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的聲音不卑不亢,令所聞之人皆是心神一蕩。
她這擺明了是要廢皇上。
衆臣心中叫苦不迭,他們原本便心有疑慮,因爲太皇太后一向都是個極爲靠譜之人,若非有什麼事,根本便不可能在這麼晚的時候叫他們入宮。今日這分明是一場鴻門宴。
其實太皇太后沒有這個權利讓皇甫弘宣交出皇位,所以她才讓衆臣前來當個見證人。
衆臣原本是站在中立上,誰做皇上都與他們無關,他們只消得做好一個臣子該做的事便好。只是如今皇甫修都已經逼宮,若是他們今日不從,怕是會身死在此。
原本想要同皇甫修說些什麼,可太皇太后看到皇甫修冷漠的神色,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口不言。
由於葉晗月之事,如今皇甫修能夠實現諾言不殺皇甫弘宣已經是難得,她哪裡還能讓皇甫修再去做什麼。
“今日哀家便讓衆卿家看着,這皇位日後便是皇甫修的了。無論怎樣,我皇甫家的皇位不可能流落外姓之手,可皇甫弘宣做事太過於荒唐,所以哀家迫不得已只得先委屈皇甫修來替代這個位置。即日起,皇甫弘宣將被囚禁起來,等他思過之後,再講其他。”
太皇太后此番可謂是霸氣的很。
葉晗月擡頭看着皇甫修,她噘嘴,很是不希望皇甫修坐上皇位。到時候她的阿修便不能爲她看孩子,而是要忙着處理國事,還不能總是寵着她,因爲身爲皇上有太多迫不得已之事。
“無需擔憂。”
皇甫修只是淡淡地低聲對葉晗月說了這麼一句話。
葉晗月便一臉的不高興,她道“阿修……”
“明日太陽初升之時,擁立新皇登基。”
說這話的是太皇太后。
她一臉的嚴肅,“不從者,反對者,殺無赦。”
這話可謂是令很多人都受到了驚嚇,他們對視一眼,便朝着皇甫修下跪。
這朝中的大臣,便沒有一個是不惜命的,他們最看中的便是他們的性命。
“微臣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甫修幾不可聞的蹙眉,他倒是未曾想到這些大臣變臉比翻書還要快,大抵是他以前低估了這些大臣的能耐。
“你們不必如此,太皇太后都已經說了,明日纔是我登上皇位的時候,你們今日便這般下跪,爲時尚早。”他行走了一圈,將這些大臣都看了個清楚,而後又說道“何況,明日的事情究竟怎樣還不能太早的下結論,你們說對麼?”
皇甫修的聲音沒有絲毫的威脅之意,可聽在衆人的耳中,卻是讓他們心神都跟着顫動。
“無礙,說起來,我又不會吃了你們,你們又何須如此懼怕?”
皇甫修將葉晗月抱起來便朝着一處寢宮而去,“將皇甫弘宣關押起來,諸位也都散了吧。我家娘子需要休息,我不希望有人打擾。”
連煜一臉的氣憤“他倒好,走的這般輕鬆,留下一堆爛攤子,卻是要交給我收拾。”
話雖然是這般說,連煜卻也得心甘情願地去做。
太皇太后嘆了口氣,便也回了她的院子。
此番皇甫修便這般輕而易舉的獲勝,幾乎未曾浪費一兵一卒。連煜感嘆,“果然是腹黑狐狸,這般輕鬆的便能坐上皇位。還能這般不浪費自己的兵將。”
連煜唾了一口,接着不順心地看了一眼皇甫弘宣,他怒道“看什麼看?就算你將眼珠子瞪出來,姐姐她也不會喜歡你這樣卑鄙的人。”
連煜的心中對於皇甫修可謂是有許多怒氣,只是他卻不能照着皇甫修發火,只得將氣都撒在皇甫弘宣身上。
“她究竟要怎麼樣才能看到我對她的真心。”皇甫弘宣也不反駁連煜所說之話,大抵他此刻是難過極了,所以才自言自語起來。
“她一直都曉得你對與她的心,只是她大抵很是厭惡你這般時時刻刻都在纏着她的男子吧。她心中只有皇甫修,所以你和我便還是放棄吧,看你我都是同命相連,我可以先讓你進房中。”
“走吧。”
皇甫弘宣被人帶去了房中,他臉上一直帶着苦笑,口中也被皇甫修下令餵了藥,如今的他可謂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痛到要死,可他卻沒有任何的法子,即便是想要去死,卻也是極爲困難。
連煜嘆了口氣,之前他也覺得皇甫弘宣甚是令人噁心,只是現下看來,也是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了。
連煜不曾作假,他隨意的尋了一間房子便走了進去。
葉晗月在牀榻之上躺着,皇甫修突然端着一個藥碗前來“阿月,來吃粥。”
葉晗月搖了搖頭,眼角掛着兩滴晶瑩的淚水“阿修,你真的要登上皇位?”
