茫無邊的大海中,失去了船隻之後,無須魚人動手,精靈和獸人自己就會被海洋吞沒。

“大家不要慌……”魚人公主愛麗兒並不清楚族人爲什麼會進攻自己,只是優雅的揮舞着手臂,給身邊的幾個獸人加持了一個水中呼吸的魔法。獸人身上閃爍着一層淡淡的藍色,這是一個很低級的魔法,在藍色的魔法之光消失之前,他們擁有在水中呼吸的能力。當然,獸人不是魚人,就算在時間內不被溺斃,到了水中之後戰鬥力也會大打折扣,而魚人的戰鬥力則會倍增。此消彼長的情況下,還能堅持多少時間就很難說了。

長久以來,這些獸人已經養成了對於道格拉斯的盲目迷信,不論面對什麼樣的危機都習慣於把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在這個危急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大喊起來:“領主大人,快想辦法……”

道格拉斯似乎沒有注意到大家的驚慌,而是平靜的注視着起伏不定的海面,微微側着腦袋,似乎是在仔細的傾聽着什麼,雙瞳中陡然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那是激發了偵查之眼的徵兆。

用穿透阻礙的偵查之眼仔細掃過海面,道格拉斯終於找到了那個隱藏在海水中真正的敵人,猛然高高躍起,紫英戰刀閃過一抹純淨的鬥氣之光,如同一輪落下的太陽,猛然斬向左舷的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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