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尤家小鎮 第十七節 半體老人
晚上,尤兵回到家時已經九點半。
這是尤兵正常的放學時間。上午五節課,下午四節課,晚上還有三節晚自習。一天十二節課,外加一節早自習,尤兵一天的光陰被學校佔據了七七八八。
尤兵回到家時,老媽朱丹陽正在做飯。鍋碗瓢盆叮噹亂響,大有一副不做出滿漢全席誓不罷休的架勢。
“老媽這是怎麼了?”尤兵退出廚房,悄悄問老爸尤丁山。
按照以往習慣,尤兵在學校吃晚飯,老媽最多再削個水果,讓他打個短。像這樣興師動衆地炒菜做飯,在尤兵印象中,除了過節過年外,很少有過。
況且,“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那是老爸尤丁山的角色,老媽朱丹陽很少插手。
尤丁山正在客廳心不在焉地看電視,聽到尤兵的問話,側過身子,煞有介事地反問,“你是不是刺激你老媽了?你倆一大早出去,你老媽下午纔回來。回來後,她一句話也不說,忙裡忙外準備晚飯。”
暈!尤兵並不認爲老媽因爲丟失《疾行之術》而受到刺激。
相反,兩人分手時,老媽鎮定的樣子很讓尤兵佩服。老媽雖然是個女人,但沉穩的處事作風讓很多男人都自愧不如。
尤兵想要說出早晨發生的事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爸這人哪兒都好,就是嘴太快。
一桌飯菜在父子兩人大眼瞪小眼中擺上了飯桌,朱丹陽還鮮有地拿出一瓶珍藏十多年的好酒,酒蓋一開,香飄四溢。
“丹陽……”
“老媽……”
朱丹陽見兩人神情詫異,微微一笑,“咋了,我就不能給你們做頓飯?自從尤兵上高中後,咱們一家三口很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吃頓團圓飯了。”
朱丹陽說着拿起酒瓶,爲自己和尤丁山、尤兵各倒了一杯。
尤兵詫異地看着老媽,試探性地問:“老媽,你讓我喝酒?”
“你長大了,要學會用男人的方式去面對一切,也包括各種困難。”
老媽的話讓尤兵百思不得其解。這喝酒和直面困難有啥關係?
不過,老媽高興,全家就高興。想罷,尤兵端起了酒杯。
……
一場家庭聚餐半個小時後結束了。
尤兵喝了三兩酒,其餘的瓶中酒被朱丹陽和尤丁山平分。
尤兵的腦袋昏沉沉的。
發昏的原因不僅僅是酒精的作用,飯桌上老媽總是眼含深意地看向自己,更讓尤兵發矇。
不想了,如果有需要讓自己知道的事情,不用問,老媽也會告訴的。洗漱完畢後,尤兵回到臥室,慵懶地躺在牀上。
今天星期五,明天星期六。想到明天是雙休日,毛毛的身影不覺浮現在尤兵腦海裡。
今天中午,在學校食堂的後廚小屋裡,項風替毛毛抱打不平,讓尤兵真正見識了他的力量。
尤兵見到項風將夏利車擡起時,感到的是震驚。而在後廚小屋裡,項風展示的力量卻讓尤兵震撼。
項風單手抓住鐵牀一角,硬生生地將百八十斤的鐵牀連同牀上的尤兵端了起來。
一隻手,就是一隻手!
當時,尤兵感覺眼前的景物在晃動,想要從牀上跳下來,但已經來不及。唯一的反應就是緊緊抓住牀頭,防止自己從牀上掉下來。
不,應該說是防止從半空中掉下來。因爲鐵牀以及尤兵被項風單手端到了半空。
余天看不過去了,輕喝一聲,項風才悻悻地將鐵牀放在地上。
這哪兒是爲毛毛出氣,分明是向自己示威!
於是,尤兵決定約毛毛出去玩,當着項風的面,以賠罪的名義。
在毛毛點頭的那一刻,項風將頭轉向牆壁,但尤兵看出了他的落寞。
現在回想起來,尤兵有些感慨。
一方面,慶幸自己控制住了脾氣。不僅給毛毛和余天一個面子,展示了自己的大度。更重要的是,與項風發生衝突,後果很難預料。另一方面,尤兵也要感謝項風。沒有他的胡鬧,毛毛也不會輕易答應自己的邀請。
興奮的心情終究抵不過酒精的麻醉。不一會兒,尤兵的眼皮開始沉重,漸漸進入了夢鄉……
尤兵睡得很沉、很香。
不知過了多久,尤兵忽然醒了。隨手一摸,發覺身上的夏涼被不見了,而身下不似那個熟悉的牀鋪。
尤兵猛地睜開眼,這裡是——沙漠!
不知什麼時候,尤兵躺在了沙漠裡。
沙海無邊無垠,一眼望不到邊。頭頂是昏暗的天空,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這一定是做夢,就如同自己夢到那個寬闊的通道一樣。
尤兵使勁掐了掐大腿,很疼,疼痛的感覺沁入心扉。
忽然,一座巨大的沙丘後面傳來“啪”的一聲。聲音不大,但在死一般寂靜的沙漠裡,顯得格外清晰。
尤兵站起身,奮力爬上沙丘,想要看個究竟。
在沙丘對面的不遠處,一個猥瑣的乾瘦老頭正側着身子,面對一副殘局苦思冥想。
那老頭……
看到老頭的那一刻,尤兵似乎風化了。
尤兵見過那個老頭,就在今天上午的小禮堂裡,就在自己的夢中。是他拽斷了李澤陽的金絲領帶!