皇甫修一怔,他將藥碗放下,而後將葉晗月攬在了懷中,颳了刮她的鼻樑“此事你竟然還好意思問出口,你應當想想若非是你,我又怎麼可能要這皇位。江山天下我不喜,榮華富貴我不求,只求如你所說一生一代一雙人,只要這樣我便已經知足。”
葉晗月緊緊抱着皇甫修的脖子,似乎要將他揉進骨子裡,皇甫修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芳香,葉晗月知曉所謂的最爲貼近自然的香氣不過便是如此了。
“可是我們……”
“你這般受男子歡迎,我只有坐上了皇位才能將你永遠放在我身邊保護着,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
“可是……”
“過會兒我便帶你離開這裡,只不過只有幾日的時間,暫時讓這帝位落空吧。”
皇甫修的頭微擡,眸子中有幾分旁人看不懂的神色,他分明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葉晗月很是無奈,最終只有點頭“阿修,我想要再去之前生活的那裡待上一段時間,而後將他們兩個帶來。”
葉晗月將皇甫修的話聽進了心裡,反正皇甫修左右只喜歡她一個,也不可能讓其他女子靠近,唯一的不好也只是沒了自由罷了。
索性能夠一直在皇甫修的身邊,想來也是沒有什麼的。
這樣想着,葉晗月的心裡果真是舒服了許多。
皇甫修帶着葉晗月悄無聲息地出了皇宮,連夜去了當初所住的地方,此番二人誰也未曾告知。
翌日一早。
昨晚的陰影在衆人的心中還未曾完全散去,他們皆記得江山易主之事,一些大臣膽戰心驚地換上了衣裳前來上早朝。
而關押皇甫弘宣之地,兩名黑衣人悄然潛入,他們手中執着長劍。
皇甫弘宣見此,不由得苦笑,他道“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兩人不語。
想來也是,這兩位的身份一看便是暗衛,又怎麼可能這般輕易地一問便說出他們的主子是誰。
不過不用說皇甫弘宣大抵也能猜出來,無非便是皇甫修了。
他握了握雙拳,而後又放鬆下來“罷了,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這個道理我卻還是懂得,即便是死,也要死的有尊嚴一些。”
兩名暗衛又對視一眼,他們手中的長劍卻直直朝着皇甫弘宣的腳底板而去。
皇甫弘宣強忍着不痛呼出聲,他眸子猩紅,帶着幾分恨意。
之前他分明是說過士可殺不可辱,皇甫修卻讓他這般沒了面子,他又怎能不恨。
如今他的腳筋被挑,莫要說垂死掙扎地去爭奪皇位,便是站起來與皇甫修叫嚷的能力也沒有了。
血流了一地,其中一名黑衣人冷聲說道“他的命還需要留下。”
另外一名將止血藥撒在了皇甫弘宣的腳上,血瞬間止住,那兩名暗衛看了看而後離開。
皇甫弘宣那般坐着,最終苦笑。
“如今我竟是什麼都沒了。皇位,家人還有愛人,竟然什麼都沒了。”
皇甫弘宣喃喃自語地苦笑。
他顧不得腳上的疼痛。
太皇太后派人前來給皇甫功能送早膳之時便見到了皇甫弘宣這個模樣,送飯菜的小婢子不由得嚇得退後兩步,她指着皇甫弘宣的腳“皇上……不,先皇……”
她又朝着她的嘴上打了一巴掌,如今她竟然不知要如何才能夠正確的稱呼皇甫弘宣了。
婢子連忙去將此事告知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正在準備新皇登基之事,聽聞此事,當即趕了過來。
她看到皇甫弘宣此時的樣子時,也委實嚇了一跳,良久她卻又嘆息道“罷了,這樣也好。宣兒,你也莫要怨恨修兒了,皇祖母對你們一向都是一視同仁。原本修兒他便是時時刻刻都在讓着你,可你偏生不讓他安生。他這樣做,也是情有可原。日後皇祖母會一直陪伴在你的身邊,你也不會孤獨。”
太皇太后明白,既然她身爲長輩,便應當付出,不應該去埋怨抱怨什麼。
所以此刻看到皇甫弘宣這個模樣,她沒有分毫的嫌棄,只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疼。
太皇太后不由得上前一步,將皇甫弘宣抱住“宣兒,日後便遠離那些繁瑣之事吧。這樣平平淡淡地,也很好了。你已經經歷過了那麼多旁人無法感受的,也該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