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死官道 第十七節 姐弟相稱
“徑流”腰牌的出現,出乎了尤兵意料。
打鬥的雙方會是歐陽徑流與白髮老嫗嗎?
尤兵眯着眼,又掃視了一翻狼藉的茶棚。茶棚內,除了東倒西歪的桌椅板凳,再有就是即將乾涸的大片大片的血跡,除此再無其他。
“沿着行路標誌,咱們繼續往前進!”
說話時,尤兵沒有看歐陽冰雪姐妹,目光投向了官道的最遠方。官道很寬很長,在起起伏伏的地面上,如同一條帶子,看不到盡頭,更看不到他們想要尋找之人。
“是。”
也許是被尤兵的情緒影響,歐陽雪同樣也看了一眼官道前方,然後一拉驢子的繮繩,向前走去。
歐陽冰則陰沉着小臉,向死去的武者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後抽出鞭子,猛地打向茶棚的蘆葦。
轟隆!
隨着歐陽冰手起鞭落,搭建的蘆葦整面倒了下去,恰巧覆蓋在土坑之上,將武者蓋得嚴嚴實實。
“願死者安息。”歐陽冰雙手合十,再次向武者鞠了一躬,然後大步跟上了尤兵和姐姐歐陽雪。
由於出現死亡事件,三人再次行走,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歐陽姐妹施展上了水靈術數,尤兵則快“驢”加鞭,不消一刻鐘時間便行進了十多裡遠。
一刻鐘後,尤兵三人遠遠看到官道前方有一列小黑點。再行近一些,那些小黑點則變得一輛輛馬車的輪廓。
“尤公子,那些馬車上拉的是棺槨!”歐陽冰走在前面,她忽然驚呼一聲。
“沒錯,馬車上是棺槨。”歐陽雪重複了一聲。
聽到兩女的話,尤兵沒有吱聲,示意將速度放緩,然後手搭涼棚向前方看去。
此時,日頭由頭頂向西方滑去。一縷陽光從斜上方射來,明晃晃的,很是刺眼。
在前方千米處的官道上,有二十餘輛馬車在不急不緩地行進着。那些馬車大體分爲兩類,一類是“加長版”,上面拉載着棺槨。所謂“棺槨”,顧名思義是裝殮屍體的器具。其中,“槨”指的是套在棺外的外棺,就是棺材外面套的大棺材。由於槨體巨大,馬車無法放下,被進行了改裝。這類加長版的馬車有十多輛。
另一類馬車與普通馬車無異,普通的馬匹普通的車廂。只不過,如此炎熱的天氣,車廂上的窗戶緊閉,車簾被掛起,看起來有種神秘感。
“姐姐,他們會不會就是茶老闆說得那隊拉棺槨的車隊?”
“極有可能。而且,他們似乎與人交過手。”
“爲什麼?”
聽到歐陽姐妹二人的對話,尤兵攏目光向那隊車輛看去。在刺眼陽光的照射下,尤兵在棺槨之上隱隱看到一道道橫七豎八的痕跡。很顯然,那些痕跡是刀劈斧砍形成,很深很長,似乎某人或者某些人想要劈開棺槨。
尤兵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和你們打個賭,賭棺槨裡面有問題。”
“什麼?”
聽到尤兵的話,歐陽姐妹有些吃驚。歐陽雪問道:“尤公子,難道就憑棺槨上幾道印記就能判斷嗎?”
很顯然,以歐陽雪的目力也看到了棺槨之上有打鬥的痕跡。
“當然不是。你看那些拉着棺槨的馬匹,較之沒有拉棺槨的馬匹要疲憊許多。而且,拉棺槨的車輪較之沒有拉棺槨的車輪,要下沉許多。這能說明什麼?說明棺槨很重。而單純就棺槨本身來說,純木質打造,不足以如此沉重。”
“尤公子,你的意思是棺槨裡面盛放了許多沉重的物件?”歐陽冰睜大了眼睛,詫異地看向遠方那支車隊,喃喃道:“如果白髮老嫗和歐陽夜僅僅是向把劉維押解到弩兵城,爲什麼要如此興師動衆?”
說到點子上了!
對於歐陽冰的疑問,尤兵也同樣很是好奇。她想得沒錯,二十餘輛馬車,十多口棺槨,這顯然不是押解一個罪犯的陣勢。
那麼,前面那支車隊究竟是什麼來頭?
尤兵低頭向官道旁一處淺淺的水坑看去。在水坑邊緣,赫然印有一個只有半隻腳掌的腳印。
尤兵一眼認出,那是阿三留下的印記。腳尖衝前,直指車隊方向。而且那半隻腳掌的腳印,尚未乾透。看樣子,被踩的時間不長。
“走,咱們過去看看。”
尤兵說話雖然輕描淡寫,但內心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他先審視了一遍自己的裝束,然後讓歐陽姐妹相互驗看。待沒有發現疑點,尤兵這才一抖繮繩,騎着毛驢向前方而去。
“記住,此時咱們的身份不是主僕,而是姐弟三人。歐陽雪是姐姐,我是兄弟,歐陽冰爲老三。此次前往弩兵城的目的是爲我尋醫問藥,治療我的腳傷。”
“尤公子,我和妹妹已經發過天道誓言,這奴僕身份萬萬不可更改。”歐陽雪說話時,眼角眉梢間透露出一絲執拗。然而不知爲何,她的臉卻有些紅潤了。
“沒關係。只有更改主僕身份,才能更好地隱藏咱們的身份。況且、況且……”尤兵想說“況且,我並非從內心把你們當做婢女”,但當他看到歐陽雪泛紅的雙頰後,想要說的話又兀自嚥了回去。
“尤公子,不,二哥說得有道理。一個是查出真相救出劉維,一個固守主僕關係而被對方識破,姐姐,這兩者孰輕孰重?”