“既然來了,爲什麼不過來?”猥瑣老頭是個公鴨嗓。
尤兵一個激靈,恢復了些許神智,遲疑地滑下沙丘,慢慢走到猥瑣老頭跟前,“你是誰?這是哪裡?”
“老夫俗稱半體,這裡是你的識海。”
我的識海?
“不可能!”在尤兵的理解中,識海僅僅是個記憶儲存體,它存在於大腦之中。
對於尤兵的反應,半體見怪不怪,“也罷,既然吃了你一粒成色低劣的火丹,我就讓你長長見識。”
火丹這個名字,尤兵從老媽口中聽到的。怪不得今天早晨老媽在自己體內沒有尋到火丹的蹤影,原來是被他偷吃了。還說火丹成色低劣!
尤兵思忖間,半體忽然臉現怒色。“誰說我是偷吃的?今天我替你教訓了李澤陽,吃你的火丹是給你面子。”
半體說話間,身體微微一晃,朝向尤兵的半個身子頓時化成灰塵隨風飄散。
媽呀!尤兵驚叫出聲。
怪不得他自稱“半體”,原來他真是半個人。
只見半體從眉心至下體像是被人切去了一半。半個頭顱,半個身子。就連胳膊和大腿,也僅剩下一條。
“你、你、你……”尤兵一連三個“你”字出口,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面對尤兵的震驚,半體得意地笑了,“從今天起,咱們定個規矩。你的物品,就是我的物品;我的物品,還是我的物品。”
半體說話間,胸腔和腹腔內器官的脈動清晰可見,血液從斷開的血管流出體外,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後,又迴旋着返回另一個血管中。
這不是強盜邏輯嗎?
不過,尤兵沒敢多想。尤兵有種感覺,這個半體不一般,他能感知自己的內心活動。
“那你怎麼證明,我是在自己的識海里?”尤兵的目光避開半體恐怖的軀體,轉移了話題。
“這個很簡單。”
半體單手輕揮,一股能量將尤兵團團包裹。
尤兵感覺眼前光亮急閃,緊接着光線暗了下來。
十幾秒鐘後,尤兵漸漸適應了暗淡的光線,周圍的景物慢慢開始清晰。
尤兵發覺自己回到了臥室裡。
不,應該是飄在臥室內。
此時的尤兵像個氫氣球般懸浮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即使是手腳亂蹬,也無從着力。
尤兵向下方看去,一個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雙手緊握、眉頭緊皺、口中囈語,似乎在做一個極度緊張的噩夢。
那人不就是自己嗎?
“老爸、老媽,救我!”尤兵想要呼喊,無論如何使勁,也發不出聲音。
“回來吧。”半體的聲音在尤兵腦海裡迴盪着。瞬間,尤兵又回到沙漠地帶。
“此時的你不是你,你只是自己肉身的神識。”
半體沒有在意尤兵神色變化,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在常人眼裡,識海僅是一個記憶器官。其實不然,識海可以分四層——”
“第一層是識海淺層。這一層面只能存放一些亂七八糟的往事,有記憶深刻的,也有當時並沒有在意的內容。”
“第二層是識海中層。這一層面存放的東西每個人不盡相同,但很有條理性,就像檔案分門別類存放,可以隨意查閱。”
“第三層是識海深層。這一層面藏着無盡的精神方面的寶物。對一般人而言,能夠進入這一層面,或許可以喚醒自身沉睡的潛力,或許可以秉承祖先的傳承,或許可以得到其他神奇的東西。”
“第四層次是識海底層。據我瞭解,那裡異常兇險,從來沒有人類進去過。”
“我們處在那個層面?”面對這種離奇的事情,尤兵不得不相信半體的話。
“第三層面——識海深層。”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寶物?”
“小兔崽子,別貪婪。寶物不是說得到就可以得到的,那需要機緣。”
“既然不是讓我得到寶物,你把我攝進來目的何在?”
“閒着無聊,和你玩殘局。”
半體指着眼前的棋盤,“三局兩勝。如果你贏了,在危難的時候,我將考慮保護你。如果你輸了,把你的命交給我。”
“僅僅是考慮?不行,不公平!”
“你沒有資格討價還價!”
半體說着,用僅存的右手在虛空中一抓,將尤兵提到半空,硬生生地墩在了對面的木凳上。
就在尤兵捱到木凳的一剎那,身邊的景物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周圍一望無垠的沙漠變成了血淋漓的戰場,死屍遍地,血染黃土。
此時,天邊烏雲密佈,狂風大作。
一道利閃過後,尤兵感覺身子一沉,一套烏黑鐵甲憑空出現,附於全身。鎧甲的胸口部位有一個大大的“兵”字。
怎麼辦?
尤兵深吸一口氣,身披重甲,大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