聽了尤兵和歐陽冰的話,歐陽雪粉頸微垂,不再說話了。
相距不足千米,尤兵三人很快就追上了那支車隊。等來到跟前,尤兵這才發現,車隊二十餘輛馬車的車伕居然都是精壯的男子。從他們額頭的修爲胎記來判斷,車伕的修爲均在五階以上。
好厲害的隊伍!
要知道,五階的修爲儘管屬於低階修爲,但其力道、威勢足可以與狼蟲虎豹抗衡。如此修爲,竟然甘於在這裡充當車伕……尤兵思索間,眼睛不覺多看了車隊幾眼。
“小子,你膽敢再充滿好奇,小心我扣瞎你的雙眼。”
說話的是一個矮墩墩的黑胖子。他坐在車轅上,手中的馬鞭如同一根釣魚線般,在馬匹前面晃動着,不時用鞭稍觸碰着馬頭,似乎將馬匹當做了水中的魚。
“你是說我嗎?”尤兵佯作不知,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還能有誰?”
黑胖子似乎不願與尤兵廢話,白了尤兵一眼,然後胳膊一擡,猛地一甩馬鞭。
只聽“啪”地一聲,鞭稍在空中劃出一個“S”型後,朝着尤兵所騎的毛驢屁股打去。
“尤……二弟小心!”
身邊的歐陽雪看在眼裡,她驚呼一聲,剛想伸手阻攔,誰知尤兵看了她一眼,並未做出任何抵抗的反應。
尤公子這是……
歐陽雪反應機敏,知道尤兵定有深意所在。她喝喊之後,擡起的手本想攔阻黑胖子的馬鞭,心思急轉之下,手臂忽然僵直住了。
“啪!”
黑胖子的馬鞭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毛驢屁股上。
毛驢哪能經受住如此重鞭,嘶吼一聲,兩隻前蹄往上一揚,發瘋似的向前方躥去。
“救命!”
尤兵本來雙手抓住繮繩,穩坐在驢鞍上,他不知是被嚇壞了,還是其他原因,在毛驢兩隻前蹄上揚的剎那,雙手居然撒開了繮繩。待驢蹄落回地面向前瘋跑之際,在慣性作用下,尤兵的身體被甩向空中。尤兵在半空中翻轉了兩個筋斗,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前面一輛馬車所拉的棺槨之上。
咚!
尤兵落在棺槨之上,發出一聲巨大的響聲。棺槨所在的馬車爲之猛烈地一振。
“什麼人敢到這裡來撒野?”
沒等撞擊聲落地,從前面一輛馬車的車廂內躥出一名大漢。那名大漢身體尚在空中,手中的砍刀業已劈向了尤兵的腦袋。
“追風,不要多生事端,先問清楚再做定奪。”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另一輛馬車的車廂內傳出。
尤兵本想躲閃,聽到那聲音,心中微微一動。他插科打諢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這個聲音怎這麼耳熟?
尤兵順聲音看去,他看到的僅僅是一個密不透風的車廂。
“是,隊長。”
那個叫“追風”的大漢應了一聲,持刀的右手輕輕一轉,砍刀擦着尤兵的頭髮稍掠了過去。
尤兵不禁打了個冷顫,隨口喊了一聲,“大姐,救命。”
尤兵口中的“大姐”便是歐陽雪。歐陽雪見尤兵沒有性命之憂,不由長出了口氣。她趕忙上前一步,“二弟,你受傷沒有。”
“大姐,我怕!”見到歐陽雪伸過手來,尤兵倒也實在,一把摟住了歐陽雪的脖子,身子緊跟着墜在了歐陽雪的身體上,“姐姐,他們欺負我,他們欺負我……”
歐陽雪本來是應和尤兵的話茬,沒想到尤兵會有如此動作。她俏臉一紅,偷眼向四周一瞟,見大漢追風和黑胖子車伕都看向這邊,她只好一手摟住尤兵的腰,一手輕輕拍着尤兵的後背,“二弟,這裡有姐姐保護,你不用害怕……”
歐陽雪的聲音本來就溫柔,此時她芳心已亂,說起話來更是有氣無力,甚至有些顫抖。
幸虧在黑胖子和追風來看,尤兵和歐陽姐妹處於弱勢地位,歐陽雪的臉紅語顫乃是害怕所致。
“小子,告訴我,你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爲何要侵擾我們的行程!”大漢追風喝問道。